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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谈话间,

    崔珣已经抓了两条鱼,他回头时,看到李楹和计青阳相谈甚欢,计青阳为人爽朗,又久在江湖,更加不拘小节,他虽年纪比崔珣大上许多,但一双眼眸,却仍然如少年般亮如星辰。

    也许有一种人,无论时光如何流逝,还能永远热血,永远赤诚。

    阳光洒在计青阳身上,让他整个人愈发灿烂夺目,他不知道跟李楹说了什么,李楹很开心的在笑,崔珣抿了抿唇,他提着鱼,大步走回。

    他也不想给计青阳烤鱼了,而是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扔给计青阳,冷声道:“计大侠一只手臂被射伤了,用另一只手烤鱼可以吧。”

    计青阳显然愣了下,他道:“可以。”

    不过,他一只手,显然不太方便,李楹戳了戳崔珣:“你帮计大侠烤一下鱼怎么了?”

    崔珣没吭声,只是自顾自烤着他和李楹的鱼,计青阳见状,朗声大笑:“公主,你没看出来,崔少卿在跟某较劲呢!”

    李楹不解:“较劲?较什么劲?”

    崔珣没想到计青阳就这般堂而皇之说出来了,他错愕了下,然后就有些恼羞成怒了,白玉一般的面容也染上浅浅绯色,李楹忽反应过来,她吃吃笑了起来:“你真是……”

    居然跟计青阳这个初次见面的人暗自较劲。

    计青阳也大笑起来:“崔少卿,虽说天下人都在骂你,骂你阴险毒辣,卑鄙无耻,但某发现你这人,其实挺有意思的。”

    天下人人唾骂的奸臣,没想到跟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似的,为了心爱的女子争风吃醋,默默怄气。

    还真是有意思。

    崔珣被两人取笑的羞愤不已,他咬牙道:“多谢计大侠,还将天下人骂我的话转述给我听。”

    计青阳笑道:“崔少卿,你不必这样,某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情爱二字,早已抛掷脑后了。”

    崔珣一点也不信,抛掷脑后?他方才见到李楹的样子,可不像抛掷脑后。

    他冷哼一声,道:“计大侠若无其他事的话,我和明月珠就先行赶路了。”

    李楹刚想说什么,计青阳却道:“崔少卿留步。”

    崔珣皱起眉头,计青阳叹道:“其实崔少卿不那么心急的话,有件事,某倒不忍心这么快说出来。”

    李楹不由问:“何事?”

    计青阳恭恭敬敬的将一旁的木制匣子抱到膝上,他问道:“崔少卿,某听说你被派去岭南押送沈阙,但为何会出现在这衡州?”

    崔珣不喜计青阳,从他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李楹的倾慕时,他就不喜欢他,他承认自己心胸狭隘,实在无法和喜欢李楹的男人有说有笑,所以他不想回答计青阳的话,只道:“这和计大侠没有关系。”

    计青阳没有计较,反而一笑道:“某猜测,是因为崔少卿怕中途有人拦截,所以才和公主快马加鞭,单独赶到岭南吧?”

    崔珣不置可否,计青阳又道:“沈阙的案子,传言是涉嫌杀害一位天威军的虞侯,但那虞侯身份低微,太后和圣人并不想因他治罪沈阙,沈阙能被治罪,据说崔少卿出力不少。”

    崔珣仍然神情冷淡,他嘲弄道:“计大侠消息倒是灵通。”

    计青阳毫不自谦的自夸道:“好说,某朋友遍布天下,消息自然灵通。”

    崔珣没理睬他,计青阳顿了顿,又道:“不过,崔少卿愿意为那虞侯同时得罪太后和皇帝,千里迢迢赶赴岭南,想必与他关系不错。”

    李楹抢先说了句:“十七郎和那虞侯,情同手足。”

    计青阳颔首:“既然和虞侯情同手足,那崔少卿与天威军主帅,郭勤威关系如何?”

    崔珣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终于擡眸,看向计青阳,一字一句道:“我视郭帅,如父。”

    计青阳听到他这句话,略显欣慰的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好。”

    崔珣定定看着他,李楹也瞥向他膝上木匣,她大概猜到了什么,脸上神情也变的凝重起来,计青阳缓缓道:“世人都说郭帅是败军之将,但某却觉得,郭帅身经百战,屡次大败突厥,被围落雁岭时,宁死不屈,自刎而亡,也算是个值得敬佩之人。郭帅死后,头颅被传首突厥军中,家产皆被查抄,尸身不得下葬,唉,一代名将,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让人唏嘘。”

    他顿了顿,又说道:“数月前,突厥时隔六年后,终于将郭帅头颅送还大周,某甚觉欣慰,但却从一朋友处得知,原来突厥送到大周的头颅,是假的,而真的,一直置于突厥叶护府中,但大周并未声张此事,也没有下国书与突厥讨要。”

    崔珣接道:“突厥叶护与郭帅有杀父之仇,之所以不下国书,是怕叶护狗急跳墙,毁了郭帅头颅。”

    计青阳点了点头:“某也料想如此,但堂堂大周主帅头颅,怎可一直陷于敌国?某义愤之下,便潜入突厥叶护府中,期间遇到几个察事厅暗探相助……”计青阳问崔珣:“这几个暗探,是崔少卿派去的吧?”

    崔珣盯向木匣,他整个人都已经魂不守舍了,只是愣愣答了句:“是我派的。”

    他自知晓那日起,就将暗探派去突厥,但叶护对郭帅头颅看管甚严,暗探一时之间无法得手。

    计青阳道:“某幸得他们相助,终于成功盗出头颅。”

    他小心翼翼的将木匣放到地上,推到崔珣面前:“郭帅的头颅,就在这木匣之中。”

    崔珣双眼尽是茫然神色,他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连手指都在发抖,他伸出手,想去开那木匣,计青阳却制止道:“崔少卿且慢。”

    崔珣擡头望他,计青阳不忍道:“还是不看为好。”

    崔珣恍恍惚惚,声音也轻飘飘的,仿佛来自遥远天际:“为何不看?”

    计青阳咬着牙,半晌,才道:“郭帅头颅,已被制成酒器。”

    李楹目瞪口呆。

    制成酒器?这简直是对郭勤威莫大的侮辱!

    也是对大周莫大的侮辱!

    崔珣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仿佛全身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离,他肩膀剧烈抖动着,阵阵眩晕涌上眼前,手指几乎要抠到地里,李楹都不敢叫他,良久,他才颤着手指,去开木匣,计青阳还是想阻止,却被他一把拂开,他双手放在木匣匣口,匣口似有千斤重量一般,他手抖的厉害,开了几次,都没开成功,最后一次,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痛楚之下,他才略微镇定下来,匣口被他徐徐掀开,只见木匣里面,放着一个中间被挖空,两边镶嵌金银的骷髅酒杯,骷髅酒杯中,还能看出些许酒渍,想必这酒杯使用频率甚高,李楹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扭过头去,不愿再看。

    但她又回过头,不安的去看崔珣,崔珣垂着头,李楹看不清他面目神情,四周一片死寂,连鸟叫的声音都听不到,李楹和计青阳都不敢说话,片刻后,李楹忽看到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从崔珣口中溢出,滴到黑色泥土中。

    李楹大惊:“十七郎……”

    她赶忙去扶崔珣,崔珣身躯已摇摇欲坠,他只是定定看着那骷髅酒杯,仿佛要将这酒杯的模样记到骨髓里去,李楹红了眼眶:“十七郎,不要看了……”

    她咬了咬牙,便去合上木匣,不让崔珣看,崔珣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李楹惊惶之下,便用袖子去擦,她含泪劝着:“十七郎,不要这样……郭帅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但崔珣仍然直勾勾看着合着的木匣,他脸色惨白到没有半点血色,双眸空洞到可怕,李楹想到那日

    他得知盛云廷托付时,也是这般的神情,她有些害怕,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劝他,只能哽咽道:“十七郎,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崔珣终于开了口,他心神大恸之下,声音轻如蚊鸣,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极深的痛楚与愤懑,他嘴角鲜血滴滴落下:“我崔珣……此生不杀突厥叶护……誓不为人!”

    计青阳虽然早已料想到他反应,但还是惊诧到久久无言,等回过神来,才劝道:“崔少卿,突厥叶护这般侮辱郭帅,天都会诛他。”

    崔珣听罢,只是一字一句,呢喃说道:“不,天不能诛他,因为我要诛他。”

    他忽望向计青阳,正当计青阳以为他又要说些嫌恶之语时,他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然后郑重,向计青阳跪拜下去,重重叩了一首,计青阳惊愕万分,他欲扶起崔珣:“崔少卿,使不得。”

    崔珣摇头:“你是我的恩人。”

    他脸色如纸一般苍白:“是我们天威军的恩人。”

    计青阳也跪到他的面前,他一拳砸到地上,叹道:“唉!只恨寻得太迟!”

    他对崔珣道:“崔少卿,若你信得过某的话,某会将郭帅的头颅,完好无损送到长安的。”

    崔珣点了点头,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印信:“凭此印信,计大侠可去衡州寻衡州司马刘若瑜,他是察事厅的人,他会将计大侠护送回长安,不过圣人有命,郭帅尸骸不得下葬,还请计大侠将头颅送于西明寺中,于佛前供养。”

    计青阳接过印信,他眼眶一热:“崔少卿放心,某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忠骨沦落异乡受辱!”

    崔珣缓缓颔首,李楹搀着他踉跄站了起来,他似乎虚弱到极点,靠着李楹扶着才能勉强站立,他望着计青阳手中的木匣,声音虽轻,却格外清晰:“总有一日,他们,都能入土为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