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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番外:假如当年的冤案没有发生(1)

    ◎本章是裴绍生和迟羡。◎

    一

    “人之初,性本、本……”

    一个小小少年伏在窗口,瘦弱的后背显出节节脊骨,穿在身上的衣服大了些许,露出敞开的领口。他虽瞧着瘦,但身上衣服干净,头发扎得凌乱,散下不少碎发。眼下正趴在书上,小小的手指头点着上面的字,苦恼地辨别。

    “性本善。”边上来了个七八岁的少年,对他道:“阿寸,你怎么又在背这几句?”

    阿寸说:“没背下来。”

    这少年名唤三游,是阿寸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两人只是平日会说上几句话而已。

    三游道:“你应该先好好学一学认字,这样背是无用的。”

    阿寸不再搭理,继续读着上面的字:“性相近,□□。茍不、不……”

    又卡住了,三游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今日就算了,大家都在前院等着,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阿寸擡头看向他,露出一张稚嫩的脸蛋,嘴上虽是问句,脸上却没有疑惑的表情。

    “听说小少爷今日来。”三游道。

    “裴老爷会来吗?”阿寸问。

    三游:“说是不来,裴老爷近日忙,所以才让小少爷来。”

    话音刚落下,前院就传来一阵哄乱的声音,由于隔得远,断断续续并不分明。

    三游一听,马上往外跑,“定是小少爷来了,快出来瞧瞧!”

    阿寸听闻裴老爷不来,自然是兴致缺缺,没理会同伴的招呼继续低头念书。裴家送来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份,是不用去抢的,既然见不到裴老爷,自然也没必要去与人挤。他身体瘦弱,先前受的伤又重,肋骨还没怎么长好,被人挤死就得不偿失了。

    他继续埋头钻研书上的字,时而听见前院传来的哄闹,许是三月天的风温暖和煦,阳光落在身上,他很快就犯了困。

    阿寸小心地把书给收好,爬下椅子慢步走到自己的床榻,脱了鞋爬上去,用薄薄的被子将自己卷成小小的蚕蛹,迷迷糊糊睡去。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阿寸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刚睁开眼,就看见有人推门而入,后面跟了六七个少年,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

    随后阿寸就瞧见一个年龄与他们相仿的少年踏进了门。

    他与这里所有的孩子都不同。

    他身着赤雪交织的枫叶锦衣,颈间戴着彩色璎珞,腰间挂了小巧的碧玉坠着金黄的穗子。头顶玉冠,脚踩银丝靴,一张小脸生得白皙又漂亮,是打出生起就不沾染风霜的贵气。

    他身边围了许多人,声叠声地唤着他“小少爷”。

    阿寸缩在被子里,心知这便是裴老爷膝下唯一的孩子,听别人说,他叫裴绍生。

    裴绍生被太多人围着,并没有看见床上还窝着个小小蚕蛹,他面上满是笑,被拥到了墙边。

    他们喊着“刻字刻字”,纷纷用尖利的石头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名字。

    裴绍生的耳朵被吵得嗡嗡响,几乎听不见一句完整的话,他快要被这些人的热情淹没。

    他是先去了少女们的宅子才来这里的,那些姑娘们文文静静,偶有几个性子跳脱的,也并不吵闹。本以为今日代父亲来送东西会很快结束回家,却不想来了这全是男孩住的地方反而被缠住了。

    只是这些少年们虽然对他热情如火,却始终在他身边保持着一段距离,小心翼翼地害怕挤着他。

    裴绍生愿意跟他们一起玩,就是耳朵太遭罪。

    众人在墙上刻下了名字后才得以满足,好像这样,他们就当真将真挚的情义永远留住了一样。

    很快裴绍生又被别的房间的少年喊走,他们每个人都想与小少爷的名字共同留在墙上。

    房中的人走空后迅速安静下来,阿寸伸长了脖子张望,听着声音都远了,他才慢腾腾地爬下床榻,穿上鞋子去墙边踮着脚看。

    那里刻了很多字,阿寸又不识字,因此并不知道小少爷的名字是哪一个。

    小少爷走后,很多人坐在院子里闲聊,阿寸不与他们挤,自己坐在偏远的地方。

    他听见那些人相互争论攀比,无非是“小少爷今日与我说了话”“小少爷记住我的名字”“小少爷对我笑”之类的内容。

    到后面大家都争累了,聊得尽兴,说起以后。

    阿寸听了才知道,原来大家是不能一直住在这里的,等长大之后就要去参加科举,或是另谋生路,总之这样的好日子会有尽头。

    所有人都争相发誓,说自己一定好好念书,将来出人头地为裴家所用。

    阿寸却不这样想。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小少爷都没再来此处。

    而阿寸的学识也没什么长进,依旧认字困难。

    二

    隔年六月,又是一日休沐。

    裴绍生再次来到郊外的宅院中。

    今日他换了一身装扮,却也仍旧华丽金贵,腰间别着一根长笛。

    像上次一样,许多人将他围在中央,将两层高的凉亭挤得满满当当,催促裴绍生用长笛吹一曲儿。

    裴绍生不大会吹,挤出了歪歪扭扭的调子,自己也觉得不好听,红了耳朵。亭中其他人却安安静静听得认真,见他放下笛子就立马争先拍手称赞。

    阿寸站在凉亭下远远眺望,见大家欢快地闹起来,笑声传出老远。

    “你怎么不上去看看,跟小少爷说两句话?”三游扒上他的肩膀,晃了两下。

    阿寸抿了抿唇,沉默不语,黑黝黝的眸子如一汪平静湖水。

    见他不答,三游又道:“是不是很羡慕?”

    阿寸缓缓开口,将两个字咬在唇齿间,“羡慕……”

    “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呢,生来就是天潢贵胄,投了个好胎。”三游叹道:“有些人,出生便是蝼蚁,活不长。小少爷与我们不同,羡慕也没用。”

    阿寸擡头,继续朝凉亭张望。

    此时不知是裴绍生被撞到了还是自己没抓紧,笛子脱了手,一下摔在凉亭的石栏上应声折断,摔下凉亭。

    所有人吓了个半死,急忙动身寻找,忙活半天却只找到了其中一半,恰逢裴延文又派人来唤他回家。

    裴绍生不敢将他摔坏了父亲送的生辰礼一事让父亲知道,只得冲大家摆摆手,把半截笛子藏起来,自己与下人一同离去。

    他离开后,其他孩子围着凉亭还找了许久,三游也兴致勃勃加入其中,直到天色将暮才遗憾离开。

    没人知道那半支笛子掉去了哪里,只有阿寸看见了。

    天黑之后,大部分人都熄灯休息,阿寸悄悄去了池塘边,特地将裤子和鞋子都脱了后下水,慢吞吞地沿着池塘的浅滩摸。

    即便是六月酷暑天,入夜之后池水也是冰凉刺骨的,阿寸冻得牙关打战,俯身去找时怕打湿了衣裳,干脆脱光,整个身子浸泡其中。

    他年幼时差点掉进河里淹死,从而学会了凫水,于是憋着一口气如此上下,耗了半宿的工夫才摸到那半截笛子。

    阿寸一边甩着身上的水一边爬上岸,洗干净了身子后才抱起衣裳走回去。

    后半夜他就发了高热,一直撑到天亮,有人来喊他时才发现他烧得浑身滚烫,喊来了夫子带他看病。

    阿寸这么一病就蔫了整整五天,直到小少爷再次来到宅中。

    裴绍生这回是偷偷跑来的,多带了两个下人在凉亭附近寻找,恨不得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寻。

    很快宅中的其他少年也加入其中,凉亭下围满了人,阿寸想上前都挤不进去。

    直到裴绍生找累了,毫无顾忌地在石阶处坐下,手掌托着两腮,一脸的失落难过。

    众人围在边上安慰他,也有人出一些不着调的主意,裴绍生始终没有应声。

    此时阿寸终于找到上前的机会,越过人群挤到了裴绍生的跟前,说道:“小少爷,你的笛子在我这里。”

    裴绍生眼睛一亮,当即站起身。

    他只比阿寸大一岁,身量却高出了一个头,一身的锦绣衣袍与衣着朴素身形瘦弱的阿寸形成鲜明对比。

    “在何处?”裴绍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满脸希冀。

    阿寸说:“我可以还给小少爷,但小少爷要答应我一件事。”

    周围立即响起许多愤懑声,不满阿寸拿此事向小少爷提条件,像是威胁似的。

    裴绍生却好脾气地摆了摆手说无事,笑着道:“好说好说,你想要我答应什么?本少爷只要能做到,一定答应。”

    阿寸道:“我想在小少爷身边。”

    周围又是一阵不满的责怪。

    裴绍生上下打量面前的阿寸,裴府里还没有如此瘦小的下人,只怕什么重活都做不了,更何况裴绍生心里清楚,这些孩子虽然都是捡回来的,但父亲也极是看重他们,否则也不会隔上一段时间都亲自来看望,若是真让人给他当下人,回去指定要被责罚。

    裴绍生脑子一动,心说他当个陪读的书童倒是可以,便问:“你是想做我的书童?”

    阿寸不知道书童是什么,只顺从地点头。

    裴绍生又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站在边上的三游抢先开口,“他叫阿寸,尺寸的寸。他说是因为年幼时被破庙的老乞丐捡去,争不过庙里的其他乞丐,只被分了几寸大小的地方,所以他就叫阿寸。”

    裴绍生皱了皱眉毛,阿寸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赶忙开口,“我可以不叫阿寸。”

    “这个名字确实不好。”裴绍生问:“那你想叫什么?”

    众人盯着阿寸,就见他慢声道:“羡。”

    “什么?”裴绍生没听清楚。

    阿寸微微扬高声音,重复道:“羡。”

    “哪个字?”

    “羡慕的羡。”阿寸望着小少爷的眼睛道。

    “姓呢?”裴绍生又问:“可想好了姓什么?”

    “我可以姓裴。”

    “你又不是裴家人,作何姓裴?”裴绍生笑道。

    话音落下,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笑声里掺杂了几分没有恶意的嘲笑。

    阿寸不言,应当是还没想好姓什么。裴绍生想了想,嗳了一声,就道:“姓‘迟’如何?尺加个走之底,意为走出方寸。”

    阿寸应了声好,好像不管姓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迟羡,迟羡。”裴绍生将这个崭新的名字从唇齿间过了一遍,极为满意地点点头,继而舒展眉眼冲他笑道:“你把笛子给我,我便收你做书童。”

    阿寸把手伸进了里衣,拿出藏在里面的半支笛子给了裴绍生。

    当日,他跟着裴绍生回了裴府。

    三

    裴延文记得迟羡。当时捡他回来时,他就剩着一口气吊着,医师给他包扎了外伤,临走时说十有八.九熬不过今晚。

    谁知道这小孩命硬得很,不仅熬过去了,伤势也恢复得很好,没落下什么残疾。

    裴延文同意了裴绍生收书童一事,将手掌落在迟羡的脑袋上拍了拍,温声道:“新名字好,天高远阔,再不会被困于方寸之地。”

    迟羡在裴府住下来。他住在裴绍生寝院的偏房,平日里倒不用做些下人的粗活,只需陪着裴绍生念书就够了。

    只是迟羡一拿着书,就露馅了。

    裴绍生瞠目结舌许久,瞪着迟羡惊声道:“迟羡,你字都不认识,是怎么敢提出做我书童的?”

    迟羡道:“我认字。”

    裴绍生道:“你连《三字经》都不会读!”

    迟羡说:“会读。”

    裴绍生见他嘴硬,立马开考,“有虫鱼,有鸟兽。此动物,能飞走。下一句是什么?”

    迟羡沉默。

    裴绍生颇为好心地给他翻到那一页,手指点上答案,“你读。”

    迟羡低头看了看,努力辨认后还是沉默。这句的上一句和下一句,他都认识,偏偏就这么一句,六个字他都不认识。

    裴绍生再考了几句,一考一个不会,震惊许久才接受自己收了个字都认不全,连《三字经》都不会背的伴读。

    自那日起,他不但要完成自己的学问,还要每日挤出一点时间教迟羡认字读书。

    只是裴绍生不知道迟羡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年纪小脑子没有发育好,教学进行得极其困难。分明迟羡今日已经学会了一百个字,明日他睡一觉起来,能忘七十个。

    裴绍生气得头昏脑胀,一怒之下让他不准再睡觉,结果第二日一早他出门时,才发现迟羡站在檐下,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眼睛全是红血丝,生生站了一夜。

    他身边的下人中,没有人会把他的气话当真,有时生气了下人嬉皮笑脸哄上两句,他便很快将情绪抛之脑后,但不知为何,没有下人告诉迟羡这回事,任由他在门外站了一夜。

    裴绍生满心愧疚,给他送了许多好吃的,连着好几日都没逼着他学认字了。

    迟羡却好似并不在意,吃着他送上的零嘴,腮帮子鼓起来,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

    “你若是不想学文,去习武如何?”裴绍生说:“还能强身健体,学会了厉害的武功,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迟羡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擡头问,“习武之后,我能一直留在小少爷身边吗?”

    裴绍生理所当然道:“自然可以,你若是变厉害了,我还仰仗你保护我呢。”

    迟羡听后,立马答应了弃文从武。

    隔日裴绍生找上父亲,让他给迟羡请了个武行的厉害师父。

    很快他就发现,迟羡去习武之后,脑子被打聪明了,没多久就认全了字,不仅将之前读得磕磕巴巴的《三字经》背诵完整,甚至其他四书五经都能熟读。

    时间一晃,转眼七月。

    这日迟羡练完了武,正满头大汗地往回走时被裴绍生叫住,“你回去换套好看的衣裳,随我出府。”

    迟羡问:“小少爷要去哪里?”

    裴绍生满脸雀跃,极是开心,“我妹妹昨日出生了,带你去瞧瞧我妹妹。”

    迟羡行了两步,又多嘴问了一句,“不在裴府?”

    “是我堂姑母所生,在纪家。”裴绍生笑道:“我听来报的下人说,她名唤纪云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