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这时已经搬到近郊的别墅,林嘉乔来过几次,门卫都认得她。
林嘉乔按了很久门铃,并没人给她开门。她只能给秦观打电话。
秦观已经穿戴整齐,他无奈的说:“我们本来都要出门了,我爸妈因为一点小事,又吵起来了。”
林嘉乔探出脑袋往里看,秦家大厅一片狼藉。
她担忧的问:“你,没受伤吧。”
“没事。”
秦观在她面前可没家丑不可外扬的概念,拉住她进门,“爸妈,干爹干妈让只只来接我们吃饭了。”
秦妈妈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不吃,气都气饱了!”
大秦同志被她骂的上火,也不哄她了,“不吃算了,只只,秦观,我们走!”
秦妈妈更生气了。
桌上能砸的早砸光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平时连瓶盖都拧不开的人,硬是抄起博古架上半人高的花瓶丢了过来。
“这是古董!”
大秦哀嚎一声,想过去抢救,但迟了一步,已经碎了。
秦观怕他爸受伤,赶紧把人拉到身后。
这样一来,他就是离花瓶最近的人了。
林嘉乔不知道秦观是怎么受伤的,所以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她怕花瓶划伤秦观的胳膊,便挡在拦在秦观前头。
下一刻,秦观妈妈惊呼,“只只!”
林嘉乔觉得胳膊很疼,低头一看,一块碎瓷片插在她胳膊上。
林嘉乔朝地上看去,那个花瓶已经摔得四分五裂。
秦观没事了。
这是这些天来唯一的好消息。林嘉乔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疯了吗!”
大秦同志急傻了,催促秦观妈妈:“孩子他妈,快拿急救箱来。”
那块瓷片不知插在哪里,林嘉乔胳膊上留了很多血,已经把她的毛衣染红了。
秦观妈妈没见过这阵仗,早就跌坐在沙发上,她声音离带着哆嗦,“对,对,要找急救箱!”
但他试了几次,站不起来。
秦观冷着脸,把急救箱拿来了。
他边为林嘉乔做简单的处理,他指挥道:“爸,你去开车,我们去医院。”
“对对,伤成这样,我们得去医院。”
大秦同志这才回神,小跑着去车库取车了。
秦妈妈也振作起来,哭唧唧的问:“只只,你疼不疼。”
林嘉乔安慰她,“不疼的,别看留了这么多血,其实一点不疼。”
秦观冷声说:“怎么可能不疼,扎得这么深,搞不好伤到神经,以后——”
林嘉乔踢他一下,叫他别吓唬人。
秦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问:“只只的手,没问题吧。”
秦观语气依旧发冷,“不知道,要去医院查过才知道。”
这时大秦同志把车开来了,在门口按了声喇叭。为了缓和气氛,林嘉乔说:“走吧,我们去医院。”
秦观担心林嘉乔的胳膊二次受伤,一路托着她的手。林嘉乔问:“你累吗,我自己举着——”
秦观斥责,“闭嘴!”
这是他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对林嘉乔说话。
林嘉乔有些委屈,小声嘟囔,“你好冷漠,好像我从没让你快乐过。”
秦观哭笑不得,“林嘉乔,你不要以为这是小伤。瓷片扎得多深你比我清楚吗,到时候你胳膊动不了,我看你怎么当记者!”
林嘉乔知道他的性格,他现在这样吓唬人,说明她胳膊没事了。她和他开玩笑:“那就不做记者了,做首富儿子的女朋友,回来吃香的喝辣的。”
秦观偷偷红了脸,“你,你少嬉皮笑脸!”
他一起依旧严肃,态度却和缓许多。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刚才要是再偏一寸,就割到——”
林嘉乔打断他,“就是知道危险,我才庆幸,伤到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胳膊受伤了,总不会影响我打字,但你胳膊受伤了,世界上就少了一名很厉害的医生。”
林嘉乔用没受伤的手戳他,“这样想想,是不是很划算。”
秦观皱眉,“胡说什么你——”
不等说完,副驾驶的秦妈妈‘哇’一声哭了。
她边哭便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发脾气,我还砸东西。只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的胳膊该怎么办啊。”
秦观瞪她,“你还好意思哭,这都多少次了,你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吗!”
她哭得实在可怜,大秦同志忙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只只向来运气好,我们请最好的医生,她一定会没事的。”
林嘉乔也看安慰她。
秦观妈妈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可怜兮兮的看着秦观。
秦观还是很生气,语气不冷不热的,“你等着,看你怎么和干爹干妈解释。”
秦女士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
“我完蛋,老乔不会放过我的。她肯定我把我剁吧剁吧塞她老家后院的水井里。”
她是真的害怕,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的遗嘱,你们听好了。”
“我的珠宝首饰都给只只,银行里的金条也给只只。”
“至于我的存款,只只和观观对半分了——”
大秦同志向来心疼老婆,安慰道:“别自己吓自己,大林哥可是警察。老乔自从嫁给他以后就金盆洗手,很久没吃过人了。”
林嘉乔和秦观交换个眼色,对乔女士的少女时代充满好奇。
今晚是秦观熟识的师兄坐镇急症。
秦观说:“我初步检查过,应该没大问题,不过伤口创面过大,照个x光吧,保险一点。”
师兄检查过林嘉乔的胳膊,很认同秦观的判断。等护士带林嘉乔去拍片后,他说:“以你的经验,应该能看出来,她只皮外伤吧。你自己在家就能处理,为什么要来医院浪费资源。”
秦观苦笑,“我不敢。”
“说真的,当时我脑袋里是空白的。我是快到医院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医生的。”
他伸出手,放在师兄面前,“您看,到现在还是抖的。”
师兄看了他许久,摇头,“你完蛋了,你坠入爱河啦。”
秦观一点不害羞,大大方方的说:“我就是喜欢她呀,我从很小就喜欢她了。”
师兄是个单身狗,听不得这种话。他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老师今天也来了,等会你要不要去见他。”
秦观皱眉,“他老人家都快六十多了,你们还让他值大夜,太没人性了吧!”
师兄解释,“不是,下午送来病人。”
他压低声音,“是个赌棍,输了好多钱,被债主砍了三根手指,自己跑来挂急诊。”
“院里的医生都不在本市,只能老师来了。”
师兄小声八卦,“这是作孽,也不知道多大仇怨。你只知道吧,砍掉的是右手的大拇指,中指和小指头,这一看就是故意的。”
秦观听说过这种事,并不觉得意外。他问,“手术怎么样?”
师兄摇头,“我听护士长说,太迟了,他的手指已经坏死了。”
“大该是他被疼晕过去,醒来后才来的医院。”
“听说因为他赌,他的老婆带着闺女和他离婚了。他连个签同意书的人都没有。”“你知道吧,这种人八成是不会给手术费的。医院本来自认倒霉了,咱老头自掏腰包,给他出的钱。”
师兄直叹气,“咱老头是心眼好,见不得这种事。可也不能老逮着他一只羊薅毛。”
秦观说:“要不,我把钱补上。”
师兄拦他,“显着你了,就你有钱,能补我不早补了。”
“我的意思是,咱们几个人,有时间多去看看老头。”
秦观矜持起来,“你们博士生的事,我一个本科没毕业的小同学,不合适吧。”
师兄白他一眼,“别矫情啊,谁不知道,咱们老头最中意你。”
他酸溜溜的说,“我读硕那会他就只带博士了,我还是好不容易考进去的。”
“到你这里可好,你连学士学位都没拿到呢,老头就惦记上你了,成天‘秦观’长‘秦观’短,要不是年纪对不上,我们都想偷你头发验证DNA了。”
秦观跟他臭显摆,“没办法,谁叫我长得又帅,专业又厉害呢。”
两人正聊天,林嘉乔的片子出来了。
秦观凑过去看,“怎么样怎么样?”
师兄知道他关心则乱,回答道:“没事没事,就是皮外伤。”
他对护士说:“准备一下,咱们把瓷片取出来。”
秦观赶紧叮嘱,“你可仔细点缝,别留疤。”
林大鹏和乔女士听说林嘉乔进了医院,饺子也不包了,火急火燎出了门。
顾依明低烧没退,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他断断续续听他们说“……只只受伤了……进了医院……很快回来”,糊里糊涂的点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来,进医院,应该是很重的伤吧。
他艰难的摸出自己的手机,才想给秦观打电话,却发现他拿错了。
这是顾小絮的手机。
顾小絮去世后,顾依明就随身带着她的手机做纪念。
手机电量快用完了,顾依明才想找充电器,却看见手机里有一条推送。
是‘薇观新闻’庆祝何幼薇获得‘年度最佳主播’的报道。
她获奖的理由是:充满人道主义精神,帮助弱势群体获得重新生活的权利。
这个‘弱势群体’指的是周来福。
这人在索要顾小絮的遗产无果后,每天去‘薇观新闻’办公楼找何幼薇麻烦。
何幼薇没辙,自掏腰包,给了他一笔钱,并承诺让他儿子来海城念书。
顾依明觉得很荒唐。
如果周来福不买,顾小絮不会被卖。
如果何幼薇不纠缠,顾小絮不会选择跳楼。
为什么所有坏人的过的很好,受到惩罚的,只有顾小絮。
明明,她那么努力的开始新生活了。
手机的震动把顾依明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这是一款定位软件,是赵瑞禾担心顾小絮出事,特意下载的。
为了不让顾小絮觉得自己被监视,他特意在顾小絮手机里绑定自己的位置,方便她查看。
如今,这颗沉寂许久的小红点,正闪烁着往城郊飞驰。
顾依明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担心节外生枝,顾依明老远下了车,自己冲着圆点飞奔过去。
但他终究迟了一步。
赵瑞禾已经举着石头,狠狠砸在周来福脑袋上。
顾依明到时,他还想砸第二下。
顾依明赶紧把人推开,“会死人的。”
“凭什么,他们没有任何惩罚。”
赵瑞禾说这话时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很平静。
等了很久,顾依明说:“……你这样做,很容易被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