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征兰洗漱完来到楼下,靠在柜台旁边虎着张脸的李逾见了她,过来握住她的腕子就往门外拉。
“诶诶?郡王你干什么呀?”姚征兰措手不及,急问。
“我把侍卫都留给他,你跟我去别处住。”李逾道。
“为何?”
“你要是不想见到我与他大打出手,你便跟我走。”
姚征兰闻言,颇觉头疼。她不过一会儿没在,这表兄弟俩就又闹矛盾了?
顾璟从楼上下来,刚好看到姚征兰被李逾拽出门去。他脚步略滞了滞,来到楼下问柜台里的掌柜的:“今日上午有人拿着我和我夫人的画像来店里打听过吗?”
掌柜的道:“有一位男子拿着画像来问过,说是你们夫妇的亲眷。我见他不似坏人,便告诉他了。他走后没多久,就刚才出去那位公子,带着十几个人过来了。对了,那位公子是谁啊,怎么把尊夫人……”
“是一位亲眷。那遇害那两人,昨日可有拿什么画像给你们辨认过?”顾璟问。
“那倒没有。”掌柜的道。
顾璟疑惑皱眉,那两人既然是来寻他的,拿画像给掌柜的或者伙计辨认,不是比一间房一间房找来得便利?而且昨夜他们明明摸进了房里,却并未到床前来认人,点亮火折子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就离开了,实是令人费解。
外头街道上,李逾把姚征兰拽到一家成衣铺子前,对她道:“进去买衣裳。”
“我不要,待武姑娘来了,我就恢复男装了。”姚征兰拒绝。
“那也得等到她来不是?这几天你怎么过?穿这样跟我同进同出?你看来往行人都看着我们,我可不陪你穿成这样。”李逾道。
姚征兰左右一瞧,发现来往行人果然都在瞧着他们,大约是奇怪李逾这么个外貌出众的贵公子,怎么会跟个村妇纠缠在一起。
“你要是怕丢人,我可以回去继续跟顾大人在一起。”姚征兰道。
“你别故意惹我生气啊,信不信我当街强抢民女?”李逾警告她。
姚征兰撇嘴:“就会仗势欺人!”转身往店铺里去了。
因是售卖女子衣裳的店铺,店里从掌柜的到伙计全是女子,李逾就没进去,靠在门外的墙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街道上。
过了一会儿,姚征兰出来了,对他道:“劳烦郡王进去付钱。”
李逾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目光一定。
姚征兰穿了件烟青色的抹胸长裙,外罩同色镶毛边半臂,纤腰一束,头发也挽了起来。眉目生华唇色浅淡,下颌弧度尖秀清丽,脖颈白净纤长。不华丽不美艳,但就是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姚征兰见李逾一直盯着自己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问他:“有何不妥吗?”
“有一把刀正在杀我。”李逾道。
姚征兰疑惑:“什么刀?在哪儿?”
李逾道:“色字头上那把刀,就在你身上。”
相处这么久,姚征兰已经习惯了他的口不择言,闻言也只是略显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郡王,你又没正形了!”
李逾笑,问道:“为何买半臂?里头没有大氅吗?天越来越冷了。”
姚征兰摇头:“大氅不方便行动,反正只穿几天,也不赶路,不冷的。”
饶是她如此说,李逾还是给她买了件厚重的毛领大氅,并一套换洗衣裳。然后又拉着她去金银铺子里买了点首饰。
仙来客栈,顾璟换了衣服。一名侍卫过来问道:“顾大人,这些衣服还要吗?”他指的是顾璟换下来的那些破旧衣裳。
“不要了,拿去扔了吧。”顾璟道。
侍卫答应着过来抱起衣裳,顾璟目光扫过,突然道:“等一下。”他过去把外衣拿出来,道:“拿走吧。”
“是。”
侍卫下去后,他拿起那件外衣,翻到后背一看,当日在山上被树枝勾破之处已被缝好,还绣了只活灵活现的小鸭子在上面。只因是用与这衣衫颜色相近的绣线绣的,再加上早上他穿衣时神不思属,竟未发现。
指腹轻轻摩挲过那只比指面大不了多少的小鸭子,他忍不住低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中午,姚征兰和李逾在李逾下榻的龙城客栈房间里一起用饭。
“郡王,你说那两名死者既然身上带着顾大人的画像,为何不直接拿画像询问客栈的掌柜或伙计,而选择冒险晚上一间客房一间客房地找人呢?”这个问题姚征兰想了一上午了,还是没想通。
李逾舀了一碗莲藕排骨汤给她,道:“这还不容易想明白吗?证明此地官府与那伙贼人没有勾结。他们是怕此地官府已经得到顾璟失踪协助寻找的消息,如果他们拿出画像来,就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既然不打算拿着画像寻人,那他们为何还随身携带着画像,而且还放在枕下,这说不通啊。”姚征兰道。
“这便要问他们自己了。可惜人已死,无处得问。”李逾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道:“别想了,赶紧吃饭吧,待会儿菜都凉了。”
下午顾璟带着侍卫从仙来客栈搬了过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分开居住。”顾璟对李逾道,“上午我言行有些不妥,但你也没必要那般发作。”
“我不该那般发作?可着还是我错?我要是平白无故怀疑你是杀人犯?你不生气?”李逾气道。
顾璟一脸平静:“不生气,解释清楚便好。”
说罢他目光稍稍上擡,表情顿时就不平静了。
李逾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原来是姚征兰从楼梯上下来了。
略显暗沉的木质楼梯衬托着那抹烟青色的身影,既窈窕又灵动。今日去金铺她选的发簪珠花都是不会晃动的那种,但一对青绿色的琉璃耳坠却是李逾给她选的,晃在白皙如玉的耳畔颈侧,熠熠烁烁,与她明亮的双眸相映成辉。
顾璟平生第一次看一个女子看到失了态出了神。
姚征兰转过楼梯拐角,一擡头看到了下头的顾璟,脚步一停。
脑中不可抑制地想起昨晚黑暗中那一幕,双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她转身又向楼上走去。
“喂,看什么看,那是你未来弟媳。好歹曾经也是个状元,什么叫非礼勿视不用我教你吧?”李逾挡在顾璟面前道。
顾璟又皱了眉:“能不能不要口不择言?”
李逾刚想跟他理论,顾璟却绕过他走开了。
姚征兰不想以女子面目频繁出现在外头,躲在房间里两日没出门,第三日武宜君就带着耿七他们找来了,萧旷伤势委实太过严重,还留在那儿养伤。
“兰姐姐,你没事可太好了,担心死我了。”姚征兰的房间里,武宜君拉着她的手,眼含泪花道。
“对不起啊,当时情况危急,没能及时返回去通知你。”姚征兰抱歉道。
“是我不好,没有看住你,让人把你劫走了。要是被我找到那帮人,我一定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屁滚尿流生不如死!”武宜君狠狠握拳道。
姚征兰笑着点点头,问:“我的行李带来了吧?”
武宜君道:“带来了,我马上叫侍女给你送过来。”
两刻之后,姚征兰就又成了大理评事姚晔。
接下来的行程乏善可陈,一行昼行夜宿,半个月后便到了河中府境内,在官驿住下,略作休整。
姚征兰终于把李逾要的荷包给绣完了,就在午后趁着大家回房休息的回房休息,去逛街市的逛街市,把李逾约到官驿外头,将荷包送给了他。
李逾接过,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地看,看到荷包上那条嗅兰花的鲤鱼时,皱眉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什么?”姚征兰疑惑问道。
“故意把我给绣脱鳞了。”李逾指着荷包上红白相间的鲤鱼道。
姚征兰闻言,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没见过身上长白斑的红鲤鱼啊?”
“那我为什么是身上长白斑的红鲤鱼呢?乍一看跟脱鳞似的。”李逾嘀咕道。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姚征兰作势要把他手里的荷包拿回来。
“要呢要呢。”李逾忙将荷包揣进袖中。
姚征兰转身想回驿站。
李逾拦住她道:“有一件事我烦恼很久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姚征兰看看阴沉的天色,问道:“什么事?”
李逾愁眉苦脸地踩着雪走动到不远处的一株大松树下面。
姚征兰跟着他走过去。
“到底是什么事?不方便说吗?”她问。
李逾擡眸看着她,叹了口气,突然飞起一脚踹在树干上。
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下来,灌了姚征兰一脖子。
“就是这样洒你一身雪你会不会生气?”李逾哈哈大笑着跑远。
“李逾!”姚征兰实在生气,蹲下身抓了一把雪要扔他。
这时身后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马蹄声,犹如狂风过境,不过须臾,那马蹄声便已至近处。
李逾回身,只见一青年骑一匹枣红骏马,向这边疾驰而来。虽是一人一骑,那气势,却似风行电扫,锐不可当。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眯起眼来看着来人。
那青年到了近处一个急停,骏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雪尘如瀑布般四散飞溅。他矫健峻拔的身子却似固定在了马鞍上一般,丝毫也没有晃动,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睛只看着站在松树下的姚征兰。
姚征兰看到来人,眼底略有情绪波动,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冰河从马上下来,缓步走到她面前,在这过程中,目光始终也未曾离开她的脸。站定之后,他双拳略略握紧,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唤道:“蕙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