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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展信佳 > 第13章

    年后初二,少年再次约我打牌,我喊了一个新朋友过去,起初大家都开开心心,中途少年的朋友忽然问少年:“诶?你相亲怎么样?”

    我一瞬怔住,脸也失控地拉下来。

    少年随口说:“没怎么样啊,本来就是家里逼得急,走个过场。”

    我忽然意识到,我们都已经到了该确定关系的年龄,不能再像从前一年两年,哪怕不往前走也没关系。

    总要往前走的。

    总会被人推着往前走。

    那一刻,我才确定,我并不像自己口中常常说的那样无所谓,也不像我一直所言“现在就挺好的”。

    我之所以反复强调“现在挺好的”,是因为这个“现在”,确实挺好。

    可“现在”总要成为“过去”。

    我不是懒地改变。

    我是无能为力。

    我深知一切,所以只能在嘴上为自己找找借口,自欺欺人。

    现在时间要往前走,谎言一瞬破碎,现实重重袭来。

    我开始慌了。

    轮到我出牌,但我看着自己面前的牌,好久都没动。

    桌子底下,少年轻轻踢了我一下,我猛地擡头。

    我想,我一定眼睛通红。

    生理反应,忍不住。

    连生理,都在为我鸣屈。

    那他呢。

    他能感受到我哪怕一丝的委屈吗?

    他看到我的眼睛和神情,微微一怔,下意识伸手摸过来,“怎么了?”

    我偏头躲开,随便抽一张牌扔出去。

    听牌的牌被我打得七零八碎。

    从那一刻我一直在输。

    满盘皆输。

    我一晚上脸都很臭,扫了所有人的兴。

    旁人只当我是输急了。

    是啊。

    我是输急了。

    我一直以为我习惯了输,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付出不求回报。

    原来我还是会觉得难过、委屈,以及,可惜。

    结束时少年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他。

    我和我朋友一起回去,我们离得很近。

    走出少年家之前,少年还开玩笑地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淡笑,喊我:“真不让送啊?”

    我冷着脸让他赶紧滚。

    他一抿唇,转身进屋了。

    我和朋友一路走得慢,走着走着,我朋友忽然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了。”

    我沉默。

    她继续说:“如果是我,大概我也会喜欢他吧,风趣幽默,成熟稳重,又能顾及人。”

    我口中带刺,“就是中央空调呗。”

    她一顿,说:“也不是,他对你确实和对我们不一样。”

    是吧。

    可是有什么用呢?

    除了让我越陷越深,还有什么用呢?

    我摆摆手,和她再见。

    回家后少年问我到家没,我没心情说更多,敷衍回个句号。

    他:怎么回事啊?

    我依旧回个句号。

    他:啧。

    他:咋回事啊?我相个亲你咋还闹起来了?

    又是这样。

    暧昧不明。

    我忽然厌倦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关系。

    我直接发一句:你说呢?

    他过很久才回:说什么?

    我看着这三个字,忽然觉得没劲,我说没什么,然后不再回消息。

    之后的几天,他发消息我都没回。

    有一天晚上和朋友在外面喝酒,他问我在哪儿,我撑着头发了定位过去,他回:马上到。

    我心无波澜说:和很多朋友。

    我等着他回复。

    他回复说:那行吧。

    我一笑,盖下了手机。

    仔仔女友问我怎么了,我把手机给她看。

    她看完沉默很久,说:“你怎么想的?”

    我低着头不说话,好久才说:“我以前总是觉得吧,我们这样挺好的,他单身,我也单身,这两天才忽然反应过来,我们都那么大了。”

    她说:“我早说过,你们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

    早说过。

    以前,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她说:“长久地维持一种关系不是什么好事,等你想要推进的时候就会发现,完全推不动,因为双方都习惯了一种模式。”

    我忽然捂脸,哽咽,我太委屈了,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也为自己说一句:“我那时候不是怕和他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我当然不是只想做朋友啊。

    可是当时只能那样不是吗?

    难道我很想委曲求全吗?

    我只是,我只是没办法啊。

    她忽然生气,“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妈的,吊你那么多年,狗东西,让他滚。”

    我一扯唇。

    我不愿意承认他在吊着我。

    我不想把这种类似渣男行为放在他身上。

    在这段长达十年的关系里,他从来都没做错过什么,他有女友时从不联系我,我们从不逾越,单身时才彼此试探。

    我甚至不怪他的试探。

    因为我不也在试探吗?

    没有人天生能把感情生活处理得完美,也没有人能在每一段关系里游刃有余,成年人尚且难以面面俱到事事周全,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怎么能呢?

    我……

    我舍不得怪他。

    他没什么不好。

    他只是不喜欢我。

    那天初五,我记得很清楚。

    我从酒吧回家,我家和少年的家其实离得很近,几百米的距离,一个拐角,我们两家中间有一座公交站牌。从酒吧回来也不远,十分钟距离,但我好累。

    凌晨十二点,我坐在公交站台。

    现在的新年早没了十多年前的欢闹,初五各家已经开始营业,进入新的一年。

    所有人都开始迈进新的一年。

    我坐在那儿,看不到烟火,手里也没有仙女棒。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年味的年关。

    夜幕一拉,半个城市都在沉睡。

    我人有一点点晕,但意识很清醒,几百米的距离,没走几分钟,又好像走了很久。

    冬天凌晨的风太冷了。

    我坐在那儿,仰面。

    对面高楼零星几点亮,我一间一间地数,数了很多遍。

    数出十二这个数字。

    我忽然想起来,哦,今年好像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二年。

    十二年,一个新的轮回,我们走到了这个地步。

    我真的什么都不求吗?

    不是的。

    可我求不来了。

    那个瞬间,就那一个瞬间,我忽然不想再这样了。

    我告诉自己,等天亮,过去十几年,就这样过去吧。

    我要往前走。

    第二天睡了一天,晚上少年约我出去,我说我不想出去,他说:你先出来。

    我说:我不想。

    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你管我呢?

    他:唉。

    他:我知道你不想,但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诶。

    我说:然后呢?

    我侧躺床上,握着手机,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他说:然后出去溜达溜达呗。

    我闭上了眼睛,说:不去。

    然后关机。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要回去上班,那天他问我在哪儿,我说我要回去了。

    他沉默很久,忽然问:我觉得你不太对劲,我们聊聊?

    我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我说可以啊。

    他却又说一句:别聊那么深,聊两句。

    他回完这句话的同时,动车开动,我模糊着视线跟他说一句:算了吧,挺没意思的。

    我把手机放回包里,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眼泪滚得满脸都是。

    旁边陌生阿姨问我怎么了,我摆摆手说不出话,等阿姨给我送纸擦完眼泪,我才哽咽说一句:“我不想去上班。”

    阿姨笑着说:“哎呀,离开家都难过啦。”

    我说是啊。

    所有的离开都是伴随着难过的。

    我的难过是情有可原。

    是难以抑制。

    是,不过如此。

    大概是我真的表现得太抗拒了,之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联系。

    我重新进入工作,忙得头昏脑涨,根本无暇顾忌那点没头没尾的感情生活。

    四月一个周末,我和室友出去逛街,回家时开开心心,在地铁站忽然收到他发的微信。

    一个问号。

    我没回。

    但是回去的路上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被拖拽到底层,我难受得走不动路,室友问我怎么回事,我捂着心口说胃疼,我们坐在地铁站休息,我看着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的地铁,眼前一帧一帧,是我们那么多年的每个瞬间。

    等新的一辆地铁抵达,我从车身看到蹲坐的自己,深觉好狼狈。

    怎么能狼狈成这个样子。

    我咬着牙起身,拉着室友进车,回家。

    回到家,我正常洗漱,收拾东西,我把柜子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跟室友说我要收拾房间。

    我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可是临睡前,他一通电话打过来。

    他喝酒了。

    我好烦。

    为什么一定要喝了酒才能做这些事情,清醒的时候不能做吗?

    我是清醒的时候不能碰的人吗?

    我冷着声音问他有事吗?

    他笑,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没怎么回事。

    他说你肯定有事。

    我说我没事。

    他说有。

    我们反复拉扯,像两个没有成年的人。

    像两个,不会任何话术的笨蛋。

    我扔了手里的衣服,转去阳台。

    这个城市太大了,聚集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夜里也明灯,盏盏都是大家期许的明亮的未来。

    我也希望能有一盏,是我点起的。

    我说:“你真的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这是第三次机会。

    他沉默一会儿,说:“嗯,不太知道。”

    我忽然从心底翻涌出一口浊气,我说:“那就这样吧。”

    不知道也挺好的。

    知道了反而耽误你大步往前走。

    走到这个地步,我但愿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从此一身轻衫,大步往前,坦途明亮。

    挂断电话后,我没有让自己耽溺情绪里,而是继续收拾房间。

    收拾到半夜,把客厅和公共区域也一并打扫了。

    我们九点上班,弹性工作,去晚点也没关系,平时我都是九点才出门,那天六点就出门了。

    地铁刚开,只有我一个人,地铁飞驰而来,我起身进车,也进入周而复始的生活里。

    之后我们真的没有再联系,过年也没有。

    我没有删他的微信,但是屏蔽了他的朋友圈,为了防止平时刷到他的名字,我甚至给他改了一个类似张三李四的备注。

    我想,我只能做到如此了。

    除夕回老家,老家不禁烟火,我爸买了很多,到楼顶放。

    整个村子都在烟火的笼罩下,我仰面望天,烟火全落在眼睛里。

    过去种种,犹如倒带。

    宛若大梦一场。

    不过,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