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顺着梅十五娘含情脉脉小眼神儿看过去,终点是一脸莫名其妙李知远。
难道——梅小姐心上人是李知远？不过看李知远这个呆样,也不像是认得梅小姐样子啊。英华觉得她可以按兵不动先隔岸观火,略微朝后挪了两步，挑了个合适角度,要看李知远如何应对。
李知远本来以为这个陌生少女是来寻英华说话，可是人家只盯着他瞧，他转头看英华，英华居然让开了,这是为何？李知远茫然了。其实早上大家碰过面，可是当时他就顾着细品英华小娘子霸气去了，压根没注意到当时还有一个什么梅小姐油小姐。
梅十五娘盯着李知远笑了半天,李知远也没有什么反应,她便把目光投向王英华，笑道：“英华妹妹，这位是？”
“是英华未婚夫婿。”英华也坏，就是不提这位姓谁名甚。
“果然是李世兄。”梅十五娘用过英华即丢，面对李知远笑得格外风淡云清，从衣袖内掏出一封用丝带绑了相思蝴蝶结扣儿信，道：“奴是梅家十五娘，和令妹芳歌是同窗，有一封把芳歌妹妹信，还请世兄转交。”
李世兄无视翠袖中朝他伸过来纤纤玉手，立场坚定走到英华身边，一本正经道：“这位小娘子咋这么不懂事儿，男女授受不亲呐，英华，你帮我把信接过来吧。”
英华立刻把心中那个腹内酸梨儿丢出去，换了一枚里外皆甜糖腌果子揣心里。为了细细品糖果甜，她走格外慢，每一步都端庄贤淑，又对着梅十五娘慢悠悠福了一福，才从举得手酸梅十五娘手中接过信。
方才还说男女授受不亲那位，半点不害臊地捏住了英华小娘子手，亲亲热热说：“母亲说想你了，英华明日到我家去吃个便饭好不好？”
英华小娘子带着娇羞瞟了他一眼，又含蓄地对着梅十五娘抱歉似点一点头，软软答了一声：“好。”
“那个信你明日顺便捎与芳歌罢。”李知远被英华显露出来柔情万种震惊全身酥麻，手软脚软还不忘扶着英华过门槛，还老实不客气很二货地对梅十五娘说：“哎，劳驾让让，小娘子你挡道了。”
后头一群柳家狗腿管事王家马屁管家又不傻，这小两口一路上大大方方说笑，何曾这样肉麻过？显然是秀恩爱把这位梅小姐看。李姑爷脾气大家还没摸着，可是王家二娘子是个吃亏必还席主儿，现她老人家不翻脸，谁敢坏事，大家都把笑声闷肚子里，脸一个比一个板严肃，都把梅小姐当门神，一个两个踩着她裙边从大门进去了。
梅小姐修养甚好，眼睁睁看着她裙边变成拖地墩布，面上笑容都没有改，迈着端庄大方步子自去了。
进了二门，英华也没发脾气使性子摔开李知远手腕子，使小指头紧紧勾着李知远手，李知远甚怕遇到丈母娘，进了二门倒是想松手，奈何媳妇儿不让啊，他只能战战兢兢顺着英华牵引被英华带她院里去——
一进英华她自家屋子，英华就笑嘻嘻问：“令堂真要见我？”
“是沈姐有话想和你说，让我爹出头跟母亲说，喊表姐妹们来聚一聚玩一玩，就便也让你去逛逛。”李知远瞅瞅屋子里大小丫头都避开了，抓紧时间说体己话，“我母亲还不知道杨家打算来提亲事儿。我和沈姐说了，沈姐和我爹说了，所以……就这样了。”
英华看李知远那个为难神情，便晓得别人不见得乐意，沈姐一定是乐见芳歌嫁给杨八郎，不由笑道：“我晓得了，明日必到府上去。”
李知远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咬着牙道：“明日我家陪你，若是时机合适，我和母亲直说，背着她老人家行事，她晓得了要伤心。”
“好。”英华把手轻轻搭李知远手背上，柔声道：“我晓得了，母亲疼爱你们，你也是真心敬爱她。”
李知远点头，哽咽着说：“沈姐她……她为了芳歌……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很怕她和母亲……从此生份了。”
“不会。”英华软语道：“以前，我大姐还没有说亲，我大哥把他同窗说千好万好，那人写文章我爹看了也说好，打算把我大姐许给那人。我娘拦住了不许，那两个月，她和我爹一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吵架。后来有好几家人家来求我姐姐，我娘又拦住了，那几年我大哥到京城去没少说风凉话，我爹也和我娘吵过架。可是现你看，我大姐过多开心，我爹娘多和气。”
“不一样，我们终归是沈姐生，”李知远笑起来像哭，“我是男子，二门以内有人为难我，我大不了出门不理。可是芳歌不成，所以……她不能嫁那么高人家，不是八郎不好，是她得嫁到我爹和我手能够得着地方去，才能不受委曲。”
英华沉默了好一会，说：“若是为着这个缘故，芳歌是绝不能嫁给陈家表兄。”
李知远愣愣地抬头看向英华，问：“为什么？”
英华态度平淡好像是说别人事，“我娘说她们小时候，每年过年送年礼去我外祖母家去，外祖母娘家从来不说她们坏话，好吃好喝供着，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可是就是能明明白白让她们感受得到她们是小老婆生，不配做人家亲戚。后来我外祖母不知道怎么晓得了，送年礼回家就只使管家了。再后来我娘她们到了说亲年纪，外祖母娘家来求六姨七姨，我外祖母一个都没有许。”她说完轻轻用力捏李知远手，道：“我娘说外祖母曾和她说，有些事，你心里不计较，便是旁人计较，也不会伤到你。这可是我们家传家宝，今日转赠李郎，望珍藏。”
李知远深深吸气，抽出手郑重谢英华，双手虚捧纳入怀中，瞧着英华许久，才道：“我明早来接你。”
英华好字还没有说出口，李知远抢上一步，一手搭英华肩上，一手搂住英华细腰，用劲一带，就把英华带他怀里了，然后他俯脸找准英华因为受到惊吓微微张开樱唇，用力、狠狠，碰了下去。
李知远嘴唇微凉，英华嘴唇温热，若是轻轻地，慢慢地贴到一处，那滋味自然是极美，可是李知远也不知道是心虚怕丈母娘撞见，还是业务不熟练，用力道完全不对，于是，唇齿相击，英华轻呼一声，捂着碰疼了嘴唇，就把他推开了。
李知远嘴也疼啊，他捂着嘴，左脸上写着“怎么会是这样？”右脸上写着：“我为什么会这样？”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