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里的意思是,这个新闻挖到这一步就可以打止。祝萍自首,真相大白,已经安抚民心,是个喜闻乐见的结局,但靳夕总觉得事情还不能就这么完。
对祝萍的采访让她反思了很多问题,“菟丝子”的身份是查清楚了,可是就像祝萍说的那样,只要没有改变根本问题,“菟丝子”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她还想继续报道那些关于优车内部企业文化腐败,枉顾乘客利益,高层对职员性骚扰的新闻。让这件事真正的源头受到广大群众的重视。
台里不同意她的想法,优车毕竟是本地的龙头企业,不看僧面看佛面。真要闹大了,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何年顶着压力做主让她做了一期网络视频节目,用深度调查组的社交账户发布,等于是变相做了一期“菟丝子”案的续集。
感谢如今社交网络的发达,传播量不比电视小,甚至影响力更大。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又一次帮助了他们。
出乎靳夕意料的是,这期网络节目播出后,杜栎主动联系了她,说要邀请她吃饭。组里的人都劝她不要去,他们的报道给优车和杜栎本人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杜栎直接被撤了副总裁的位置。他主动请靳夕吃饭,一定是没安好心。
靳夕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最终还是决定要去赴约。但她也长了个心眼,把父亲雇给她的保镖都带上了,也不避讳着杜栎。
杜栎约的地方是个高档西餐厅,见她带了这么多保镖来,杜栎笑她:“靳小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想对你下手,也不会约在这样的地方。我就是想跟你聊两句。别这么紧张。”
见周围食客众多,靳夕同保镖说:“你们先出去等我,半个小时内我没有出去就马上报警。”
“靳小姐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靳夕坐到他对面,把手机调成倒计时模式:“你只有29分钟了。”
“哈哈。真有意思。”杜栎的状态一点都不像刚被撤职,反而像个度完假刚回的人。他给靳夕斟了一杯酒:“你是不是以为今天会见到我宛如丧家狗的样子?以为我会哭着来求你放过我?或者会恼羞成怒把你暴打一顿?”
“我没这么想。既然你什么都不想做,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我是来感谢你的。”
“感谢我?”杜栎越说她越糊涂。这人莫不是受刺激失心疯了。
“明面上看优车为了维护企业形象,牺牲了我。但这个撤职是有条件的。公司把我手里的股份都折现赎回,你能猜到这是多大一笔钱吗?原本想再奋斗几年,现在提前退休去享受生活也不错。过几年玩累了,我还可以再开个优车这样规模的公司。工作生活两不误,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靳夕没想到优车的处理方式是明惩暗奖,杜栎全身而退还成了牺牲自己保护公司形象的功臣。
“所以你是特意来向我炫耀的?”
“也不是。我就是好奇,你们记者拿着那鸡碎点工资,是怎么坚持下来像条恶狗一样咬着别人不放?”
“信仰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但我知道再恶的狗都是可以驯服的,要不扔一根骨头,要不打一棒子。”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新花样。威逼利诱?你是在告诉我,要不接受贿赂,要不就会遭到报复。对不起,我靳夕不缺钱,也不怕报复。你尽管来试试。”
“你误会了。靳大小姐怎么会缺钱,你爸两腿一蹬,都是你的。哦。对。你还有个姐姐,但外人都知道你爸最疼的是你这个小女儿。我可没想过拿钱能收买你。”
“嘴巴放尊重点。就算你爸死了,我爸还长命百岁。所以你是想把我打服?”
杜栎脸色变黑,他还从来没被年龄是自己一半的小辈这样当面骂过。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会动你。你姐夫就是开安保公司的,我打的过吗?”
“说到黑星,你知道它的发家史吗?”杜栎突然把话题扯到路易斯的安保公司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在抨击优车的文章里曾写过‘企业把资本凌驾于生命之上是不可容忍的’。但小姑娘我告诉你,没有哪个资本不是建立在鲜血之上,你还是太幼稚。”
“歪理。”
“不信你大可回去问问你姐夫,问问你父亲,黑星和靳氏珠宝的发家史真的那么清白?”
“我爸和姐夫都是行得正坐得端的生意人,你不用来挑拨离间。时间快到了,你没别的事,我先走了。”靳夕觉得自己今晚来这听他说废话就是个错误决定。
“靳小姐,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背景。你以后做事的时候,也想想你的同伴们。”
靳夕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双手承在桌上凑近杜栎:“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西京电视台深度调查组办过那么多大案,这得遭多少人惦记啊?”
难得今天没有加班,幺鸡去超市买了不少食材准备叫组员们一起到她家吃火锅。结果老曹说要陪女儿,何老师要去医院复查,只有波仔有空。两人便相约一块喝个小酒。
她两只手提满了酒水和火锅用的菜肉从超市回家,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把酒瓶放在地上掏出手机,是波仔的电话。波仔说他接到一个线人的电话向他举报县里有个建筑公司违规占地建房,他现在需要去县里跑一趟采证。
“搞什么呀?酒都买好了。”幺鸡不满。
“实在对不住。线人还在县里等着我,要不等我晚点回来找你,咱们喝通宵。”波仔向她再三道歉,这才取得谅解。
“好吧好吧。”电梯刚好到了,幺鸡挂断电话弯腰去拿酒。就在那一瞬间,她余光似乎瞥到一个黑影从单元门外闪进来。
就在一瞬间,黑影走到她的侧面,举起一个砖块大小的硬物砸向她的头。
幺鸡觉得头昏眼花,但并没有马上晕过去,她抬手格挡住疯狂砸向她的硬物并大喊:“你是干什么的!救命!”
“让你报!”来人继续猛烈地攻击她,幺鸡倒地的一刻只看清是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面容。
“你在干嘛?!”路过的邻居听到呼救声跑过来,黑影一惊推开邻居跑走了。邻居叫来了保安,可惜保安队晚了一步,让那人跑得不见了踪影……
波仔那头,他乘坐城际大巴到了县里。一下车就看到线人等在大巴站。
线人将他带到了一辆小轿车边:“咱们上车,去工地看看。”
“你崽子什么时候买车了?”波仔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直到他拉开车门看到里面还坐着三个男人,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转身想跑,被车里的人追出来摁进了车中。
他向路人呼救,对方凶神恶煞地朝路人大喊:“我们是讨债!别多管闲事!”
波仔被迫架上车堵上了嘴,他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前面还有一个开车的,和他的线人。
他的线人哭着向他告饶:“波哥,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
开车的司机朝线人后脑勺使劲拍了一巴掌:“废他娘的什么话。”
三人将波仔拉到一片麦地上开始围殴他,波仔的眼镜被打碎了一边。有人拿出一把匕首,刀背一下下拍打在波仔的脸上:“挺好看的小伙子,划丑了就不好办了。以后说话小心点知道吗?”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打我?”
“你敢敲诈勒索我们,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他越说波仔越听不懂了,他什么时候勒索过人?他们对他围殴了近半小时,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之际,逼迫他签下了一份保证书。
事后,波仔才知道那份保证书是保证他今后再也不会勒索他们公司。
等这群打手走了后,线人报了警。
这些人大摇大摆去警局自首,但他们倒打一耙指证是波仔先以记者身份勒索他们,他们给了钱以后怀疑他是假记者,才追出去打了他。还提供了波仔签的保证书。
警方在波仔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台被打烂的电脑和一扎一万块现金,也就是打手说的他“勒索”的钱……
老曹骑着电动车去送女儿上早教班,马上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宝马车疑似突然失控连撞两车后冲向在慢车道骑行的老曹父女,将两人撞飞至路中间。
女儿当场昏迷倒在血泊中,老曹爬到女儿身边,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路人帮他们拨打了120,送往附近医院救治。
老曹伤势不算重,只是左腿骨折。但女儿年龄太小,手术后还没能脱离危险期。妻子在病房外哭着捶打他的肩膀:“你怎么开车这么不小心?”
可老曹觉得,这不是开车不小心的问题。这车撞得太蹊跷。
肇事司机对自己撞人的事表现得非常冷淡,连面都没露,所有赔偿事项都让律师和保险公司出面……
何年当晚在医院复查,因为高烧不退被医生留院观察,反而逃过了一劫。
靳夕轮番给何年,幺鸡,波仔,老曹,打电话,没有一个人接听。第二天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打击一个接着一个,深调组几乎“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