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谎,他说谎!”顾小絮泪崩溃的喊,“我明明是他花一千两百块买来的!”
顾小絮是被灌了安眠药卖出去的。
等她醒来,先闻到一股霉味,然后才看见周来福那张丑陋的脸。最后她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和这人躺一个被窝里。
泪是流不出来的,她当时药效还没全褪,只能无声的嘶喊。
等她恢复体力,第一件事就是求周来福。
她给他磕头,头都磕破了,她给他讲道理,说这是犯法的,她还说可以给他钱,只求他放过自己。
周来福假装听不懂,锁门出去了。
当天上午,两人在村里摆了席。
那个混混和他妈竟留下来吃些。
顾小絮当时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她吓坏了,哀求他们带自己离开,说可以让顾妈妈给他们钱。
那混子不屑的说,就是顾妈妈不肯给钱,他们才卖了她。
顾妈妈是知道这件事的。
顾小絮不行,混子直接给顾妈妈打了电话,顾小絮哭喊着求妈妈救自己,顾妈妈却冷漠的说,她已经嫁人了,是别人家的人。
还有,像她这种破鞋,有男人肯接手已经很不错了。
当天下午,混子和他妈走了,顾小絮便被留下来。
顾小絮逃过两次。
第一次是被卖来大约一个月的时候。周来福每天都把她锁在屋子里,她看准机会,逃了出来,进村子最豪华的房子里。
这个村太穷了,周来福家连电灯都没有。她打听过,村里最好的房子属于村长,他家有电话。
她想报警,或者给对她很好的班主任打电话。
当时村长并不在家,家里只有个男孩子,是村长的儿子。大学放假回来,她向这个同龄人求助,说自己是被拐来的,求他帮自己。
村长儿子没有立即答应,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周来福带人来抓她了。
情急之下,她报了班主任的号码。男孩才写完,周来福就带着一群人闯进来了。他们粗鲁的夺过男孩的本子,顾小絮彻底绝望了。
笔记本上什么都没写,村长儿子只是在纸上画圈。
当天晚上,顾小絮挨了顿毒打。
她开始绝食,周来福硬灌了几次米汤,灌烦了,便和顾小絮谈判。
顾小絮听不懂方言,他便拉来村长儿子充当翻译。
村长儿子转述周来福的话,说生出孩子就放她走。
顾小絮问,你为什么骗我。
村长儿子看向周来福,见他同意,才说,村子里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女孩。
他说,他们这边都是大山,太偏僻了,警察进不来,没法管,她们这些女人也逃不出去。
他还说,周来福为了买她,花光了所有积蓄,挺可怜的,起码给他老周家留个后。
他让顾小絮体量周来福。
顾小絮什么话也没说,第三天,喝了农药。
也是她倒霉,那农药过期挺长时间了,药效不强,那天周来福又回来的很早,她被救回来了。
顾小絮以为自己已经生活在噩梦里,但那天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噩梦。
回家之后,周来福没有打她,只是第二天她起床,发现自己腰上多了条拴狗的铁链。
链子很短,她活动的范围只到炕前。
周来福没给她留饭,也不许喝水,只在炕前放了一个盆,是给她排泄用的。
每天他出门,把顾小絮锁上。等他下地回来,把顾小絮解开,给自己做饭。等做完饭,再一次拴起来。
屋子里没有钟表,窗户也被纸糊上,只有有一小块玻璃是透明的。
这块玻璃是顾小絮挣扎时打烂,为此她几乎被周来福用扁担打断腿。
顾小絮拥有的,只有这一小块窗户。
她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也没有书,只能看着石块垒起来的矮墙,幻想自己得救后的日子。
一开始,她看糊墙的报纸,看完之后,她开始背诵自己学过的英语单词和课文,有时也会想想自己没做完的数学题。
等这些都想烂了,她开始数墙上的字。
一共两万一千八百个字。其中有三千零二十个被太阳晒褪了色,是她好不容易才认出来的。
有一段时间,顾小絮很怕自己得德哥尔摩。她开始盼望周来福回家。
不管是谁都好,她希望有人和她说说话。
担心自己变成这样,顾小絮开始在身上用指甲刻字。
她在手上,胳膊上,大腿上,一遍一遍写着自己的名字。
在那个男孩之前,顾小絮还有过两个孩子。
第一个是女孩。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看过之后,周来福不知从哪搞来一碗堕胎药,把四个月的孩子流掉了。
他用针扎在胎儿的尸体上,又把尸体埋在他家门口的路上。
周来福是故意的,据说这样,女孩就不敢投胎到他们家了。
第二个也是女孩。
顾小絮流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这胎是三个月时,自己流掉的。
她对这两个孩子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情感。这两个胚胎却提醒了她,她不属于这里。
在这里,她是猪狗,是牲口,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总之不是个人。
顾小絮的劫难远不不止这些。
流产之后,她还没养好身体,就被周来福揪着头发拖去祠堂。
因为她生不出儿子,村里老人说她被身上有邪祟,他们要在祠堂驱邪。
全村男女老少一起,他们对她拳打脚踢,先把她打到吐血,又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得她皮开肉绽。
为了不让她反抗,有四个妇女特意按住她的四肢。
她下面的血还没流干净,周来福每晚又开始了。
这一次,是男孩。
等孩子出生后,周来福又激动又骄傲。为了奖励顾小絮,他甚至解开狗链子,允许她出去见人。
顾小絮生这孩子很艰难,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她没有任何喜悦,甚至想和周来福同归于尽。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趁卖货郎来村里,她买了几包老鼠药。
回去时,她被一个乞丐叫住了。
乞丐问她:“你认识顾一鸣吗?”
顾小絮逃走的很不顺利。快出村时,周来福带着村里的男人赶来了。
为了保护她,崔柏兴和林大鹏都挨了打,村长甚至扬言,如果不把顾小絮留下,他们一个也别想走。
后来,是林大鹏开了枪,他们才服了软。
再后来,顾小絮回到海城,在妇联帮助下,改名字,新身份,变成安喜乐。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来福那双阴毒的眼睛,都让她不敢入眠。
心理医生说,她的情况比较复杂,既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有抑郁倾向。她暗示看医生,认真生活,病情虽然反复,总体却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几乎要重新开始生活了。
顾依明听完她的过往,抱着她嚎啕大哭。
顾小絮自己都处于崩溃边缘,却要先安慰他。
她伸出手,想够纸巾,那盒纸巾却被人拿到她手边。
赵瑞禾无措的说:“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来找你,门没锁——”
顾小絮问:“你听见多少?”
“额,我,我才来。”
平日里,赵瑞禾很会撒谎的,可是这时,他话都不会说了,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很心虚的样子。
顾小絮知道,他都听见了。
顾依明哭完一茬,满眼含泪,指着门口说:“你走,我们在忙,没时间接待你。”
赵瑞禾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他问顾小絮:“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他提议,“要不,我们,我们开个记者会,我们解释——”
顾小絮再也忍不住了,崩溃的喊:
“解释什么,法律都判那混子和他妈是买卖人口了。”
“法律都判我是受害者了。”
周来福还抱着他的儿子在镜头前哭诉,顾小絮指着他们说:
“保护野生动物都知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人需要,我不会被卖去的。”
“他不是受害者,他是从犯。他怀里那个就是他的犯罪证据。”
“法律不是人类的底线吗,法律为什么惩罚他,法律为什么允许他说这种话!”
“我解释什么,我需要解释什么,把我在地狱里的日子讲出来,变成你们空闲时的谈资吗!”
“我唯一需要的解释的是,这个畜生为什么还活着,我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她眼睛里的光太过摄人,没人怀疑,如果周来福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立即会把他碎尸万段。
她真的太激动了,眼底一片猩红,鼻子也流血了。
赵瑞禾吓了一跳,赶紧安抚她,向她道歉。
顾依明也不哭了,帮他姐平复心情。
这时顾小絮的手机响了。
顾小絮以为周来福一伙人找到自己,刚刚平复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
顾依明满脸怒容,才想好骂人的话,却发现来电人是崔柏兴。
崔柏兴的声音稳重又淡定,让人很有安全感。他只对顾小絮说了两句话:“你是安喜乐,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顾小絮非常信任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担忧的说:“……他们,编排您。”
崔柏兴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我是记者,本来就活在舆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