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远欲酿造的清酒并非日料店里放在小樽中的清酒,而是指清澈的酒。唐代常见的酒水有三种,以大米和粮食酿造的米酒,葡萄酿制的葡萄酒,还有以米酒作为基底,加入其他香料发酵而成的配制酒。
最常见的就是米酒,而此酒又有清酒与浊酒之分,浊酒且不用说,酒液浑浊,容易酿造,手艺贤惠的娘子甚至能在家中酿造此酒,供家中郎君小酌。
李三娘也有会酿造浊酒,但他们家没有爱饮酒的郎君,她又嫌制作流程太烦,便索性不酿,有需要到相熟的酒肆打酒便是。
莫文远准备酿的自然是清酒,而且还是唐人眼中等级最高的琥珀色清酒,现代被称为黄酒的那种。唐代还没有高质量黄酒,即便是再清澈的酒液,相较于其都过分甘甜,韵味不够悠长,达不到莫小远的要求,所以他便自己动手丰衣足手,从头酿造。
他本就是全能型选手,现又有厨神系统辅助,潜心研究后有信心酿出完美的牡丹酒。
酒曲是之前就发酵好的,酵子、麻叶等经过装填、发酵而成,用此种酒曲酿制的酒酒香四溢。
赵深善等人忙活完手头的事,都来围观酿酒,顺便也帮忙打下手,莫文远看他们一眼,先扔了两罐驱虫药给他们道:“先把此地打扫干净。”他说的是为酿酒专门空出来的房间,之前已经请壮实妇人收拾过了,他检查一遍,没看见蛛网灰尘,但偶尔还能捕捉到两只扇动翅膀的小虫。
“这还不干净,堂前莫不就如此吧?”莫文远很在乎厨房整洁程度,毫不夸张地说李三娘食肆的厨房是周淼见过最亮堂的。
“不成,要比厨房还要干净。”
“空中不可见小蚊,地面无一粒灰尘,通风还要好,如此才是理想的酿酒环境。”
莫文远很有实干家精神,边解说边做,徒弟们见师父带头动手,也不好意思站着,空中弥散艾草的气味,地更是被抹布沾水擦了多次。
一日结束,徒弟们腰酸背痛,回榻上休息,莫文远见他们疲惫如斯,也不好意思,亲自下厨烹饪美食,犒劳众人。
……
月上枝头,黑影鬼鬼祟祟挤入房中,他轻轻推开木门,“吱啦——”。今夜无云,皎洁的月光透过门的缺口,撒在房间内,小黑羊堵在门口,苛刻地打量房间内的陈设。
在莫文远出现之前,他的生活很无趣,日日挣扎在寻找美食与饥饿的边界线上。他是中华上下五千年唯一一只得了厌食症的饕餮,除非临近饿死,绝不吃难吃的食物,可惜的是能入他舌头的美食并不多,饕餮的生活质量极低。
在莫文远出现之后,他依旧挨饿,因为饕餮的胃是无底洞,永远填不满的,然而经历过绝望的厌食症患者从美食中获得了新的力量,他的幸福指数噌噌噌长,生活也变得多姿多彩。盯梢莫小远,寻找顶级食材,吃他做的饭,三点一线式的简单生活充满了乐趣。
偷窥莫小远时,他听见了对方的需求,干净的、纤尘不染的房间。便是人族再尽心打扫都无法达到无菌的要求,想到这他用鼻子喷气,人族实在是太废了!
灵力如同女仙身上的轻薄霓裳,在小黑羊周身浮动,若慧智在此便能看出,相较于一月前,他的灵力已壮大许多。饕餮是龙之子,是先天凶兽,不需修行,生下来就有成为大罗金仙的资质,因厌食症,小饕餮比他的前辈们弱了许多,这段时间营养勉强更上,蕴藏在他体内的能量便蓬勃发展起来。
力量如同雨雾,在狭小的房间内扩散,它是无形的,像是空气,能够抚摸到任何一个角落。尘埃,石子粒,角落里的蛛网,已死虫子的尸体,在慢悠悠飞行的小虫,皆被无形的力量捕捉到,它们被毫不留情地扫荡出门。
房间内焕然一新,氧化几年的墙壁回归本色,房间内充满“新”味。
小黑羊满意地打了一个响鼻,成了。它化为人形,喜滋滋地写条。谦虚是好品质,却注定不属于饕餮,他善于讨赏的天性令他从不隐瞒自己的功绩,在同田螺姑娘般清扫完房间后,他决定让莫小远看见自己的劳动成果。
莫小远定会给他加菜!小饕餮想,为了暗示自己的加菜意图,明早送上的食材要翻倍!
……
太阳刚冒出地平线,莫文远就从榻上爬起来,时值六月,天气逐渐变热,只有清晨深夜,才有丝丝凉意,走进院子,清风徐来,院角落的嫩草上尤带露珠。李三娘的眼光很好,且别说是房屋建龄,墙壁新旧,光是看院中盛开的点点小花,被风吹拂后簌簌发饷的宽阔树叶,就令人心旷神怡。
深吸一口气,莫文远进入厨房,不起眼的角落中堆满了新鲜食材。
李三娘不是蠢人,她聪明又勤勉,某次起得同莫文远一样早时,看见了食材,立刻将儿子招来询问。她的舌头不是很尖,却也能辨别出食材好坏,从饕餮初次送肉上门,她便感叹今日的肉怎的比平日好吃了,等看见高品质菜肉后立刻将回忆从脑海深处抛出来,拎着莫文远耳朵问他怎么回事。河东狮都没她凶。
先前鱼胶堆满院落的奇景撞入脑中,怕与今日是同一人所为。
她眼光深远,考虑颇多,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没有将李三娘砸得晕头转向,反而让她惊惧。能送上皇帝都不定能吃得的瓜果蔬菜,不是神仙就是精怪所为,她私心觉得神仙少管凡人事,精怪的可能性颇多。大郎收了精怪的供奉,岂能什么都不做?别真把自己赔上,送到山门给做厨子去了!
莫文远任她怎么问,一口咬定是菩萨所为,还到菩萨送上瓜果并非不求回报,自己日日做菜供奉。他们建立了往来契约。
菩萨:呵呵。
李三娘不信邪,带他去白马寺拜见高僧,高僧听闻此事,面色不变,言确是神仙所为,莫小郎君通身佛光,寻常精怪不得近身,怎会被妖物缠上?连见几名大师都收到如此评价,李三娘才看看放心,学会将瓜果蔬菜视而不见了。她还帮莫文远圆谎,言此些物是她定的,莫文远日日早起等人送货上门,就把事情遮过去了。
莫文远:虽不知法师们为何如此配合,但过关就好。
慧智:呵呵。
若不是他施展入梦术提前告知各位法师,他以为谎编得下去?
哎,跟在饕餮身后,注定要不停擦屁股。
……
各色瓜果堆满桌台,瓜茄芦菔应有尽有,不属于此季节的作物混在蔬菜堆中,莫文远将其挑出来,仔细观察大小生长情况,心道这必定是从崖州、儋州等地摘来的。崖州、儋州是今海南附近地区,与洛阳相距甚远。
膘肥体壮的矫健公羊被拴在桩上,也不知被施了何种法术,迷迷瞪瞪,一声也不叫,莫文远走进查看肉质,发现此羊十万里挑一的极品,肉质肥美,不带腥臊味,无论是做烤羊排、涮羊肉还是爆炒做汤都很美味。
暗处,慧智用睿智的双眼盯着饕餮后脑山看,似乎想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慧智:送肥羊?你真想被莫小郎君吃了?
莫文远看比平日丰盛数倍的食材,挑起左眉,看来今日大展身手是不行了。他又奇怪是何事令妖怪友人送来如此多食材,哎,真怕在打扫完房间后,力气被榨干,无法烹饪大菜。
他的忧虑在见到友人留言后迎刃而解:“房间我都打扫好了,你得犒劳我!”牛气哄哄的小妖精模样跃然纸上,他忍俊不禁。
等验收完成果,莫文远却笑不出来了,他口鼻之敏锐超乎常人,且别说是脏物,清扫过后,房间内便是一粒灰尘也无,仿佛处在无菌间中,有此环境,若酿不出好牡丹酒,他就枉为厨子了!
“这哪里是交了妖怪友人,分明是养了田螺姑娘啊!”
……
徒弟们看见白到发光的墙壁,恨不得扑通一声跪下,以头抢地,唾弃自己。他们分明记得昨日收工,房内尚未明亮如斯,定是他们休息时,师父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折回房内,洗刷干净的。
铮铮铁汉赵深善留下差点流下两行血泪,他腾地一声跪下来道:“师父,徒儿愧对你啊!”其他几名徒弟见大师兄跪了,同多米诺骨牌似的跪成一串,若是旁人见了,定觉得他们干了什么欺师灭祖德大事,要不然怎会如此自责。
莫文远:???
他没想到几人反映这么大,都没来及将赵深善拉住,莫文远手忙脚乱跑到众人面前,攥紧赵大徒弟的肩膀使劲把他拉起来:“不不不不不,此房间并非我打扫的,是神仙,神仙帮忙做的!”
赵深善:“啊?”
莫文远摆出了忽悠人专用的高深莫测脸,表情还是跟大兴善寺的和尚学的:“吾夜间做梦,同周公相会……”他拿出了惯常面对李三娘的说辞,三娘听他“梦见周公”“与仙人相会”听多了,只要出此言,眼皮子都不会擡一下,更不想听莫文远瞎忽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徒弟们不同,他们是第一次听见莫大郎诉说自己的不同于凡人的神通,听的眼睛亮晶晶,对他的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如此!”
“不愧是师父?”
“师父,仙人长何模样?”
莫文远胡诌道:“同大兴善寺中的菩萨雕像一样,品相端庄,慈眉善目。””原来如此,果然师父佛缘深厚,我等市井小民从未窥见菩萨真容。”
“师父,此间既是菩萨打扫的,我们再在此酿酒会不会有所不妥,要不换一间房,此间迎几尊佛像,布置成佛堂可好?定能将师父的虔诚之心上达天听。”
莫文远:一点都不好!
他横眉倒竖,接着忽悠:“此言差矣,不知你等可听说过菩萨送玄奘法师袈裟之事?”
“自是听说过的。”
“在玄奘法师从乞丐扮相的菩萨手中接过加沙之前,菩萨还考验过诸多法师,但他们无一例外被其表象所获,没有接受袈裟,菩萨此为教导我们不以表象示人示物,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将房屋清扫一空,本就是为了酿酒方便,若我等舍近求远,将其布置为佛堂,岂不就本末倒置,逆了菩萨的意思?”
众徒弟纷纷点头,作恍然大悟状:“是极是极,我等迷障了!”
“哎,定要将房间发挥出最大效用。”
菩萨:我已经麻木了。
……
酒曲准备好后,正式进入酿制环节,莫文远在街上转悠几日,收购了大量糯米。糯米在北方叫做江米,价格比稻米高,产量低。制黄酒用的糯米略有不同,因善酿酒而被称之为酒米,唐时并无专门为酿酒而培育出的糯米,他只能货比三家,对比过后选择更合适的。
莫文远将酒米摊在众人面前,详细解释,他的徒弟们不是世代做厨子,就是当过庄稼汉,谈到两种粮食区别,一点就透。
“你们看它,与寻常糯米有何不同?”
四徒弟钱棉擅做面点,日日同白面麦面各种粮食打交道,莫文远的提问正中他的知识点,侃侃而谈,以作回答:“此米粒较普通江米粒更大。”他也不管米是生的,放在嘴里咀嚼,“蒸煮过后质地更为柔软。”
莫文远点头称是,随后他将一粒米放在砧板上,抽出柳叶刀,薄如叶的刀片在米粒上划过,将其完美得分为两段,他又如法炮制,切开了食用大米。
两人盯半粒米看,眼睛都要成斗鸡眼了。
“米粒心好像更白些?”
莫文远道:“不错,其被称为‘心白’。”心白原理是酒米中所含淀粉质多,中心富含淀粉的部分为乳白色,同寻常糯米相比颜色更白。除此之外中心粒内,淀粉与淀粉之类的间隔较大,米粒很“空”,如此设计更有理由酒曲中的菌丝侵入,能够让淀粉最大程度转化为糖份。
但这些精细科学知识,莫文远无法同徒弟们明说,以现在的技术也看不出米粒缝隙,故而说到心白就够了。
师徒齐心协力,将小米放在水缸中浸泡,确定水顶面越过米粒,充分泡水后将酒米粒捞起,放在编织细密的竹筐中沥干水分。
喷香的酒米被放入铁锅后搅拌蒸煮,这是力气活,师徒轮流干,一截干净的粗木棍插在酒米中不断搅拌,直至米变成棕色,搅拌从不停歇。
酒曲与煮好的米搅拌,放入缸中发酵,莫文远随后又添入其他几位香料并晒好的干花瓣,他并没有遵循古法,采用传统一冬一酿的方法。前几步是借鉴了黄酒的做法,但他的成品可不是黄酒,而是特质牡丹酒。
大缸静置在房间角落,他掐指一算:“再过二月到洛阳开缸。”到时牡丹酒就好了!
[任务:制作牡丹酒(2/1)]
[奖励点:100]
……
李三娘是位体贴的好母亲,她的体贴重点表现于当莫文远全心全意干某件事的时候,从不干涉,放任自流。在他小的时候,李三娘就随他追求厨道,即便她曾经希望儿子就和他的读书人父亲一样走上科举之路,他不愿读也就不愿读了,之后更是任他在酒楼中大展身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简直就是唐代版的“溺爱”家长,偏偏在街坊邻居眼中,三娘的“溺爱”收获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成果。
等长大一点,她的不干扰就体现在了工作上,莫文远说要酿酒,就创造好完美的条件,材料买好,地方找到,徒弟千里迢迢从长安弄过来。真是再好不过的后勤人员。
酿酒之事颇费体力,结束过后他与徒弟们都休息了两日,徒弟们都睡到自然醒,而生物钟精准的莫文远则放下杂念,沉入厨神空间中,研究美食。对他来说做菜既是工作又是爱好,是闲暇时杀死时间的良方。
这日上午,李三娘找到莫文远,面带神秘笑意:“大郎,你可知我做了什么?”
莫文远擡头道:“甚?”
李三娘将一沓薄纸送到他手中道:“且看看罢!”
莫文远仔细打量,惊讶地发现纸张上的图画似曾相识,正面勾画李三娘食肆的店面图,反面则画了各种各样的吃食,包子蒸饼豆花,也不知是找到谁来话,真是惟妙惟肖。
莫文远福至心灵道:“可是跟白马寺学的?”
李三娘道:“没错!”
当日他们来到洛阳白马寺,便被对方给普通信众提供的小广告给震惊到了,为了增加信徒,寺庙真是集思广益,不断创新。
李三娘道:“我当时便觉得将山门入画是个好主意,我可向邻居打听了,白马寺的图纸,在洛阳城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多贫苦百姓还将其供奉在家中,日日磕头跪拜。”
对洛阳城的中下贫民来说,纸张是稀罕物,画菩萨的纸张就更稀罕了,越是生活在贫穷苦难中的人越是需要精神信仰,他们本就笃行佛教,白马寺送的纸张被视为圣物。甚至还有居民感激涕零发誓,定要到白马寺上香。
“我等所印画,定不如白马寺般影响巨大,更无人日日诵经跪拜。”她还挺幽默,“然将其在街上发,被百姓争抢是肯定的。”
莫文远接上道:“我们不需忠实信众,只需有人知食肆之名。”
李三娘道:“不错!”
“有此印画,不出一旬,食肆之名在洛阳内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沈煜是长安郎君,不可能不知李三娘食肆。
在京城众多食肆中,以馒头发家,以豆腐菜见长的李三娘食肆是屹立不倒的常青树,永恒的标杆,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总是要去李三娘食肆吃顿饭的。没钱的喝豆花,有钱的点大菜,品种多多,选择多多。
沈煜是食肆的老顾客,在洛阳一月没有喝到李三娘食肆的豆花还怪想的,早上醒来,他感到腹中肌饥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洛阳城中的食肆分店。
李三娘食肆似已开张了?
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精神抖擞。沈煜心说,三娘食肆在长安城中名声很大没错,但在洛阳城中新站住脚,此城中到过长安的人就寥寥无几,就更不要说听说过长安城中店铺盛名的人了,定是少之又少。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没错,等知道了豆花的好后,三娘食肆的客人定会源源不断,要吃除非趁早,就要排长龙队,嘿嘿,他就赶个好时候,趁店名未广传播,去吃个爽。
沈煜身披长衣,跑起来像是阵小旋风,他路过王蔚,后者被他吓到了。
王蔚看见沈煜逐渐远去的背景,朗声问道:“沈郎,何故匆忙?”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
沈煜的回答也借助微暖的夏风传入王蔚的耳中:“我却要去三娘食肆——”
王蔚擡头看天,天已经大亮了,还要去三娘食肆?他遥望沈煜越来越小的背影,眼中流露出钦佩之意:沈郎,实在是太拼了!
赞叹一下对方的勇气之后,他提着食盒摇摇晃晃离开了,盒子中所装的,正是从三娘食肆中买到的豆花还有各色点心。他们家的人现在迷信三娘食肆的产品,严肃的二兄都断言,只要是食肆的吃食,就没有不好的。
王蔚昨夜夜不成寐,今早起大早,散步的同时去买早点,即便如此,他到时食肆已排了很长的队,沈煜现在去,那队伍怕是要九曲十八弯,排到思顺坊的坊门外,不到两刻,是万万买不到吃食的。
哎,沈郎定很爱他们家的吃食啊!
……
沈煜:???
=口=!
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队伍,他目瞪口呆,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象让他想到了曾经读过的一篇游记,说的是黄河景致,作者言黄河水流湍急,河道众多,上游河段并非平铺直叙,浩浩荡荡,笔直向前,而是蜿蜒曲折,张弛无度。
食肆门口的排队也是如此,初时,没甚经验的市民们站成壁纸一条线,平铺直叙,奋勇向后;到中间段,终有人认识到了问题所在,笔直的队伍无法支撑广大的人流,他们小心翼翼,如同蜿蜒向前的蛇,站的弯弯扭扭,在有限的空间中挤下更多的人;到末尾就不用说了,人已经密密麻麻,一横条接着一横条,站成了密集的正方形。
可悲的是,沈煜就是正方形中的一员。
他恨不得仰天长啸,流下愤怒的泪水,人多成这样,排到何时才到头啊!
然即使悲愤如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队伍中,可恶,既然已经到店门口了,怎么能不喝豆花,不就是排队吗?他排了!
世家郎君无所畏惧!
……
李三娘食肆洛阳分店开门大吉,生意火爆,九成都是靠小广告,只有半成靠店在长安的好名声,还有半成靠莫文远在牡丹宴上的好表现。
开始,李三娘印了千张小广告,令店中的人手去发,没想到还没发附近几个坊,就被一抢而空,后世小广告被折叠后扔进垃圾桶的局面根本不可能在此时代上演,老人、妇女、脚夫……各种性别各种职业的人拿到广告都如获至宝,细细打量。
纸张上写了寥寥几字,说明店铺名李三娘食肆,几日后开业,许多人不认识字,但浅薄的知识却告诉他们这是“字”,便到处寻找识字的郎君娘子,告诉他们写了什么。
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栩栩如生的图画勾起腹内馋虫,当即就拽着阿娘的罗裙道:“阿娘阿娘,我要吃!”
“看着很好!”
“吃吃吃吃吃,就知道要吃!”阿娘们将广告纸一把夺过,看价目表,每种吃食下都有价格,多是“一”和“二”。
娘子们不识字,这两中横却是认得的,有些店人懒,将其写在木牌上悬挂在顶上,不过两道横罢,猜也能次啊道是什么意思。
就一文两文?娘子们犹豫了,洛阳的经济水平不如长安,比起别的城市或者乡下还是很发达的,一文钱两文钱根本没人当回事。若有吃食便宜至此,买件倒使得。
种种原因趋势客人前往思顺坊的李三娘食肆,第一日正式开张,来买的都是知莫文远手艺的郎君与含金荣达在内的旅店众人,邻里本不打算买,接过味道太香,也按捺不住。
到了第二日,情况就不同了,竟有人拿着小广告从其他坊跑来购买,晨间准备的各种食材皆被用光,莫文远与李三娘对视一笑,干脆增加了购买食材的支出费用。
果然,等到第三日,被广告吸引来的顾客,觉得馒头好吃引来的回头客,莫小郎君的忠实支持者们,已经把店铺前的空地站满了,李三娘又是骄傲又是苦恼道:“哎呀,人太多了,得让梓人加快手脚,将旁边的酒肆尽早收拾出来才行。”
要不然他们的小店就要被汹涌的人流给撑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