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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悬赏画像的前面,百姓在互相谈论着:

    “这个金祢,悬赏一千金啊,嚯,可真值钱!”

    “他可是突厥的左贤王,当然值钱。”

    “以前他不是周人吗?投降了突厥不说,还带突厥兵打我们,这种叛国贼,就应该凌迟个三天三夜!”

    “除了这个叛国贼,咱们大周,可还有一个叛国贼!”

    “嘘!你不要命了?”

    众人噤了声,李楹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他们在骂崔珣,但她一个孤魂,连现出形体都做不到,更别提为崔珣辩驳了,她只能默默走开,走到一个小巷时,忽然看到鱼扶危怀抱着一个黑漆嵌螺钿长方攒盒,笑容潇洒不羁,朝她挥着手。

    鱼扶危带李楹来了附近一间茶肆,这茶肆乃是鱼扶危所开,内设雅室,雅室之内和田玉三足香炉中燃着檀香木,暗香氤氲,轩窗外则是小桥流水,青山翠竹,李楹道:“这真是个好地方。”

    鱼扶危笑道:“士人品茗,品的不止是茗,还品景、品情、品境,若不弄的风雅些,哪有客人上门。”

    李楹托腮瞧着轩窗外,日照青山,风摇翠竹,光景雅致,美不胜收,她移回目光,对鱼扶危笑道:“鱼先生鬼的生意做的精明,人的生意也做的精明。”

    她这一笑,艳杀春日百花,鱼扶危心中不由怦然一动,他不自觉咳了两声,掩饰住心底的紧张,还好李楹并没有看出来,鱼扶危于是拿起案几上的蔓草纹长柄银匙,给李楹舀了杯紫笋茶汤,紫笋茶茶芽细嫩,其形如笋,色泽带紫,故名紫笋,鱼扶危道:“这紫笋茶虽不是贡茶,但也不比宫中的差,公主尝尝?”

    李楹端起碧色琉璃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入口甘甜生津,回味之后,还有淡淡竹香,李楹说道:“好茶,的确不比宫中的差。”

    鱼扶危很是高兴:“公主喜欢就好。”

    李楹将琉璃茶盏放在案几上,她说道:“今日真是凑巧,能遇到鱼先生。”

    “不是凑巧。”鱼扶危道:“某每日都会

    去崔府徘徊,终于在今日见到公主出府,于是某便跟着公主,一路到此。”

    李楹愣了愣:“鱼先生为何要去崔府徘徊?”

    “因为某想见公主。”鱼扶危坦然道。

    李楹又是一愣,鱼扶危眼神之中,满是炙热神色,他直勾勾的看着李楹,李楹没来由的有点慌乱,她垂下头,抓起案几上的碧色琉璃茶盏,抿了口茶,眼睛都不敢看鱼扶危,而是闪躲着他的炽烈眼神,这断然不是一个女子面对心仪情郎告白时应有的反应,而是一个女子面对不心仪男子告白时应有的反应。

    鱼扶危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心中不由涌现淡淡苦涩,他勉强笑道:“自从上次盛阿蛮的事情之后,某就没见过公主了,崔珣不许某进崔府,连院墙都让哑仆盯紧了,但公主于某,是十分看重的朋友,某甚是担心公主,故而才会去崔府徘徊,并无其他意思。”

    十分看重的朋友……李楹心中疑虑渐去,鱼扶危出身市井,向来狂放不羁,又喜欢说些戏谑之言,不是她以前接触过的那种正经士人,看来方才那眼神,果然是她想多了。

    她终于松了口气,于是擡头道:“多谢鱼先生关心,我一切都好。”

    鱼扶危颔首,他又问道:“对了,那公主今日为何出府呢?”

    “我本来是想出来打听点消息。”李楹道:“但现在,应是不用了。”

    “为何?”

    “因为我见到了一个人的悬赏布告。”

    “金祢?”

    李楹点了点头:“我想打听一些三十年前的事情,金祢在三十年前是百骑司都尉,宫闱秘事,还有百官动向,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找到他,也许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但是这个人,全大周都在找他,并不是很好找。”

    “不好找,我也要找。”李楹说道。

    鱼扶危笑了笑:“那某帮公主一起找。”

    李楹莞尔道:“如此,就多谢鱼先生了。”

    雅室之内,檀香木即将燃尽,空气中满是檀香芬芳浓郁气味,除了檀香之外,似乎还有淡淡花香。

    鱼扶危忽道:“公主身上,有蔷薇花么?”

    “蔷薇?”

    “某好像闻到了蔷薇花香。”

    李楹忽想起什么,她大大方方从牡丹五色锦荷囊取出一朵红色蔷薇干花:“鱼先生的鼻子真是灵敏,我身上的确有蔷薇花。”

    蔷薇干花色泽依旧明艳如火,花瓣虽然失去水分,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形态和纹理,鱼扶危很是喜欢,他拿起蔷薇干花仔细端详,心中却多一丝浪漫念头:“这朵蔷薇花,公主可以送给某么?”

    李楹怔了一怔,她尴尬笑了笑,然后摇头:“恐怕不行。”

    鱼扶危不太甘心的问:“为何?”

    李楹也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她吞吞吐吐道:“这是旁人送给我的,我不好再送给先生。”

    “旁人?”鱼扶危一猜便中:“哪有什么旁人,是崔珣吧。”

    李楹想起那日崔珣送自己蔷薇花的模样,她不由垂首,轻轻点了点头,鱼扶危苦笑:“这朵花,恐怕崔珣只是随手一送,结果公主就细心保管,甚至舍不得它凋谢,将其制成干花,收在自己荷囊之中。”

    鱼扶危说的话,虽然是李楹自己做的事,但李楹听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想起崔珣刚说的那句“你不该留在这里”,就更觉得不太对劲,她含糊辩解道:“我也没有那么重视这朵花,只是见它好看,所以才制成了干花。”

    鱼扶危闻言,没说话,只是继续苦笑了声,李楹莫名有些心虚,于是端起琉璃茶盏,抿了口,鱼扶危喃喃道:“看来陷进去的,不仅是我一个人。”

    他声音说的很小,李楹没有听清,她问:“鱼先生,你刚刚在说什么?”

    鱼扶危摇了摇头,酸涩道:“没说什么。”

    他转而取出放在一旁的黑漆嵌螺钿长方攒盒,他打开攒盒,攒盒内置錾花银小方盘十二盏,每一盏里面都放着一个花朵形状的茶菓子,茶菓子用吴兴米和白马豆制成,手工雕琢成各种花形,不仅花形花貌形如真花,就连花蕊都栩栩如生,李楹不由道:“这茶菓子做的真是好看。”

    鱼扶危道:“这茶菓子名叫十二花月令,里面有梅、杏、桃、牡丹、榴、莲,玉簪、桂、菊、芙蓉、山茶、水仙十二种花,分别对应十二月份,因为形状精美,味道清甜不腻,在长安城很是流行,方才公主看金祢的告示时,某去买了一盒,送给公主品鉴。”

    李楹瞧着有趣,她说道:“这价值不菲吧。”

    鱼扶危道:“还好,公主若是喜欢,就带回崔府吧。”

    他想了想,虽然不甘心,但不愿一直像这般徘徊数日才能见李楹一面,于是悻悻道:“也就当送给崔少卿,作为上次撕他符咒的赔罪了。”

    说罢,他就准备盖上攒盒盒盖,李楹忽道:“欸?等一下。”

    鱼扶危疑惑道:“怎么了?”

    李楹从攒盒中拿起一块莲花状的茶菓子:“这个,不要了。”

    “为何?”

    李楹说道:“崔珣不喜欢莲花,这个送他,不好。”

    鱼扶危怔了一怔:“他不喜欢莲花?”

    李楹点了点头,时人爱莲,酒器、茶具等盛行用莲花纹,但崔珣府中,一个带莲花纹的物事都没有,所以她觉得,崔珣应是不喜莲花的。

    鱼扶危不太理解:“他雅号莲花郎,他还不喜欢莲花?”

    李楹想起上次崔颂清说崔珣二弟给崔珣起了“莲花郎”的雅号,崔珣将其打至头破血流,她说道:“这个雅号,他也是不喜欢的。”

    鱼扶危更是困惑不解:“莲花郎,美如莲花,这名头传的突厥都知道,他还不喜欢。”

    李楹也没分辩什么,事实上,崔珣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愿和旁人说,她也不知如何分辩,她默了默,忽问道:“鱼先生,为什么你们都说崔珣投降了突厥,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李楹不许鱼扶危在她面前说崔珣坏话,鱼扶危就真的再没说过,他虽忍的辛苦,但不想李楹不高兴,所以真的闭口不谈,不过今日李楹问起,那就不算他主动说了:“是被突厥抓去的百姓说的,那些百姓逃回大周后,说崔珣被俘虏后,因为害怕被杀,便投降了突厥,而且因为他容貌长得好,被突厥公主看上,过的很是富贵,除了讨好突厥公主外,他还帮助突厥练兵,突厥王封他做了右贤王,风头都盖过了左贤王金祢。”

    李楹想起崔珣的那一身累累伤痕,她苦笑:“我看他不像右贤王的待遇。”

    “一个逃回来的百姓这样说也就罢了,好几个素不相识的百姓都这样说,那就值得怀疑了。”鱼扶危顿了顿,又道:“他不承认也没关系,等抓到金祢后,一审便知,若为真,我看他这回也躲不过和金祢一起,被剐个三天三夜了。”

    鱼扶危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楹整个人都愣住了,鱼扶危见她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气,他忽对李楹道:“对了,公主住在崔府前,是不是一直住在公主陵?”

    李楹还在想着他那句话,都忘了回答鱼扶危,鱼扶危长叹一声,说道:“公主如今住在崔府,总不是长久之计,虽是一人一鬼,但到底男女有别,而公主陵又太远,某在永兴坊倒有一处宅子,可以卖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