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能做医生,秦观还是看不得病人受苦。
林嘉乔又问:“你和应至晚,还有联系吗?”
秦观回答:“前几天通过电话,他还抱怨向小园不带他回来。”
林嘉乔说:“他的病,还好吗。”
秦观说:“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起色。”
过去改变了,秦观的记忆也跟着改变了。
其他人呢?
林嘉乔不知怎么解释这件事,她想把自己的经历告诉秦观。
她瞄秦观,猜测他会不会相信自己。
秦观担心她的情绪,也在看她。两人视线撞上,秦观突然停了车,慢慢凑过来。
林嘉乔以为他想接吻,才想推开他,秦观却越过她,从卡缝隙里摸出那个钻石耳环。
“我刚才就觉得很晃眼了。”他茫然的问:“你不是没耳洞吗?”
好家伙,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林嘉乔冷声说:“你的车。一只耳环。我没耳洞。”
秦观了然:“是老顾的吧,他喜欢戴这些——等一下,你不会怀疑我吧。”
他觉得冤枉:“副驾驶除了你,就只坐过老顾了。我答应过你的。我向来说话算话的。”
林嘉乔了解他,他没有说谎。
她撸起秦观的衣袖,他的小臂上依旧留着一道疤。
他果然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她问:“这道疤——”
秦观放下袖子,若无其事说:“你知道的,我爸妈吵架,不小心伤到我了。”
他不想聊这件事,换了个话题:“你,好像不一样了。”
林嘉乔捋一把油乎乎的刘海:“今天很有活力对吧。我现在依旧很难过,但已经试着走出过去了。你别想岔开话题,把你受伤的经过——”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墓园门口,后面那辆车又不耐烦的按下喇叭。
秦观立即说:“我去找停车位,你自己一个人上去,可以吧。”
林嘉乔冷哼:“你话题换的太明显了。男人,你竟想瞒着我——”
秦观帮她解开安全带,把人推下车。
林嘉乔倔强的拉住他的手,非说完剩下的台词,“你以为我没发现,你就是想一个去看老林。”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观挣脱她的手:“我要告状,我要告诉干爹你欺负我!”
墓园是灰色的,浅灰色的台阶,深灰色的石碑,不是叫人快乐颜色。
台阶旁种了大片的冬青,叶子上积了雪,好像一朵朵盛开的小白花。
这是她第四次走这段路了。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来墓园的人并不多,周围很安静。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向小园来了。和上次一样,她穿了件黑色的羊绒外套,头发规规矩矩扎起来,鞋也是黑的。
她快步过来,轻轻拥抱她,“抱歉,现在才回来。”
林嘉乔也轻轻抱住她:“好久不见。”
向小园有些惆怅,“没想到,一分开就是四年。”
林嘉乔问:“应至晚最近怎么样?”
向小园回答:“最近情况比较稳定,听说我回国,一直嚷嚷着要回来。”
“不过去年是真的凶险,在ICU住了大半年。”
她看起来有些难过,“其实我很内疚,总觉得是因为我太自私,才让他那样辛苦。”
林嘉乔说:“不要这样想。”
“记得吗,应至晚早不想活了的。但是因为你,他多活了四年。”
“不要放弃啊,多活一天赚一天。说不定明天就找到适合的骨髓了。”
向小园轻笑出声,“林只只,我本来很担心你的。”
“叔叔走后,你状况一直不好,看起来很阴郁,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我问秦观,秦观说你很久不和他说话了。”
“我当时还想,你连秦观都不搭理,绝对出大问题了。”
“我还给依明哥打了电话,他说的话我也听不懂,反正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林嘉乔指着自己的卫衣,问:“你刚才看见我,是不是以为自己看见了流浪汉。”
她和前几次穿的一样,黑色的卫衣上印着一抹白,大约是牙膏印子。旁边有几滴可疑的污迹,不知是咖啡还是饭菜的油渍。
向小园帮她拍去羽绒服里冒出来的绒毛。她商业微笑:“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觉得你是流浪汉呢。”
林嘉乔:……这个虚伪的女人!
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还这样说了!
她偷偷翻个白眼,“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吗?”
向小园很高兴她换了个话题,立即回答:“当然记得。你送我去宿舍,还送我皮筋。”
向小园假装小鸟依人,做作的说:“你那时好man哦,好让我有安全感。”
原时间线条里,她们是一起去了宿舍,但林嘉乔没给向小园皮筋。
被林嘉乔改变的过去,已经覆盖原来时间线,也改变了他们的记忆。
向小园问:“为什么突然问我过去的事,你怀疑我是别人假装的?”
林嘉乔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感慨。咱们上去吧。”
向小园依旧挽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其实,我本来准备了很多安慰的话,想说给你听。”
“现在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了。”
“我好像是个很失败的朋友,每次你需要我,我都不在你身边。”
林嘉乔回答:“你的安慰,我早已经收到了。”
向小园不信:“真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林嘉乔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有些回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已经足够了。
她说:“是很温暖的话,谢谢你啦。”
向小园每天过得很忙碌。她要陪应至晚化疗,要处理公司的事,还要和林嘉乔聊天,对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
她以为自己在无意间说过开解的话,便不再纠结。
她问:“你能给我崔姿婧的联系方式吗。我最近要新推出一款运动衣,我觉得她很适合做代言人。”
林嘉乔问,“因为她好看又坚强?”
向小园挑眉,开玩笑道:“哎呦,不愧是崔柏兴亲口承认的,最优秀儿的媒体人诶,你好了解我呢。”
林嘉乔想起崔柏兴夸自己的采访,谦虚道:“哪有啦,是我很了解我的朋友。”
她想起崔姿婧说在采访里说过,她怕忘记爸爸的样子。
虽然她昨天才见过林大鹏,但她已经失去爸爸一年了。
向小园看出她情绪低落,挽着她的胳膊,“走吧,带我去看看叔叔。”
向小园带了鲜花,祭拜完林大鹏后,把剩下的分给他的邻居,拜托他们照顾林叔叔。
她是故意离开的,把空间留个林嘉乔。
和之前一样,林嘉乔掏出纸巾,开始擦拭林大鹏的墓碑。
老林你真犟啊,我都提醒你三次了,怎么就是不听呢。
林嘉乔越想越生气,在墓碑上锤了一拳。
太疼了。她忍不住落泪。
我该怎么救您呢。
她正胡思乱想想,余光里出现一片灰。
乔女士来了。
不等她说话,乔女士已经把手帕塞她进手里:“等回去再哭。这里风大,回头你又该叫唤脸疼,吵得人不安生。”
林嘉乔立即想起那本笔记本,她问:“我爸的东西,能不能给我一件。我想留个念想。”
乔女士很惊讶,“真是巧了了,我正好有东西给你。”
她从挎包里掏出那个笔记本,“你爸的笔记本,你留个念想。”
和上次一样,‘11·1’失踪案人员的名单里,何幼薇的名字被单独圈了起来。
下一页,崔柏兴的名字的名字后,多了‘周来福’三个字,也被圈圈圈起来。
翻到下一页,上面依旧只有‘安喜乐’三个字。
林嘉乔在考高结束后查过了,这是个不存在的名字。
从笔记来看,林大鹏的记忆也改变了。
他果然没把自己的提醒当回事。
林嘉乔皱眉,想起林大鹏神神秘秘把本子藏起来。她记得,当时,笔记本的第一页写满了字。
但这本子的第一页写的是‘11·1’失踪案。
她想了想,翻开本子最后一页,果然,满满一篇有些褪色的笔记。
这页写着C,A,几条线路,以及一个叫‘乌有村’的地方。
林嘉乔在晚上搜索,这几条线路都是去这个‘乌有村’的。
她觉得这地名很熟悉,继续搜索,当年崔柏兴就是在这里装乞丐的。
所以,C是崔柏兴吗?
那么A,是不是安喜乐。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嘉乔思索着,冻僵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本子里飞出一张纸片。
她以为是什么线索,立即接住,没想到是一张书签。
书签是自制的,四周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中间歪歪扭扭四个大字:
行xia张一。
林嘉乔想了一会,才明白是‘行侠仗义’。
这是她做的。
她小时候不懂‘警察’是做什么的,林大鹏就告诉她,警察是行侠仗义的人。
这张书签真的又丑又幼稚,但看的出来,被人保管的很好。
林嘉乔又想落泪了,林大鹏这老直男还挺会煽情。
她把书签插回去,‘安喜乐’后面那页似乎写着什么。
她才想看,却听见顾依明一声惊呼。
林嘉乔这才想起来,接芒果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