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巳就势躺下跟他拥抱,李天水说今天有点累,来的时候房间很脏乱,他费了天大的劲才把屋子收拾干净。
梁巳仰头四下看,“你都收拾哪了?”
“我换床品了。给沙发地毯吸尘了。也把地板全拖了……”李天水一一邀功。
其实傍晚他骑着摩托去镇里买菜,碾到晾在路边的玉米棒子,人直接摔出去了老远,头撞在了石墩子上。好在没大碍,头鼓了一个小包,但稍微有点犯恶心和头晕,所以就想懒着。
这事他不好跟梁巳说,嫌丢人。
最后梁巳还是发现了,因为他不肯脱衣服洗澡,肩膀摔了好大一块淤青。
但为了维护自身伟岸的形象,他撒了谎,说是为了救下一个差点被摩托撞到的小孩,才被摔伤的。
果然,他不止得到了精神上的关切,还允许可以不洗澡,可以像一坨冰激凌一样,任由瘫在地板还是沙发上。
梁巳洗完澡出来,换上李天水送她的中秋节礼物——情侣家居服。简单的纯白T,配了条满是大象的家居裤。算不上好看,但极度舒适。
她研究着T恤袖口的一个拇指盖大小、非常精巧的大象图案,问他,“这是你绣的?”
李天水否认,“厂家绣的。”
……
明明就是人工绣的。因为大象正面精巧,可背面线头没处理好。他也曾跟自己说过,最早出来社会闯荡的第一年,他曾熬夜绣过风靡一时的十字绣。尽管绣工不好,没卖出去。
而他最喜欢和崇拜的动物就是大象。
梁巳摸着大象图案,真心地赞美。李天水则望着她没吭声,半天解释说:“大象是吉象,以后你都会吉吉祥祥的。”
话说出口没一个小时,俩人正耳鬓厮磨,梁巳接到家里电话,梁父晕倒被急救车拉走了。
??秘密
几个老姐妹难得聚一块,凌晨一两点都没睡,关上主卧的门,说起了私房话和心酸事儿。
男人们也没睡,各个披着外套坐在大露台上抽烟聊天。老一辈没什么话,只听小一辈的抱怨生存压力大。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房贷,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们最怕夫妻双方老人生病,尤其是跟癌字沾边的病。如果没钱请护工或保姆照看,那么夫妻双方就得有一个人辞职,专门在家伺候。
三姨夫说他们了几句,说大老爷们儿,这就把你们为难住了?你们现在过的日子是天上的日子,有我们那时候苦?
接着话题就转到了三表哥身上,问他媳妇抑郁症咋样了。三表哥抽半天烟,说还就那样。二姨夫说不行就辞职,回来歇一段。
三表哥说哪儿那么轻巧,每个月车贷,生活开支,孩子学费和各种才艺班费用,他们两口的工资一毛不剩。
“那你们就少给孩子报些乱七八糟的班,整的他们压力也大。你们小时候啥也没,不照样有出息?”
这回不止三表哥反驳,所有的晚辈都反驳:时代不同了,大家都报,你不报就落于人后。
而且不止是报班的问题。还有孩子在学校的交际问题。三表哥说上个礼拜她媳妇凌晨三点就起了,要给班里所有的孩子们DIY杯子蛋糕,因为很多家长都往班里送了,你不得不跟风。而且买的没诚意,必须是亲自做的。
二表姐深有体会,说如今怀孕就开始胎教,然后早教,幼儿园之后就各种才艺。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害怕自己的孩子过于平庸,过于普通,因为整个社会都在否定弱者和普通人。而孩子出生在这样的环境,父母们只能拼命让他们更优秀,至少要比大多数的小孩优秀。这样的结果就是父母焦虑不已,孩子苦不堪言。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出在“努力就会成功,努力就能出人头地”,可有些事就是无论你怎么努力,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有些人笨就是笨,跑不快就是跑不快,如果硬逼着他们跑,他们自然就会生病。”二表姐说:“这个社会对普通人不友善到哪些程度呢。明月从没被催过婚,因为她事业有成。而我们几个回回被催婚,说年龄大了,又没赚大钱的能耐,再不嫁就没人要了。”
梁父听得揪心,扶着椅子起来去上卫生间。三表哥犹豫半晌跟过去,他想张口借钱,无论如何也得把房子的首付凑齐。他踯躅了半天没开口,怕自己的话没分量,考虑着让母亲去问大姨张口。
正准备折回露台上,听见卫生间动静,梁父晕倒了。
几个晚辈不敢乱动,打了急救。
梁明月去住酒店了,没在家里。
表哥们跟着急救车去医院了,姨夫们先后打给梁明月和梁巳。梁母嚷着也要去,小姨劝她别添乱了,只管在家里等着,医院的事交给晚辈。
梁母没心思睡,就托着腰站在大门口,望着急救车离开的方向。
小姨安慰她没事儿,好不容易把她劝回床上。出来客厅她二姐三姐同样揪心地坐在沙发上,二姐夫说了句,“当年就劝他们领养个带把儿的,好歹出现危急状况家里有人。回头俩姑娘都嫁出去……有良心了回来看看,没良心了……”
“姐夫你是喝醉了吧?”小姨说他,“带把儿的也没见有多孝顺。”
这话戳到了他的伤心事,去年他住院,在北京的俩儿子听说病轻,一个没回来。都养他们干啥?
小姨出来给梁明月打了通电话,听说没大碍,放了心,回客厅催大家都回去睡会儿,马上天都要亮了。见一直没存在感的周全准备出去,问他,“你去干啥?”
“我去赶个早集,买点菜回来煮早饭……”
“我跟你一块。”小姨随他上车。
一路上姐弟俩无话,准备下车的时候小姨看见他鬓角的白发,心里一阵酸楚,说让他少吃点,减减肥,人上年龄了太胖对身体不好。
梁父那边没大事儿,医院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些安神的药,说这次晕厥跟休息不好有关。老年人睡眠不好身体机能会严重下降。
梁明月见没事就去了工厂,梁巳办理了出院,当天中午带着梁父就回了别墅。到家梁母埋怨,说怎么不住两天,梁父手一摆,吓死了,他才不住院。他光看见病床上的白床单都害怕。
见梁父无大碍,大家都纷纷告辞,假期结束了,明天该开工的开工,该上学的上学。一屋子人,呼呼啦啦走个干净。
梁母给她妹妹们的每个孙子孙女都包了个红包,又把储藏室里的补品拎出来,每一家分了好几箱,这才招招手,让她们路上小心。随后托着腰回家,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
她是排头大,马上小七十岁了。最小的周全也都五十岁了,以后她们姊妹间就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梁父被强制性地按床上歇下,他见梁母回来,问道:“都走了?”
“走了。”
梁父宽慰道:“别难过,等明年中秋都又来了。”
梁巳在院里接梁明月电话,她已经找好了人,让梁巳直接带梁父去郑州,小地方医疗设备不行,还得去大医院查。
梁父不情愿去,小姨跟梁母好说歹说,才把人哄上车。原本小姨也要跟去,但要留家照顾梁母,只好让梁巳一个人去。
梁巳对医院都已经免疫了,不奢求能找到车位。她先把梁父送到门诊楼,让他找个椅子坐下等她,然后她把车开去外面的私人停车场,接着一路小跑回来,领着梁父去见熟人。
对方给他们安排了病房,让先住着,等明儿一早空腹了再做各项检查。梁父嘟囔,“那还不如明儿一早来呢。”
梁巳说:“住一晚你明天八点就能做检查。要是明天来,可能要饿肚子到中午。”
梁父不再说什么,但也不往病床上躺,说要下去转圈儿。
……
好在护士阻止了,不让他随意下楼。这回安排了个单间,梁父并不满意,他更喜欢三人间。但梁巳很满意,因为梁父住三人间爱左右打听,问人家得了啥病?因为啥得的。人家都不想说,他还一个劲问,问得人家可尴尬了。
傍晚前她先给梁父买了份报纸,然后拿着熟人给的职工卡,去职工食堂给梁父打饭。这边的职工食堂是出了名的好吃。
梁巳先给李天水回了个电话,要他放心,随后排在一位孕妇后面打饭。孕妇看着有八九个月,准备端一碟辣子鸡丁,这时一位妇人过来阻止,说她怎么是个馋猫,医生叮嘱多少回不能吃辣了。
梁巳听见声音,看了这妇人一眼,又看了眼她断掉的小拇指,背过身去拿别的菜。
妇人还在身后朝孕妇说着,说已经托人订好床位了,等临产了住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