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介绍方脸男人,方脸男人先伸出手:
“闻董你好,我是吴志远,负责公司的销售。您是为开会的事来的吧。我们厂长刚跳槽,我才接手他的工作,才知道这件事。实在对不住,麻烦您亲自来一趟。”
他指着自己办公桌,“材料我早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向您汇报。”
侯总又阴阳怪气起来,“闻董您瞧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新厂长呢。”
朱总身上有种人们刻板印象里理工男人该有的憨直气,他为老同事辩护:
“闻董,不关老吴的事,你别怪他。没有厂长,我们三人都是部门负责人,平级,谁去也不合适。”
闻清音才懒得搭理老男人的勾心斗角。她依旧商业微笑:“我知道了。你们谁能跟我说说公司本季度的计划。”
吴总是真有准备,她才说完,他便把准备好的文件给她看:
“我就实话实话了,咱们公司去年收益是不行,那是因为前厂长不是干我们这行的,外行领导内行,肯定是不行的。您看看,这是我做的新方案。”
侯总小声嘀咕:“就你积极,这几天没少掉头发吧。”
朱总是实诚人,坦白道:“咱们厂不是去年收益不行,咱们厂好几年收益都不行。”
吴总这时已经调整好心态,非但不生气,还有心情安慰同事,
“别担心,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饭,你们俩做好本分工作就行了。”
闻清音假装没听见。她随手翻了翻吴总的文件,问:“你想放弃高端耳机市场?”
“高端耳机市场太小了。”吴总解释道:
“现在咱们生活是好了,但有个人愿意花一辆汽车的钱去买一副耳机吗?”
“您别看咱们耳机卖的贵,那是因为用的都是好材料,人工成本也高,根本没什么利润。”
闻清音问:“你打算进入中端市场?”
不等吴总说话,朱总先急了:“不能啊,咱们可是国内唯一一家做高端耳机的企业。如果我们退了,市场全是外国人的了。你这样做,是要成为民族的罪人的!”
侯总也不干了:“姓吴的你好大胆子,闻老可是靠咱们耳机厂发家的,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我怎么不敢。”吴总压根不理他俩,给闻清音解释:“闻董,我是跑销售的,没人比我更了解市场。”
他翻开一页文件,指着纸上的饼状图柱状图和各种表格:
“现在市场上最赚钱的是中端耳机。其中,‘Enormous’这牌子市场份额最大。”
谁都没发现,在吴总提起‘Enormous’时,舒季媛偷瞄了闻清音一眼。
吴总又给闻清音一份企划书:“我已经把他们的模式摸透了。闻董,我敢跟您保证,只要这么干,我们厂一定能重回巅峰。”
闻清音翻了几页,“写的挺好,怎么不行动。”
吴总有些恼怒,“‘Enormous’的代言人是曹鸣,我想找个差不多的,原本看中了刘唱,被他拒绝了。”
他有些生气,“一个戏子,真是不知道好歹。”
侯总幸灾乐祸,“明明是你的企划太土,人家看不上。”
闻清音见他如此活跃,便问:“侯总,您有什么想法。”
侯总只是跟吴总抬杠惯了,并没准备什么。但他有自己的长处,见领导点名,眼珠子一转,主意就来了:
“我觉得吧,什么策划啊市场啊,都是虚的。就算这次侥幸成功了,下次呢,归根究底,还是咱们公司管理制度落后。”
“要我说,咱们该找些新鲜血液,那种海归的硕士博士什么的,和他们学学先进经验。”
说白了,他压根没想过解决问题,只是想分吴总手里的权。
吴总白他一眼,才想嘲讽几句,朱总已经开口了:“闻董,他、他们都没说到点上,你听、听我说。”
他看起来有些着急,还有些紧张,话也磕磕巴巴的:
“什么市场,管理,都是表面,真正原因是,我们好久没有新产品了。”
“我们做高端耳机,研发成本本来就大,这几年亏损的厉害,我们的研发费早被砍了。我空挂了个技术总监头衔,其实这几年一直在做售后。”
“闻董,我们耳机厂三十多年历史,一直做HiFi高保真耳机,为什么要放弃现有的市场。您相信我,只要给我足够的研发费用——”
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吴总满脸悲痛:
“老朱,你的心情我理解。做这种决定,我就不憋屈吗,我来厂里的年岁不比你少。但是现在,唉,谁让咱们没钱呢。”
他边说边看闻清音,希望这位空降的老板能提供一些经济上的支持。
当然,不过能不插手公司运营就更好了。
闻清音没接他的话。她合上文件,说:“吴总策划做的不错。”
吴总面上才有喜色,闻清音又说:“但预算太多了,砍掉一半。”
“我不懂这种狂轰滥炸式宣传有什么意义。”
“这种宣传方式‘Enormous’用了很多年,套路早被他们玩烂了,你打算硬碰硬?你也说了,我们没钱,打不起消耗战。”
她拿吴总的话封吴总的口,把他噎个半死,半天憋出一句:“闻董,咱们这叫置之死地——”
闻清音打断他,“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喊打喊杀。我们就平和的把事情解决了。”
见她主意已定,吴总不干了,“我没法做,原来的价钱都谈不来刘唱,更别提预算减半了。”
闻清音往前翻了一页,确定这个‘刘唱’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数了数代言费,闻清音咋舌,这小子这么值钱吗吗。
“那就不用他。”闻清音吩咐吴经理:“你重新做一份计划给我。”
见她要走,侯总忙问:“闻董,咱们厂还没厂长呢,您看——”
朱总也问,“闻董,研发的事——”
闻清音继续商业微笑,“诸位,咱们先活过这个季度,再谈这件事,好吗。”
才出办公楼,舒季媛主动承认错误,“是我的错,李厂长两个月前请了病假,我没当回事,没调查清楚。”
闻清音问好奇:“他现在在哪?”
舒季媛小声嘟囔一句,闻清音没听清,她只好再重复一遍:“他被‘Enormous’挖走了,现在是他们公司做总经理。”
闻清音不解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他被挖走就走呗,怎么,耳机厂离了他活不了吗?”
她是真不记得了了,舒季媛只得再重复一遍,“是‘Enormous’啊。”
闻清音表情凝重:“我有仇得罪过他家老板,还是闻裕明得罪过?”
舒季媛懒得拐弯抹角了,直接公布答案:“‘Enormous’的老板是陶轩。”
闻清音想了一会,试探道:“九十九万?”
见舒季媛点头,她茫然的问:“他怎么还活着?”
舒季媛说:“是啊,他还活着,还活得挺好,他们公司几个月前才完成第二轮融资,马上要融第三轮了。你怎么说。”
“好羡慕啊,我这破耳机厂什么时候能融一轮就好啦。”闻清音很真诚的说:
“你今天可以下班了,我要去我小阿姨家一趟。”
舒季媛不让她走,“这就完了?”
闻清音想了想,“闻八达保佑?”
舒季媛掐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现在可处于劣势,和他对上——”
“我没有处于劣势。就算不是‘闻氏’总裁,我还是闻八达的孙女。我掌控一家跨国企业五年,我经手过上百亿的项目,我还是科学家,而且长得好看。”
闻清音对自己的认识太透彻了,她笃定道:“不论什么处境,闻清音都不会处于劣势。”
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卑’这俩字怎么读。舒季媛最佩服她这一点。
闻清音又说:“九十九万只是不配拥有我的众多男人之一。这种男人,我能凑一打出来,他有什么特别吗。”
“……他叫陶轩。”舒季媛小声嘟囔,“当初您可是屈尊和他在路边摊约会呢。”
说起路边摊,闻清音不自觉想起严景淮。
已经两天了,竟然还不打道歉。闻清音心中不爽,催促舒季媛:“快点上车啦。”
舒季媛跟工作狂一起工作太久了,对早退这件事很没真实感。
闻清音见她满脸不可置信,坑了她四杯奶茶,又把人扔在路边,自己开着她的车车离开了。
——
闻裕明的别墅在钱思远家旁边,闻清音才进来就发现自己小时候玩过的秋千被拆了。
那是闻裕明亲手给她做的。
空出来的地方开满了颜色淡雅的小花,一看就是王矣之的风格。
方向盘没预兆的打了个弯,闻清音把车子开进自家草坪,大圈绕小圈,把花花草草碾了一遍,又淡定开出来。
管家早换成王矣之的心腹,尖叫着冲出来。她本想叫保安,后来认出车里的是闻清音,便掏出手机给王矣之告状。
这个时间,王矣之竟然不在家。她不是号称亲手负责闻裕明每日三餐吗。
闻清音懒得管她的事,冷哼一声,离开了。
小阿姨早早在门口等她,闻清音一下车,她就迎过去,拉着她的手问:“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