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爸爸从前晚就开始发烧,持续不退,不愿离开家去医院,整个人迷迷糊糊,状态萎靡。马谡年三十这天不轮值,开车带着张溪过来。张溪扛着大肚子去仲宛家,马谡拿了两瓶点滴过来给栾爸扎上。
马谡出来说:“多修养一段,情绪缓和就好了。”听到家里有孩子声,马谡奇怪道:“哪来的孩子?”
栾江不咸不淡,“我姐的。”
马谡被这三个字给惊住了!他前段才听说仲骋跟栾晨的事,是从他那爱八卦的爷爷嘴里听的。栾晨为仲骋割过腕,还是救护车来拉走的。他可算理清栾江跟仲宛的源头在哪。栾晨抱着孩子从楼上下来,马谡回头礼貌的打个招呼,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回头看了栾江一眼。
张溪虽然身子笨拙,但行动力相对很灵活,嘴巴又甜,把仲妈妈唬的一惊一喜,几乎把所有吃食都摆上了桌,摸着张溪肚子问:“快到时间了吧?”
张溪嗑着开心果,笑着抚摸肚皮,“预产期是二月二,扛了这么些日子,终于要卸货了!”
仲妈妈咋呼,“哎呀,好日子啊,二月二龙擡头!”
张溪笑的合不拢嘴,“嗯嗯嗯,就是龙擡头!”
张溪拉开了羽绒服,仲妈妈打量着肚皮,经验老道,“是个带把的!”
张溪惊呼,“天呐,伯母,你也太厉害了!确实是个带把的!”说完打嘴,“儿子,儿子!”
仲妈妈不在意道:“宛宛你俩性格确实挺像!”
仲宛不乐意了,“这是褒,还是贬?”
张溪笑道:“伯母,等宝宝出生了,还要认宛姐干妈江哥干爹呢!”
仲妈顿了下接道:“那感情好,宛宛旁边有个干女儿,这下儿女双全了!”
马谡进来跟仲妈妈打了招呼,搀扶着张溪要走,临走前张溪冲她挤眉弄眼,“生了给你喜糖,让你沾沾喜气!”仲宛看着她笑笑。
马谡跟她系着安全带,“以后别在宛姐面前提江哥了,他俩崩了!彻底没戏了!”
张溪瞪眼,“你胡说什么呢,不是才扯完证!”
马谡道:“估计马上就要去离了!”
张溪晃他胳膊,“到底怎么回事啊?”
马谡厉色道:“你什么时间改改这毛病?我正在开车啊,大姐!不要晃我胳膊,会出事的!”骂完又放低姿态的,把他们俩家恩恩怨怨全部翻个底朝天。
张溪听的嘴巴都合不拢,马谡唏嘘,“我看到他姐抱个孩子出来,你都不知道有多惊悚!栾叔这次生病,肯定跟他姐脱不了关系。栾江要是个混世魔鬼,你知道他姐属于哪个级别?”张溪摇头。
马谡一本正经,“灭霸,灭霸级!”
张溪不信道:“不会吧?”
马谡也不跟她擡杠,“高中她男朋友劈腿,她带着帮太妹把人衣服给剥了。只能她踹人,不能对方提分手,就这,还有男生前呼后拥!我平常去他家玩,看到他姐都不敢吭声,栾江也被他姐长期压迫,不过,他压根不鸟他姐。”
栾妈妈心力交瘁的瘫坐在沙发上,栾晨抱着孩子哄,栾江在厨房给栾爸爸熬粥。
栾妈妈闭着眼说:“晨晨,你不回来我对你还抱有幻想,这几年来我不敢上街,不敢串门,更不敢见你仲姨,我直不起腰啊晨晨。人要脸树要皮,我跟你爸的脊梁骨都被人戳断了。你把几个家庭祸害个净,仲骋的家庭,我们跟仲家,还有……还有你弟弟跟宛宛。”
“宛宛上大学后,她就是我中意的儿媳,你半路整这么一出,你弟弟去当兵了,回来整个人跟废了一样,腿也跛了。你回来那天,你弟弟又是洗衣煮饭,又是收拾屋子,就是想让我同意他们。我躺床上想了两天,想着,算了吧,比起自己的脸面,还是儿子更重要,我打算同意了,你抱着孩子回来了!”
“现在你爸病了,你弟弟的幸福也没了。你有心么?你要是有心,长了眼睛,你看看你弟弟,看看你爸,看看我,看看我们一家成什么样子了?我这两年终于慢慢想开了点,也敢去门口站会了,没想到你这幅模样回来。十几年的青春,去追逐一个眼神都不给你的人,不累吗?”
“你走吧,我给你钱,你去哪都好,没有忘掉仲骋之前不要踏进家门半步,我苦心经营了三十多年的家,你不能就这么给毁了。你爸说了,你要是再去打搅仲骋,他的丧事你不要回来。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
……
年初八,仲宛跟仲妈妈从日本回来,年初一就去了日本。
张沛文机场接到她们母女,有点讶异,“姑姑,你气色这么好?春光满面的。”
仲妈妈把眼镜摘下,捂着嘴偷笑,不太好意思道:“没大没小!”张沛文没有夸张,仲妈妈气色确实不错,走路脚下生风,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用仲宛话说之前就是个镇妇,现在比起城里那些洋妇,少了些趾高气昂,多了份淡然。
仲宛总结,如果有女人说不喜欢逛商场,理由只有一个“口袋某钱。”
仲宛每次陪仲妈妈逛商场,嘴里都会叨叨,“你说我赚钱干啥?赚钱就是花的,钱最大的价值就是花出去,留着那就是张纸!你喜欢就买,不要整天买个东西抠抠缩缩的。”
经过仲宛的多次引导,这次在日本,仲妈妈索性价格也不看,落个眼不见为净,尽挑自己喜欢的拿。
仲妈妈发完朋友圈,转头看仲宛,“我也想去新疆,什么时间去合适?你给安排个团!”
仲宛笑道:“得嘞,您就等着吧,给您安排个妥帖的日子!”
张沛文打量了仲妈妈,“肺腑之言,姑姑变化还真大,像他们这年龄层,思想都固化了,很难有大的改变。”
仲宛趴到他椅背上,笑嘻嘻道:“好的变化还是坏的?”
张沛文笑道:“这不废话么?”
仲宛摇着仲妈妈胳膊,“听听,听见了没?”
仲宛从车上下来,碰到正准备出门的栾家人,仲宛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栾爸勉强笑了下,栾妈眼神不自然的“嗯”了声,栾江往车上放礼品没应声。
仲妈妈笑问:“去串亲戚啊?”
栾爸接道:“去江江他小姨家。”相□□了个头,栾江开车就走了。
张沛文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看着仲宛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栾晨不是回来了?还抱个孩子,听说大年初一又走了。栾叔叔挂了三天的水,街上说什么的都有。”仲宛没接话,低头拎着行李进了屋。张沛文看着她背影摇了摇头,这都什么事?发动车就走了。
仲宛把衣服整理好,坐在床边发愣。仲妈妈推门进来,被仲宛眼里一闪而逝的无措给触到,拿着手里的礼品盒递给她,顺势也坐在了床边。仲宛低头翻着手里的礼物,随手放在床上,两手撑在床边,眼睛望着窗外。仲妈妈揉着她头发,看窗外说:“春天要来了。”
仲宛把头靠在仲妈妈肩上,仲妈妈轻声道:“以后妈妈不逼你了,只要你过得开心,结不结婚都不重要。人活一世,怎么开心怎么过。”
仲宛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妈,有你真好!”
一周后,舅舅过世了。据仲妈妈讲,戒·毒所里的表姐回来了,在跟表哥的争执中,被舅舅无意听到表姐曾待过戒·毒所,本来身体也给熬空了,一口气没缓过来120就拉走了。丧事过后张慧不知去向,舅妈跟着表哥在城里住,闲暇给他们带带孩子,煮煮饭。
转眼就到了劳动节,自年后,仲宛跟栾江一直没正面交流过,更没提结婚证怎么办。过完元宵节,仲妈妈说他们搬走了,修理厂也转让了,一家人去了城里生活,再没回过小镇。马谡孩子满月酒也没见他露过面,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俩人从没碰上过。
仲宛跟苏敏促膝长谈,打算股份制,苏敏占少量股份,菜馆以后交给她打理,俩人正式成为合伙人。苏敏的婚事泡汤了,相亲男的前妻回来了,在苏敏越来越信任他,打算携手到老的时候,毫无防备的被一脚踹开了。
苏敏依然正常上班,做事雷厉风行,表现的丝毫不受影响。依依聊天告诉她,妈妈会夜里偷偷的流泪,很伤心的哭,但她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仲宛知道,苏敏这次失去的是什么,是再一次对爱情的失望。
张师傅也离开菜馆了,张婶是在三月的夜里悄然去世的,走的很安详。仲宛参加葬礼时,张师傅没有表现的很悲痛,只是淡淡的说:“那天她想吃我做的炒肝儿,我当时有点累,说隔天一定跟她做,哎,看来以后没机会喽!我那天晚上是干嘛了呢?怎么就没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