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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事,结果只会让他变得更美

飞机引擎启动,前排座椅后方的小萤幕播放着注意事项的同时,座舱长正用她优雅且抑扬顿挫的嗓音介绍航班资讯。

走道上,几位空服员来回关注乘客是否有妥善系好安全带,椅背是否竖直,委婉提醒乘客暂停充电手机。

南来北往的各位旅客,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兴奋难当,有的熟门熟路用上颈枕、眼罩准备补眠,其中林栀的反应就特别引人注目。

他仰躺在飞机椅上,浑身颤抖,呼吸浓重,却又像吸不进空气般大口喘息著,苍白的脸色仿佛示警他随时可能昏过去。

“先生,您还好吗?”空服员立刻上前关心。“请问您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协助吗?”

“我没事。”林栀深吸了一口气,对空服员露出微笑,但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很勉强。“请给我一杯水,谢谢。”

空服员迅速递来一杯水,不敢轻呼林栀的症状。“先生,可以告诉我您哪里不舒服吗?”

“胃炎,正在治疗。我吃个药就好了。”林栀拿出药盒向空服员展示,证明他所言不假。“飞行途中,若我在睡觉,请不要吵醒我。”

“好的,先生若有需要协助的地方,请按服务铃。”空服员未做多余的坚持,继续巡视工作,并将林栀的情形告知同事,要大家一起注意。

林栀盯着药盒最后一格,考虑许久,直到引擎声加骤,才慌慌张张地颤着手把里面三颗圆片药丸塞进嘴里,就水服下。

“咳──”他呛了水,难受地低头咳嗽,眼角泛著水光,还有一抹不健康的红。

林栀,你可以的,不要怕,你可以的。

飞机加速的瞬间让林栀差点咬到舌头,几乎呼吸不到空气的他活像被掐住脖子般难受,恰似在濒死的界线上,徘徊在最痛苦的时刻,上下不得。

林栀逼自己入睡,最后究竟有没有睡过去并不清楚,只知道脑中不断闪现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记忆里在法国煮的第一碗馄饨面、写好却填不上收件地址,成堆且泛黄的明信片;阿尔卑斯山壮丽的雪景与陡峭的山谷、路上偶遇的山友;作为他情绪载体的艺术作品被拍出高价的报导等等,宛如默剧般在他脑海里切片式放映。与父亲的死状、母亲涕泪纵横的脸、继父与继妹羞愧尴尬的神情、老师温务的鼓励,以及他不敢随意翻出来品味的,那段算不上恋爱的犯贱史不断地交错凌迟他。

这种感觉很糟糕,他想控制纷飞的思绪却迟迟拿不回身体的主导权,只能随着这些已经有了岁月色彩的碎片记忆起伏跌宕,将他已缝缝补补过好几回的心又割上好几刀,他只能蜷曲身体,无谓地抵抗。

“先生、先生。”

空服员的声音像一把利剪,将林栀脑中的影像从中剪开,把人拉回现实。仿佛经过了千里跋涉一般,林栀张开眼睛时全身酸痛,在恒温甚至对他来说偏冷的机舱内还满头大汗。

“已经到抵达桃园国际机场了,请问先生要再稍作休息?还是准备下机呢?”空服员微笑询问,而林栀周边的乘客已尽数离开。

“抱歉。”林栀颤抖着手解开安全带,自嘲地想这一路来狼狈又虚弱的模样,会不会被人误会吃了什么非法药品?

相较于其他旅客,林栀走路的速度慢悠悠的,像头在暖阳下散步的老猫,还会伫足在落地窗前,凝望平凡无奇的跑道,用手指描绘能承载百人,此刻看来却不足他掌心大小的飞机。

他不急,因为他不想太快出关去面对他出生跟长大的地方。

“原来近乡情怯是真的……”林栀看着玻璃窗上隐隐约约的倒影,嘲讽地勾起嘴角。

刚到法国的前三个月,他疯过地想念这个地方,现在下定决心回来,却连走出海关都迟疑。

听到“欢迎回国”时,他还有些恍惚,他真的回来了?

林栀耽误了太长时间,行李转盘已经移除了他的班机讯息,还得到服务台询问才找回两大箱行李。他一直习惯简装出行,两只行李箱瞬间让他感到困扰,看来今晚住宿的饭店门口不能有阶梯跟斜坡。

怕计划越多越不敢回来,林栀这次迁移可以说是临时性的,交通、住宿通通都没考虑进来,总想着等落地的时候再说,真的踩上这片故土才知道任性的代价不小,2004年离开台湾的时候,高铁还在施工呢,十几年前的记忆不仅派不上用场,反而成为负担。

林栀这时才想起手机的存在,关掉飞航,连上机场网络,还没打开网页,一连串的讯息便铺天盖地涌入,APP上的提示红点不断刷新数字,愣是让林栀在原地站了三分多钟。

讯息太多,林栀一眼扫过,全部忽略,只向远在法国的老师报平安,讯息才刚送出,电话就进来了。

是他的母亲,钱亦玫女士。

对,他有告知钱女士班机讯息,没想到她还记得。

林栀接起电话,嘴巴才刚张开,钱亦玫的声音就急吼吼地从手机另一头传过来。

“栀栀,你到了吗?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出机场了吗?”

“妈。”林栀无奈地垮了肩,下意识侧头到接听手机的那一面,眉目柔和,宛如清晨微微透光,薄雾尚未散尽的静谧湖泊。“说了好几次,别叫我栀栀。”

他都三十几岁,称得上中年大叔的人了。

林栀的年纪跟太阳东升西落的道理一样,不可能改变,但林栀有处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岁月在他身上沉淀下来的都是故事,而非残酷的刻痕,完美地呈现出父亲为他命名的用心。

肤色如同栀子花色般白晰,气度如同栀子花香般浓郁迷人,身段如同栀子花枝骨般直挺优雅。

林栀面容清俊,眼眸狭长。与人直视时,眼神澄净平和;抬起上目线看人时又无比勾人,清纯又欲,在国外没少人追求。

他的老师曾夸赞林栀本人就是件艺术品,不管他遇到多么糟糕的事,结果只会让他变得更美。

一开始以为是老师为了安抚他所抛出来,想要逝他离开沼泽的绳索,时间久了,老师对他的赞扬只高不低,才意识到这是老师对他的真实评价。

人间艺术品。

难怪老师的作品多少都有裂缝、皱折、破碎、扭曲……

林栀的思维飘回过往没多久,就被钱亦玫拉回现实。

“妈妈下次记得。栀栀,你现在人在哪?”

看来钱女士的下次跟明日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栀不在这件事上纠缠,环视了下周围,对上几双暗中窥伺又心虚转走的眼睛,挑了一、两个清楚显眼的指标报给钱亦玫知道。

“你在原地别动,我去接你。手机保持畅通,知道吗?”

“你到机场了?”林栀大感意外,不过钱亦玫都来了,总不好让她折返回去,况且对方还是他妈。“我等你,你慢慢来吧。”

钱亦玫动作很快,体力还不堪久站的林栀才刚找了个可以坐下的地方,人就来了。

一来就给林栀大大的拥抱,紧到透不过风的那种,还久久不放。

“你终于回来了!”

本想推开她的林栀听见钱亦玫语气里压抑的激动与声线的颤抖,心一软,改为环抱住这位外表精明强势,在儿子面前却又笨拙小心、百般讨好的妈妈。

就算他曾经很气钱亦玫,在他心死远走国外的这些年,钱亦玫的言行举止又让他清楚地感受到母爱,疼他、爱他的妈妈从未离开。

林栀露出了回来后的第一抹笑容,清清浅浅的,很是好看。

“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