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妙。
闻清音的中指无意识敲着桌面。
小爸贺一泓好像什么都没透露,但她已经根据婚事发这么大脾气了,他非但没安慰,反而跟着发愁。
这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情况非常不妙。
她泄愤似地往地上踢一脚,却碰到个软绵绵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顶旧鸭舌帽。
闻清音眯起眼,认出这是谁不小心留下的:“这里可是全市最贵的地方,你怎么溜进来的。”
“哦,是我邀请你来的。不谢谢我也算了,竟敢拒绝我,你是不是活腻了!”
闻清音的总助兼好友舒季媛抱着大包小包进来,看见自家老板蜷缩在桌子下,忙小跑过来:“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叫空中救援——”
闻清音从桌子下钻出来,示意自己只是捡东西。
她从舒季媛胳膊里抽出卷成筒的图纸:“今天有什么事是我该知道的?”
舒季媛把文件依次翻开,示意她签字:“闻总和董事们没什么大动作,还是在讨论你的‘农家乐’——”
“不是‘农家乐’,是‘新农村’合作项目。”闻清音边看文件边说:“我要打造一个世外桃源,就是那种集休闲娱乐养生于一体的田园牧歌,他们村要打包上市的。”
她不满道:
“他们讨论个什么劲,真指望三个臭皮匠能顶上诸葛亮吗。”
“人多是后面的‘0’,智商才是前头的‘1’。没有前面这个‘1’,他们凑一块开茶话会?”
“我上次提出公司转型,他们一个个跳出来阻住,说什么地产行业已经饱和,开酒店就是自杀。结果呢,每年股东分红,我也没见他们跟我道歉。”
舒季媛有些担忧,“上次有老爷子给你撑腰,这次——”
闻清音不以为意,“小闻董连这点声望都没有,我这么多也白混了。”
闻清音把签完的文件递给她,就要看那卷图纸。舒季媛提醒:
“易董生日宴要开始了,你不换衣服吗。”
闻清音指着图纸:“这可是‘新农村’的规划图,关系到公司的未来,不比易董那老头子的生日重要。”
舒季媛也不劝她,把礼服搭在桌子边:“所以你打算和易董撕破脸?”
“浪费时间。”
虽然这样说,可闻清音还是不情愿的拿起那条黑色的礼服,嘟嘟囔囔进了洗手间:
“那么大个人了,自己在家吃碗长寿面卧俩荷包蛋得了,非得搞宴会,搞搞搞,怕大家忘了他那张老脸吗。”
她才关上卫生间的门,舒季媛立即露出担忧神色。犹豫片刻,她敲敲门:
“我知道现在工作班时间,但是我要请十分钟的假。你可以扣我全勤。”
隔着一道门,闻清音声音有些模糊:
“说吧,看你表情就知道,你肯定有事。”
舒季媛轻咳一声: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老板,而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问你的。”
“闻清音,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闻清音大声回答:“没错,我就是要做。公司已经到了非转型不可的时候——”
“谁管公司!”舒季媛无语,“我是问,你真要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吗!”
“你不明白,结婚不只是餐桌上多一副碗筷这么简单的事。”
舒季媛忧心忡忡的:
“结婚的意思是,往以后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直到你离开这世界,这个人都会陪在你身边。”
“你们会因为谁多吃一粒樱桃怄气,也会因为对方被纸划破手指心疼。他是你每天的开始,也是你每天的结束。”
“如果你突然晕倒,是他决定继续抢救你,还是把你送进火葬场。”
“他的继承权甚至在你父母之前。”
“结婚就是要为自己选择这样一个人。”
洗手间的门开了,闻清音边整理裙摆边出来。
舒季媛定定看着她,“闻清音,你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什么?”闻清音摆弄着头发,“刚才我摘了——”
舒季媛气得要掐她,闻清音立即讨饶:“我听见啦,真的,听见了听见了。”
“刚才是你对婚姻的感悟吗?”闻清音好奇的看着她,“你和师兄过的很精彩嘛。”
提起她丈夫,舒季媛有些害羞。她板起脸,“说你呢,别岔开话题。”
闻清音叹气:“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想和爱的人结婚,可我不是没有吗。”
她不知从哪摸出个巧克力,笨手笨脚的拆包装纸:
“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幸运,有运气遇到爱情的。”
见舒季媛满脸不赞同,她立即为自己的观点辩护:
“你知道的,我可是科学家,我们用数据说话的。”
“我分析过了,现在好多人结婚并不是因为相爱,只是两个看着不讨厌的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闻清音笑道:“再说了,人可不能太贪心。我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不必什么都要。”
其实闻清音没和舒季媛说。
她大约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爱情了。
人类所有的技能都是从别人身上学到的。闻清音比较倒霉,那些经过她生命的人,没人懂得‘爱’。
“比起和倒霉崔的结婚,这是最好的方法。我不能冲锋陷阵时,身边还带着定时炸弹。”
闻清音目光坚定,甚至带着些狠:
“他们在我毫无准备时把我推进战场,那么,离开还是留下,必须由我自己决定。”
舒季媛很心疼:“那爱情呢,你这么早把婚姻交出去,爱情怎么办?”
巧克力的包装纸被闻清音撕成一条一条的,她头也不抬的说:
“像我这样的有钱人,如果需要爱情,就拿钱买。如果我想有个爱人,就算买不到,也能造一个出来。”
舒季媛有些伤感,“可你还是得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吧。和金钱、权利之类的没关系。至少在你哭的时候,有个人能给你递纸巾。”
“我认识你十年,说从没羡慕过你是绝对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好可怜。”
“明明是该让我嫉妒的人,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呢。”
闻清音终于撕开包装袋,分了一半巧克力给舒季媛:
“瞎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可是天下最好的东西。”
伤感的气氛立即垮了。
舒季媛威胁道:“我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别逼你最好的朋友和你动手。”
闻清音很听话,“好吧,我换个说法。我怎么一无所有呢,我还有五百个亿啊。”
什么情啊爱啊,哪有五百个亿来劲。
舒季媛果断换了话题,“就算结婚,你也该找你的发小厉屿晨厉总或者南哥帮忙,至少知根知底。”
闻清音很拎得清,“哇舒季媛你好缺德哦。他们可是我的故旧亲朋,我怎么好意思嫁祸于人。”
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舒季媛恢复工作状态:“行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明星领证?我这边先跟媒体透透气。”
“……他没答应。”闻清音说。
沉默几秒,舒季媛学着闻清音的口吻:“我可是有钱人,如果我想要个爱人,就算买不到,也能造一个出来。”
闻清音也不上火,冲她笑得甜甜蜜蜜。
舒季媛可太了解她了,立即后退一步,警惕道:“你做了什么!”
“巧克力,你都吃掉了。”
“因为你给我塞狗粮,本来只想让你吃一半。但是你嘲笑我,所以全让你吃了。”闻清音坏笑,“热量超级高,胖死你!”
舒季媛很窒息。她深呼吸几次。
为避免失手打死老板,她立即把自己切换回工作状态,用一些专业信息控制杀气:“西郊那块地流拍了。照你的吩咐,最后的买家是崔家。”
“做得好。”闻清音竖起大拇指,“再奖励你一块巧克力。”
舒季媛再次深呼吸:
“‘Mn’的资金已到账,能撑到下个季度。我这边正在找更稳定的血牛。”
闻清音见好就收,问:“我们现在去做造型吗?”
舒季媛调节的差不多了,心态已经稳定。她看着闻清音空****的脖子,问:
“戴项链吗?”
“不要。”闻清音拒绝,“易董配不上那些亮晶晶的小煤球。”
她撩起裙摆要走,舒季媛又开始操心:“你穿粉粉嫩嫩的颜色好看,为什么每次都穿这条黑裙子。”
闻清音无奈,“因为显成熟。”
闻清音的相貌挺符合最近几年‘白幼瘦’审美。但这并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她翘起脚,给舒季媛看自己的帆布鞋:“而且够长,遮得住,不用穿高跟鞋。”
八成这个才是真正原因。
“可这条裙子你都穿好几次了。”
舒季媛像个新手妈妈,生怕自家宝宝穿得不好看给人笑话,“别人家的大小姐每次都穿新衣服。”
闻清音走在前面,随手帮她推开门:
“没必要。”
“那些没事干闲人怕被人小瞧了,才每天变着法打扮自己。我可是闻清音,与其在这种闲事上浪费时间,我不如多看看文件。”
看见自己在电梯上的倒影,闻清音又想起刚刚那个人的拒绝,她不满道:“竟然拒绝我这个有钱的好看姑娘,脑子进屎了吧你。”
做完造型已经是半小时后。
两人等电梯时,身后有人喊:
“闻董,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