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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惊悚 > 绘灵师(画师) >  鸩 (一)

《鸩》


洗墨刚住到伯祖的小院时,两人经过了为期不短的磨合期,毕竟相差了一甲子的岁月,不管是在生活环境或者习惯上,都有着极大的差异。

伯祖日出即起梳洗洒扫,洗墨到了假日不睡到近午不起床;伯祖习惯豆浆配烧饼,洗墨喜欢牛奶和三明治;伯祖一件内衫穿到泛黄,洗墨的上衣多到一天换两件,一个礼拜还轮不完。

即使如此,就算偶尔意见不合,就算有时有点口角,两人还是可以慢慢的摸清对方的个性跟习惯,做出退让跟容忍。

这日,洗墨却气冲冲的跑出了院子,任凭伯祖在后头怎么喊也不回头。

洗墨没有跑出大宅,只是往后花园里头乱闯,直到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之前较少经过的地方。

周围有点安静,没有风,也没有鸟叫,更没有虫鸣,静得让人有点发慌。

洗墨看到不愿处有个院子门口,远远的可以看到门外挂着云板,那是有房客的院子门口才挂,没有房客的院子门口是不挂云板,而且门是锁上的。

他现在应该是某个房客的院子外,但洗墨才来一年多,跟房客接触的不多,就算房客来到他们的那个小院子,也是匆匆来了就走,鲜少流连。

洗墨好奇的走到那个开着的院子门口,往院子里望去时,一阵风猛烈的刮过洗墨身边,那院子里瞬间如同被火焰包围了一样燃烧了起来。

洗墨用力闭眼又张开,只见漫天片片的红焰轻飘飘的飞舞在空中,缓缓的转圈、轻巧的飘移。

一片红焰慢慢的飘到洗墨面前,洗墨忍不住伸手接住,等待中的痛楚没有发生,却意外的发现那红焰一点温度都没有,既不烫手、也不伤人。

拿起来仔细一看,上头有着细致的经脉、带着微微的香气,手指抚在上头,有着如同丝缎般的触感。

那是一片花瓣。

洗墨抬头看着漫天的花雨,花瓣不只有艳红的,也有颜色较浅的、粉的、淡的,可是在他看来,全都是如同火焰一般。

颜色较浅的火焰、较淡的火焰、较深的火焰……

“真难得呢,”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我这儿居然会有客人。”

听到那声音,洗墨突然呼吸一阵困难,胸口如同被人用手掐住一样,几乎无法吸气。

“唉呀…真糟糕,”那声音带着点困扰,“不要急,马上就不会了。”

洗墨有点模糊的视线只看到红色的光芒闪过,一阵鸟类振翅的声音过后,突然的呼吸就顺畅了起来。

洗墨抬头只见一个人带着淡淡的笑意向他走来,看见那人的同时,洗墨几乎不那么介意是否能够呼吸了。

眼前这人,洗墨找不出任何他所知道的词语来形容,用最美丽的言语来称赞他,都还远远不足。

纯粹的、几乎要将人的双眼灼瞎的美丽。

“似乎还有点不够,”那人伸手轻轻抚过洗墨的眼睛,却不碰触到洗墨,“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那人的手离开后,洗墨揉揉眼睛,再看那人的时候,似乎就没有那种只想一直看着他的感觉了。

“我想,你是孟爷那儿的孩子吧,”那人好看的嘴唇扬起一抹轻笑,“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洗墨想起跑到这边来的原因,抿著唇低头不说话。

那人看了洗墨一下,又笑,“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喝杯茶吧,我这儿好久好久没有客人来了。”

洗墨抬头,看见那双石榴红的瞳孔,漾著水晶折射一般的光芒,还带着一丝哀伤的期待。

反正他现在也不想回去,洗墨想着,点了点头,那人却因为洗墨的应允绽开了一脸极为快乐的笑容,看得洗墨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我的家人都叫我阿九,你也可以这样叫我。”阿九伸手想牵洗墨的手,又想到什么似的退开来。

“可是我不是你的家人,”这么亲昵的叫法让洗墨有点害羞,“你的朋友呢?怎么叫你的?”

阿九楞了一下,又淡淡的笑起来,“我没有朋友呢,”停了一下,又说,“很久都没有了。”

阿九的这个笑容,很苦很苦,就像洗墨以前偷喝爸爸早餐的咖啡,明明他加了很多很多颗的方糖,可是喝在口里,还是透著让人难忍的苦涩。

洗墨一伸手,握住阿九的手,那是个大人的手,比他的大很多,可是却很柔软。

“我当你的朋友,阿九,”洗墨抬头看着阿九惊讶又慌张的脸庞,“我们当朋友吧。”

阿九见洗墨碰他,原本惊慌的想赶快抽开,听到洗墨说的,却又愣住了。

除了家人,没有人愿意碰触他、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他的周围,只环绕的让人伤心的死亡。

他不该让这小孩儿碰的,甚至不该让他进到这个院子,不该跟他说话,不该让他看见自己。

可是,他好想跟人说说话啊。

一点点也好,一句也好,一个字也好,只要一下下就好。

可是这小孩儿说,要当他的朋友,还牵他的手呢…

洗墨永远都忘不了那时阿九所绽开的笑容,如同在骄阳下带着露珠缓缓开放花瓣的鲜花,那样的光彩夺目、娇艳的叫人胸口为之一缩。

眼角的泪珠滑下脸颊,阿九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微微的握起手里那小了他一号的手掌。

“好,”阿九说,“我们做朋友吧。”


阿九搬了张桌子在院子里,非常开心的拿出了许多样式精美、香味扑鼻的糕点来,煮茶的时候嘴里还哼著小曲。

洗墨拿起一块糕点,上面除了细细的压出了一朵梅花的模样以外,中心的部分还点上了五颗芝麻作为花蕊,一咬下去立刻在嘴里化开,酸甜的梅香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

“好…好好吃喔这个,这个是在哪里买的?”两口就吃掉一块,洗墨又伸手拿了不一样的塞进嘴里,唔唔,这次是花生的。

“好吃吗?那太好了,”阿九笑眯了眼,“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喜欢吃就好。”

“这都是你作的!太厉害了,外面卖得都没有那么好吃,”洗墨连吃了好几块,嘴里塞的都快没空说话,“这个伯祖一定也喜欢吃…”

讲到伯祖,洗墨想到不久前才跟伯祖吵了一架,闷闷的把糕点塞进嘴里嚼著。

“待会我装一盒让你带回去,”阿九没听到洗墨回应,望过去只见洗墨闷着脸,抿唇一笑,“做了那么多,除了我自己也没人会吃。”

阿九掏出手绢,轻轻的替洗墨抹去嘴角的甜渣,细致的布料擦过洗墨的脸颊时,还可以闻到一丝淡淡的怡人香气。

“来,喝茶。”阿九将放得不那么烫口的茶放到洗墨面前。

洗墨端起茶碗,一边喝一边观察周遭的环境,院子里种满了一种碗状的花朵,很像他以前看过的郁金香,可是那柔细的花瓣,看起来又比郁金香更软嫩细致,层层叠叠的重瓣更增添了华贵的感觉。

“阿九,这是什么花?”洗墨伸手轻轻的碰触那花瓣,就跟刚刚落在他手中的那片花瓣触感一模一样。

“这是罂粟。”阿九捏住一朵花茎,轻轻一折,将折下来的花递给洗墨。

洗墨接过那枝花,把那半开的花苞靠近鼻子吸了一口,有种微甜却带着苦味的香气。

“好奇怪的味道。”洗墨皱了皱鼻,把花拿开了一些。

阿九听了洗墨的话,只是轻笑,“你怎么会到我这个院子来?我这儿离孟爷的院子不近呢。”

洗墨一愣,低头转着手中的那枝罂粟花,“…都是…伯祖啦…”

“挨骂了吗?”阿九见洗墨摇头,又问,“那么是挨打了?”

洗墨又快又急的摇头,“伯祖不会打我的,他都跟我讲道理,虽然…很烦,也很啰唆…”

“那么是你做了什么坏事吗?”阿九歪头,疑惑的说。

“才没有,我才不会做坏事,”洗墨猛地站起,气冲冲的说,“我才没有做坏事…我不会,不会做任何坏事的,做了坏事…说不定会……”

“会怎么样呢?”洗墨紧抿著嘴唇不说话,阿九苦笑,“我可没有读心术,你想着什么,要告诉我,我才会知道。”

洗墨不敢说,生怕说出来了以后,结果就成了真的。

“孟爷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你要告诉他,他才会知道你想什么,”阿九说着,伸手捻起一块糕点,“就像这块点心,上面没有做任何记号、花样,也没有任何香味,你要剥开或者是咬上一口,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人与人之间之所以有言语,不只是对话、歌咏,更重要的是让对方得知自己的想法,从言语中了解对方的心意,”阿九停了一下,望向洗墨,“即使是亲如家人、朋友,也不能彻底的了解对方的心意不是吗?所以,才需要言语啊。”

“…可是,”洗墨有点尴尬的扁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九眯眼笑了起来,摆手招来洗墨,细细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要离开的时候,洗墨手里除了那枝罂粟花,还捧了一整盒的各色糕点,站在院子门口跟阿九道谢。

“阿九,谢谢你请我吃点心,”洗墨望着阿九精致美丽的脸庞好一会儿,脸颊微红的低下头,呐呐的说,“如果…如果我有姐姐的话…我希望,可以跟阿九一样,那么漂亮,人又那么好。”

话才说完,洗墨红著脸转头就跑,也不等阿九有任何反应。

阿九呆楞的看着洗墨越跑越远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又摸摸自己的胸口。

“姊…姐姐?”阿九扁嘴,闷闷的苦起一张脸,“我哪儿像个姐姐了…”




洗墨走回伯祖的小院子的时候,放轻了脚步躲在院门外往里头看,院子里没有人,房门则是半掩著的。

偷偷摸摸的走到房门外,就听到伯祖似乎跟谁在说话。

“这么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儿呕气,要不要脸啊你,”一个娇脆的女声没好气的说,“你看人都跑了,弄丢了怎么办?”

“说什么呢?小孩子出去跑跑,肚子饿了就知道回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伯祖应着。

那女声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一时之间沉默的气氛压在房间里外,没人发出一点声音来。

“咳,”没一会儿,伯祖就开口了,“也快开饭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孩子跑出去前才刚吃完中午呢,现在也才两点半,敢情你是要吃午茶的?”女声似乎有些消遣的说。

“吃午茶就吃午茶,我高兴喂小孩几顿你管我。”伯祖有些嘴硬的说。

“你高兴吃就吃吧,本姑娘不奉陪。”

脚步声往门外来,洗墨匆匆忙忙的躲进厨房里,那人走到院子里时站了一下,低声的笑了一下,就往院子外走去。

没多久,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也从房内走出来,洗墨从厨房的窗子偷看,只见伯祖神态有点焦急的站在院子门口往外张望,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气的走回房内。

洗墨摸了摸手里的食盒,想起阿九的话,握紧手上的罂粟花,走到房门口推门走进去。

“伯祖,对不起…”洗墨低着头,有点怯怯的偷看伯祖。“是我不对,不该跟您闹脾气。”

伯祖提了两下气,最后还是将气吐了出来,拍拍洗墨的头。

洗墨对着伯祖灿烂一笑,献宝似的拿出点心盒子来,“伯祖,这是阿九给我的,很好吃喔。”

“阿九?”伯祖有些惊愕,“你去他的院子了?”

“对啊,她人很好,还请我吃点心。”洗墨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香甜的
糕点香味立刻飘散出来。

“你吃吧,伯祖年纪大了,甜的不能吃多。”伯祖又伸手摸摸洗墨的头,慈爱的说。

“喔,”洗墨看了看点心,重新将盒盖盖上,“那我先收起来喔。”

“欸。”伯祖一边回答,一边走出屋子,“我逛逛去,你别乱跑啊。”

洗墨应了一声,想了想,抽出一张白纸,拿起笔描出轮廓,将轮廓画好后,拿起画笔开始涂上颜色。

一只扬著翅膀的艳红大鸟,就这样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画纸上。

把画好的红鸟画像贴在墙上,洗墨看着画像,开心的笑了起来。

明天,也去找阿九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