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苏闷闷地坐在**,昨天她半夜尿急醒来,居然发现了一个秘密!东天云每天乖乖地陪她睡觉,她为了安全起见还趴在他身上,没想到他半夜还是溜出去了。难道去找赤琳?
她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只要时间配合的恰当,她和君上或许因祸得福。
赤琳以为消灭了她而全心全意对待君上,帮他去拿神农鼎,帮他恢复仙体,正像元厚帝君说的,这是机缘。赤琳肯定会趁机提出种种要求,只要她缠得紧一点,让君上不变心,拖到拿到神农鼎,达成了君上的愿望,她再恢复形貌,一切……对她和君上来说,时犹未晚。
可是……君上若变心了呢?
她无法辩白假香苏的事,君上在伤心失望里,接受了赤琳的爱意怎么办?君上……过去的表现值得唾弃。
金盏从殿外走进来,驾轻就熟地抱起香苏,带她去望幽台晒太阳。香苏软软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现在人人取笑金盏,说他是她的娘亲。其实她也越来越有这种感觉,有时候她觉得,就连金盏自己都入戏很深。比如他抱她走在台阶上时,还很内行地左右轻摇身体,拍她后背。虽然她的肉身很不中用,可他不是比谁都更清楚……她是个大人哪!这正宗哄婴儿的动作,用不用做得这么认真?
“今天东天云带着炎及出门了。”他边走边拍,说的话却很正经,十分怪异。他换手抱的时候,还颠了颠她,欣喜地说:“这半个月,你又长大了不少。”
香苏连点儿反应都懒得给他了,他再这么慈爱下去,她真打算叫他娘了。
金盏终于感觉到了她的低落,平时一听“长了”,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走到山顶,他把香苏放在石桌上,面对面地细细看她。
香苏原本就五官绝美,缩小了十几倍,再加上张粉粉的圆脸,可爱得谁都想咬她一口,只是不太像少女样貌的她了,怪不得东天云也没认出她。
七八个月的婴孩也能正确做出表情了,她垂着异常弯翘的睫毛,脸蛋的肉肉嘟着,粉红色的小嘴唇紧闭,怎么看都是副郁闷的表情。
“香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看着她,她的头发刚过耳根,显得脸更圆更可爱。
香苏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垂下睫毛,也没做表情也没比划,金盏看她沮丧的程度,猜测道:“因为赤琳?”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像掐了她一把,突然就哇地哭开了。金盏又发作了,赶紧抱起她,轻轻颠着她,拍她后背,“别哭,别哭。只要拿到神农鼎,我们就不怕昊天火了,也能帮你恢复形貌。”
香苏小手揪着金盏胸前的衣服,哭得更加伤心,平心而论,她觉得金盏的脾气变好了,过去她要敢把他的衣服弄脏,他非一镜子拍死她不可。神农鼎或许能对抗昊天火,可东天云心里万一燃起了对赤琳的爱火,她拿什么法器都扑不灭了。
“你为什么让她哭?”东天云不悦的质问从半空就传了下来,人也飞快地落在了望幽台,炎及一脸不屑地跟在他身后。香苏一伸手,要他抱,他几乎是推开金盏,一把接过孩子。
金盏瞥了东天云一眼,要不是他被人诬蔑是香苏的娘,他非刻薄刻薄东天云像香苏的爹。
“我掐她了。”
他冷哼着说,东天云这帝君威风冲谁撒呢?他这是出于对香苏的友情,义务看孩子,又不是欠了谁的!
他这么赌气一说,东天云反倒没再针锋相对了,估计也觉得自己不该像呵斥下人似的吆喝金盏。他最近忙着准备,白天还多亏金盏带孩子。
“你有把握么?”他转移话题的功夫一流,这句是问炎及的。
炎及低头想了一下,“若我真为水君转世,应该没问题。”
东天云点了点头,“明天我把冥鱼也喊来,只要看守西海黑渊的巨蛙能认出你们,剩下取息珠的活儿就交给我了。”
“息珠?”金盏十分意外,取神农鼎与息珠有什么关系?息珠产于西海极深之处黑渊特有的息蚌,由巨蛙看守,除了水君谁都无法靠近。在那么深的海底,东天云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未必降得住巨蛙,巨蛙已经五千多岁,是西海的圣物,杀了它等于得罪西海神族。炎及还没脱离凡胎,巨蛙未必买账,此行甚为危险。
东天云瞧了金盏一眼,解释道:“元厚发现囚龙谷里弥漫着剧毒瘴气,要息珠才能克制。”
“可炎及还是个凡人,他未必能潜入那么深的海底。”金盏皱眉,有反对之意。这么多天一起照顾香苏,他已经把炎及当成朋友,至少炎及的为人比东天云好多了。
东天云嘴角微微一挑,金盏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通常他这么笑的时候,都没什么好话。“放心,怎么把他领走的,怎么把他给你领回来。”
金盏和炎及都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元厚帝君都没他可恨。
晚上就寝时,香苏留了心眼,除了洗澡拉便,不得不让花根保姆照顾,她恨不能就粘在东天云身上。东天云以为她睡着了,想把她放到宽敞的地方,愣是没让她松开搂着他胳膊的肥手。
第二天东天云找来冥鱼,准备和大家商量取珠计划,刚把她放下,她就开始尖嚎,金盏出马都不顶用,东天云只好一直抱着香苏。冥鱼自从见了抱着孩子的东天云后,就一副魂不附体的神情,怎么都觉得当年扒了他三片龙鳞的霸道帝君完全堕落了。
香苏盯了他一整天,真有点儿累了,身为婴儿,她特别贪眠。即便明天就要去西海,她也觉得不能掉以轻心,君上太阴险了,前几天早上醒的时候,他还一副无辜的坦然神情躺在她身边,让她完全没想到他半夜溜走过。
因为抓着他腰带太紧,东天云一动,香苏立刻惊醒,心里也警惕着呢。
东天云已经坐起身,无奈地看着已经醒得双目炯炯的香苏,“你这是干什么?”
香苏瞪着他,在心里答:抓奸。
“睡吧,我去去就回。”东天云来掰她的手,香苏抓得更紧,还想甩开她呢?没门!东天云叹了一口气,“也想去?”
香苏赶紧点头,东天云一直以为她对大人的话能做出正确反应是因为他的灵血神奇,造就的孩子格外聪明。他还真炫耀地说出口过,香苏看见金盏听了明显就做出“呸”的口型,最后终于变成了“哼”。
“也好。”东天云淡淡一笑,口气有些悲凉,“一个人待着的滋味……是不好受。”东天云抱她入怀,香苏一阵难过,君上一个人在幽河水底待了五十年。
“我都带上你了,还哭什么。”东天云捏了捏她的脸蛋,帮她擦干眼泪。
路上香苏睡了一小觉,如果一会儿君上私会赤琳,她就要彻夜嚎得他们精神错乱。
香苏被山风吹醒,天色正黑,精致殿宇间的灯火显得十分辉煌,香苏仔细看了会儿,不认得这是哪。宫殿和山峦间的廊桥点了排排灯笼,煞是好看,一对儿年轻男女衣袂飘飘,在华美的桥上,在闪烁飘摇的灯光间,不负神仙眷侣之名。男的时不时抬手指天上的星斗,像是在为女的讲解,女的一直微笑。
仅靠灯笼的光,又隔了这么远,其实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香苏就觉得女的在笑。东天云默默地看着他们,怕她冷,用外袍把她裹得紧些,低头整理衣服时,香苏看清了他的神情,她从没想过君上会有这么悲伤落寞的神情。
年轻男女看了会儿星星,准备离去了,男的挑下一盏灯笼照路,灯光映亮的女子容貌,好一副天香国色。
香苏觉得很眼熟,这不是她的容貌吗?!她早该想到这是哪儿!
假香苏嫁了燕族太子,这里……就是他们的居所。
那盏照亮一双玉人的灯笼,慢慢隐灭在殿宇之中,香苏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若非你过的这么幸福,我……就抢你回来。”
心一下子就疼痛到了极点,思绪却彻底混乱了,她不知道该悲该喜。君上隔三差五夜探的人不是赤琳,她该高兴,君上如此思念的人是她,她该高兴,可她却如此伤感。
她想不顾一切向君上说出真相,只求他不再这么伤心,可当嗓子发出稚嫩的低泣,她便醒了。什么时候知道真相,决定君上是解脱还是陷入更深的痛苦,她已经让他这么难受过一次,决不能因为她的任性,再害了他。
回来只睡了一会儿,天便亮了,东天云看她瞪得圆溜溜的黑瞳,就知道她一定会闹着跟去。
孤独的确是个奇怪的东西,让他不再讨厌赤琳,也让他慢慢习惯身边这个小人儿。
“好,出发。”他也想带她去了,让她看壮阔的西海。这种心情以前也有,就是希望自己看见过的美丽景色,香苏也能一起看见。
金盏抱着香苏,站在西海岸边的陡峭岩壁上,两人都很担心,所以没有交谈。
香苏看金盏忧烦的神色,想告诉他炎及不会有事,就算“炎及”淹死了,不过是结束了这一世的劫难,对他或许还是好事。她了解金盏,虽然他挑剔又小气,看似不好接近,一旦做了朋友,真是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她不相信元厚帝君和青岁姐姐的胡说八道,因为他们不知道那天他们三个在人间寻找她可吃之物的艰辛,简直算得上共患难了。因为她有金盏、炎及这样的朋友,才有了与君上再相见的机会,对她来说,就算把他们当恩人也不为过。
正胡思乱想,水声滔滔,东天云、炎及和冥鱼飞射而出,金盏赶紧抱了香苏驾云赶上他们。
“一切顺利。”炎及向金盏笑了笑,回头吩咐冥鱼,“你回去吧。”水君气派完全恢复了。
东天云也抱过香苏,香苏仰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虽然明知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懂担心的,可她这么看着他的时候,黑渊的深冥寒气也退散了。
“唉。”他轻声苦笑,孩子的魔力就在于此,明明是你在照顾她,很多时候她却给了你深刻的归属感。“以后就让我们相依为命吧。”
他抬手抚了抚香苏的短发。
香苏刚想点头,又听他说:“一直也没给你取名字,就叫东天幽月,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九幽宫的少宫主。”
不对啊!香苏哇地哭了,错了,错了!她不要当女儿!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