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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推理 > 白鸟与蝙蝠 > 第二十四章

    24

    和真正在流理台前洗碗,听到了对讲机的铃声。他用毛巾擦了手,确认出现在对讲机荧幕中的是堀部的脸,才拿起听筒说:“请进。”然后按了打开门锁的开关。荧幕中的堀部鞠了一躬后消失了。

    和真急忙收十了餐桌。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多,他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食欲,很晚才吃了方便面。

    玄关的门铃响了。他小跑步到门口,打开门锁开了门。“你好。”堀部向他点头打招呼。“你辛苦了。”和真说着,请律师进了屋。

    他们在餐桌旁面对面坐下后,堀部从皮包中拿出《世报周刊》说:“先说你关心的事。傍晚的时候,我打电话去了编辑部。”

    “结果怎么样?”

    “嗯,”堀部愁眉不展地点了一下头,“从结果来说,他们并不接受我们的抗议,也不会刊登更正报导。”

    “但是我并没有说那些话,不好意思。”

    和真说完,把《世报周刊》拿了过来,翻开他认为有问题的那一页。

    “记者直接采访了被告仓木的长子,得到了以下的回答。

    ‘姑且不论现在,当时的追诉时效是十五年,所以我认为我父亲在时效已经消灭的那起案件上已经赎罪了。’

    也就是说,被告长子认为,过去犯下的罪已经一笔勾销,希望这次审判只是针对这次的犯罪量刑。”

    和真指着写了以上内容的部分说:“我根本没有说这种话。”

    但是,堀部仍然眉头深锁。

    “听说录音笔上留下了录音。”

    “录音笔?”

    “那个姓南原的记者身上的录音笔,上面录下了和你之间的谈话内容。编辑部不可能刊登随便的报导,更何况是加害人家属的发言,万一有什么失误,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编辑部确认了录音内容。”

    “上面有我的声音吗?他们说我说了那些话?”

    “他们说,并不是原话,但是归纳之后,就是这个意思。当记者问,你认为你父亲是否已经赎罪时,你的确回答说,希望可以认为已经赎罪了。你有说过这些话吗?”

    听了堀部的话,他想起了当时的对话。那是南原在询问他关于杀人罪的时效问题之后,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会对达郎有利,脑筋一片混乱。

    “看来你似乎说过。”堀部露出尴尬的眼神看了过来。

    “那是在他诱导之下说的话,并不是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猜想是这样,因为那些家伙会用尽各种手段,让受访者说出他们想要听到的话。他们诱导性询问的技巧让我们自叹不如,但既然对方录了音,我们就无可奈何了。只能在有人问起的时候,发挥耐心加以说明。”

    “如果对方是网络上发问呢?可以在社群媒体上说明吗?”

    “当然不行。”堀部听了和真的问题,瞪大了眼睛,“不可以,这样只会导致负面风波在网络上延烧。现在请你稍安勿躁,因为对诉讼完全没有任何帮助。”

    “有人去向公司抗议。”

    “就让公司去处理,公司内部应该有这方面的专家。”

    和真深深叹了一口气,右手遮住了眼睛。他感到有点头痛,身体也不太舒服,刚才吃的拉面在胃里翻腾。

    他是因为接到上司山上的通知,才知道《世报周刊》刊登了这篇报导。山上白天打电话给他,当然不是基于好意通知他。山上说,因为这次的案件,多次打电话到公司询问的那个人,看了报导之后,再度打电话到公司抗议。

    竟然认为时效届满就代表已经赎了罪,简直岂有此理,你们雇用这种人吗?应该马上解雇他──那个人在电话中抗议。

    山上质问他,为什么接受周刊杂志的采访?即使接受采访,为什么发言这么不谨慎?

    和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回答说看了报导之后,再回电给山上,然后挂上电话。他立刻出门去买《世报周刊》。

    他看了报导之后说不出话。记者抨击杀人犯因为追诉时效届满就免于刑责的现象很不合理,这个部分当然没问题,但最后有关被告仓木长子发言的部分完全是捏造,和真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

    他联络了山上,向山上说明这些情况。

    “既然这样,就要采取法律行动,”山上说,“你可以和律师讨论,向出版社抗议。”

    和真挂上电话后,立刻打电话和堀部讨论了这件事。

    “我了解了,我确认报导内容之后,会试着向出版社抗议。”虽然堀部这么说,但说话的语气有点沉重。也许律师当时就猜到这是白费力气。

    “请你以后要小心,不要随便接受采访。”

    “我会小心。”和真听了堀部的叮咛,垂下了头。

    “我刚才去见浅羽母女。”堀部稍微提高了语调,“去送仓木达郎先生的信。”

    “信……上面写了什么?”

    “当然是道歉。他在信中说,自己是一九八四年案件的真凶,如果自己去自首,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就不会蒙受不白之冤了,真的很对不起──差不多就是这些内容,同时也为自己无法向她们坦承事实真相,而且还再次犯罪深刻反省。”

    “她们收下了吗?”

    “对。”堀部回答说:“她们不仅收了信,而且获得了比较理想的回应。”

    “理想的回应?什么意思?”

    “浅羽洋子女士要我传话给仓木达郎先生,”堀部从皮包里拿出笔记本后翻开,“我们都很好,希望你保重身体,好好赎罪。怎么样?你会不会觉得她们对达郎先生并没有太多负面的感情?”

    “嗯,只听这句话,是可以这么认为。”

    堀部用力摇了摇头说:

    “因为是营业时间,今晚无法详谈,但她们都很关心达郎先生的身体状况,所以我觉得她们有可能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帮助?”

    “检察官似乎无意传唤浅羽母女以证人身分出庭,我猜想应该判断她们母女不会说出对他们有利的证词,反过来说,我们可以请她们成为有助于减轻量刑的证人。”

    和真听了堀部的话感到惊讶不已,也有点不知所措。

    “她们会愿意吗?毕竟因为我爸爸的关系,她们失去了一家之主。”

    堀部微微探出身体说,

    “冤案本身和达郎先生并没有关系,那是警方的疏失。也可以说,达郎先生因此失去了自首的机会。你有没有看过《刺激1995》这部电影?”

    “没有。”和真回答说。

    “那是一部描写一个银行员遭到冤枉,被判无期徒刑的故事,在电影的后半部分,出现了一个认识真凶的人物。据他所说,真凶兴高采烈地谈论警方误抓了银行员的事,没有感到丝毫的歉意。这才是真正的坏蛋,达郎先生很特别,他还没有失去想要向浅羽母女道歉的想法。我相信她们母女了解这件事,所以也无法对达郎先生产生负面的感情。这代表达郎先生创建了这样的人际关系。”

    和真听着堀部激动地说的这番话,想起了之前去“翌桧”时的情况。虽然他直到最后都没有表明身分,但曾经和织惠四目相对,他觉得织惠也许发现了自己是达郎的儿子。

    如果堀部刚才的话属实,达郎很可能曾经让她们看家人的照片,她们知道和真的相貌。

    “怎么了吗?”也许是因为和真没什么反应,堀部问道。

    “不……我只是在想,希望浅羽母女愿意出庭作证。”

    “今天晚上只是去认识一下,我打算下次去见她们时试探一下,但这件事必须非常小心谨慎,如果她们认为是利用她们的善意得寸进尺,就会把事情搞砸。”堀部把笔记本放进皮包,然后拿起了《世报周刊》,但在放进皮包之前问:“要不要留下?”

    和真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我想也是。”堀部说完,把周刊塞进了皮包,“我要说的事说完了,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你有没有问我父亲那件事?”

    “那件事?”

    “就是关于东冈崎案件的问题。我之前曾经请你帮我问父亲,他打算一直隐瞒家人,还是打算以后说出真相。”

    “原来是这件事。”堀部推了推金框眼镜,“我问过他了,他回答说,怎么可能说?他打算把那个秘密带进坟墓。”

    和真缓缓摇着头,“果然是这样啊……”

    他并不感到意外,同时反过来问自己,如果父亲向自己说出真相,自己会怎么做?会对父亲说,必须公诸于世吗?他可以断言,自己不会这么做,一定会尊重父亲继续隐瞒下去的决定。

    “我父亲还是不想和我见面吗?”

    “虽然我努力说服他,但他坚称没有脸见你,还说你可以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甚至希望你和他断绝关系。”

    和真抬头看着天花板,觉得有点晕眩。

    “还有其他问题吗?”

    听到堀部这么问,和真想起了一直关心的事。

    “遗族方面的情况怎么样?你之前说她们想要使用被害人诉讼参加制度。”

    堀部日前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但他没有听说详细情况。

    “目前似乎正在着手进行准备,代理的律师已经开始和检察官讨论了。”

    “所以遗族已经掌握案件的大致情况了。”

    “这要看检察官向她们公开多少内容,但本案应该并没有特别需要隐瞒的部分,所以她们应该已经了解了案情。”

    “既然这样,我要不要去向他们道歉?上次我提出这个要求时,你说她们只会问我一大堆问题。”

    “不,这件事,”堀部皱起眉头,“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妥当。既然她们决定使用被害人诉讼参加制度,就代表她们有话要对达郎先生说,或是想要问他某些问题,和你没有关系,她们会说不需要你这个做儿子的向她们道歉。”

    “但这样我无法放下这件事。”

    “那是你的问题。”

    堀部厉声说道,和真无言以对。这是我的问题──的确没错。

    “有些被告会在法庭上向遗族下跪,但几乎所有的遗族都不乐见这种情况,而且觉得被告只是为了获得酌情减刑所做的表演。通常检察官会提出异议,法官就会出面阻止。协助说明被告情况的情状证人也一样,到时候应该会请你出庭作证,但请你记住,你是对法官和陪审员说出证词,并不是遗族。”

    堀部淡淡地说道,但每一句话都好像落入了胃袋深处。

    “我了解了。”和真叹着气说。

    “那我就先告辞了。”堀部站了起来。

    “请问……堀部律师,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吗?”

    堀部抿着嘴思考后,伸出手臂,拍了拍和真的肩膀说:

    “现在只要忍耐。”

    堀部的回答再度出乎和真意料,他茫然地站在那里,律师说了声“晚安”,就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