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子趴在地上有些困惑的看着眼前的玻璃球,反射著刺眼阳光的玻璃球正缓缓的滚动着。
刚刚水子一手拿着玻璃球,又把弹珠一颗一颗排列在菜园里面,因为只有一只手可以捡弹珠所以显得动作比较迟缓。
结果就在水子站起来想要将弹珠放到比较远的地方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脚下一绊,就这样往前趴倒,玻璃球也调到地上弹了几下。
手肘跟膝盖都热辣辣的痛著,水子却只是直直盯着刚刚那一摔,玻璃球从中央慢慢扩散开来的红色雾气。
水子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捡起玻璃球来摇晃。
以往只要这样摇晃,红色的雾气就会消失。
但是现在没有。
水子再次摇摇玻璃球,红色的雾气随着摇晃在玻璃球里飘散开来,但是却没有消失的迹象。
水子有些困惑,又摇了几下,红色的雾气依旧没有消失。
觉得自己摔坏了玻璃,水子扁了扁嘴,眼睛里开始弥漫出雾气,捧著玻璃球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龙野跟重衣为了找南柯所说的梦玉,正将屋子里几乎整个翻了个朝天,就连屋梁上鸟窝跟屋角的老鼠洞都掏过了一次,甚至院子里那个池塘的石头都翻开来找,但是就是找不到那颗梦玉。
两个人正疲累的讨论要再找一次书房的时候,水子正捧著一颗通体透明、内里有雾的玻璃球走进来。
“龙野,弹珠坏掉了。”因为印象中记得玩具不是洗墨就是龙野帮她修理的,于是水子吸著鼻子把玻璃球捧到龙野面前。
“水子啊,玩具坏掉了等一下……啊!”龙野正绞尽脑汁回想着还有哪里可以藏东西,回头想让水子晚点再来,眼角瞟到水子手中的那颗玻璃球,仔细一看惊讶的大叫。
“南柯!南柯!”龙野捏起那颗玻璃球放在掌心,大吼大叫的冲出房门,丢下玩具被抢后错愕的水子。
“那是水子的。”水子转身对着同样惊讶的重衣抱怨。
“对,是水子的,水子可不可以借我们一下呀?”重衣笑着蹲下来摸摸水子的头。
水子扁扁嘴,似乎对龙野先斩、重衣后奏的行为不太满意,还没有回答,南柯就捧著那颗玻璃球冲回房间,直接扑到床边把梦玉放进燃著香的香炉里面,嘴里开始喃喃念著些听不懂得东西。
“水子,那个玻璃球你是怎么来的?”龙野也跟在南柯后面回到房间,蹲在水子身边问。
“姐姐给我的。”水子老实的回答。
“什么姐姐?那来的姐姐?”龙野有些着急的再问。
“哥哥带我去玩,奶奶家的姐姐。”水子似乎对龙野一再问同一件事有些不耐烦,转身就扑进重衣怀里撒娇,气得龙野直跳脚。
“怎么了?那个就是梦玉吗?”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是重衣也猜出水子刚才拿着的玻璃球就是找了许久的梦玉。
如果说水子是在洗墨带着她出门回来以前就拿着梦玉了,那这几天梦玉不就放在水子的小包包里面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他们却毫无所知。
龙野也想到了同样一件事情,因此显得脸色上不太好看。
“没想到水子会是我们的死角,对方将东西放在水子身上,应该也是预谋过的吧。”龙野咋舌著说。
“这些待会儿再讨论,不管怎样先将洗墨身上的咒术解开再说。”重衣抱起水子,安抚着想要拿回梦玉的水子。
这时候南柯一脸怪异的脸色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颗梦玉,只是里面的红色雾气已经消失了。
“怎么样,洗墨醒来了吗?”龙野问。
南柯摇摇头,“咒术在我们找到梦玉以前就解开了,我也把梦玉的结界给打开,洗墨没有醒来就是他睡得太深了,一时还没有办法马上醒来。”
“有人在你之前就将洗墨的咒术解开了?”龙野皱眉,“那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吗?”
可以作到这样的事情的,就有将洗墨困在梦境里面的那个人,但是为何要将洗墨困在梦境里、又为何现在将咒术解开,原本想靠南柯用梦玉可以从洗墨的梦境找到主谋,但是南柯再次摇摇头。
“对方将踪迹抹得很干净,我完全找不到任何东西。”南柯有些沮丧的看着手中的梦玉,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有关梦的事情里吃鳖。
“那么…现在洗墨,到底怎么样了?”重衣忍不住再问。
“就等他醒来了,”南柯耸耸肩,“现在就只是熟睡了,他要出来随时都可以,只怕他不肯出来。”
“怎么会不肯出来?”重衣或许是力气大了点,捏得水子有些不舒服扭了起来,只好将水子放下,再跟南柯龙野说话。
水子一下地就往里面床上跑去,拉起床帐,狮子模样的狻骑跟洗墨正沉沉的睡着。
水子踢掉脚上的鞋子,钻到洗墨的手臂下趴在洗墨的胸口,歪著头看着洗墨。
看着看着,水子打了个呵欠咂咂嘴、眼皮慢慢的沉下,就这样趴在洗墨身上睡着了。
水子觉得自己眼睛再张开的时后,身处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没有光线、没有声音。
睁着眼睛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什么东西,水子试着踏出脚步,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阻碍。
水子静静的在黑暗中走着,她不害怕黑暗,她隐约记得很久很久没有记忆以前她就是身处在黑暗里面的。
而且黑暗里面有熟悉的气息,所以水子并不害怕。
不知道走了多久,水子突然停下来,再次四处张望了一下。
“哥哥?”
随着水子的叫唤,水子的前方有点点的萤光亮了起来,看到那指示一般的亮光,水子迈著小小地步伐走过去。
等到靠近那个微光,水子才看清楚,低着头颓丧的洗墨、以及趴在他身边陪伴的狻骑。
发现了水子的存在,狻骑抬起头来望着水子,金黄的眼睛闪闪发亮。
水子慢慢走到洗墨面前,蹲下来仰头看着洗墨毫无生气的脸。
水子伸手摸摸洗墨冰凉的脸,不太理解洗墨是怎么了,而且明明她在床上跟洗墨还有狻骑一起睡午觉,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水子这才想起,洗墨似乎很多天很多天都在睡觉了,必须起床了才对。
于是水子抱住洗墨的脖子,脸对着洗墨的脸。
“哥哥,起床了,水子想吃稀饭。”
瞬间,洗墨眼前一阵白光,刺得洗墨眼睛发疼。
当洗墨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胸口被压的透不过气来,除了小小的水子趴在他的胸口上以外,狻骑整个都压在他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狻骑!”洗墨挣扎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离开狻骑底下,没好气的一掌拍上狻骑的头,“说过几次不要压在我身上睡!”
房间里的骚动引来外面三人,重衣惊呼了一声后又笑又哭的跑到床边双手搂住洗墨的脖子不放,龙野露出总算可以放心的笑容,南柯则偷偷地把那颗梦玉放进口袋里面。
睡了那么多天,一醒来消耗了体力,洗墨饿到几乎没有力气下床,还是龙野蒸了几个大馒头,洗墨一口气狠狠的吃了三四个才勉强觉得不饿了。
吃完馒头,梧桐端了一碗黑到像墨汁一样冒着白烟的药汁,板着脸递到洗墨面前,大有一副敢不喝就试试看的气势。
洗墨皱着脸把那碗药汁喝光,胃里鼓胀的感觉让他脑袋有些放空。
“洗墨,”龙野抓了张凳子坐到床边,“我知道你很累,但是趁着还没忘记,把里面的情形说给我听。”
洗墨楞了一下,点点头,开始从头叙述过程。
说到他被自己的幻影责备的时候,洗墨停了下来,看上去似乎有些无法释怀。
“洗墨,自责是当然的,”龙野知道洗墨对于伯祖的生前最后一段日子总是病弱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的不对,“但是要是自责而看错了自己该走的方向,那不是孟爷会愿意看到的事情。”
洗墨沉默了一下,对着龙野苦笑,“我知道,我只是还是会去想……放心,我不会做伯祖不愿意我做的事情。”
说到水子闯进洗墨的梦里叫醒洗墨,龙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南柯一边看着洗墨一边偷偷咽口水,“可能那个人把洗墨自身当成了核心,所以才会显得那么真实,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按造你的记忆去创造出来的。”
南柯停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馋意,“你,那个恶梦还要不要?我可以帮你吃掉喔。”
好久没有遇见闻起来那么美味的恶梦了,虽然开头有些杂味,但是这一个恶梦可以让他回味很久很久都不用再捕食其他恶梦。
洗墨没想到南柯会提出这个要求,楞了一下后摇摇头,“就算是个恶梦,我还是必须记住它……因为这是我的恶梦。”
龙野看洗墨已经疲累不堪,便叫住南柯问一些有关那个被操控的恶梦是否会有影响的问题。
洗墨像是在听他们说话一样安静了许久,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口,“那个女孩说,她叫罗鹃。”
在修补旧画的那几天,罗鹃常常跑来看,还时常逗著水子玩,久而久之已经开始不怎么怕生的水子也跟她玩得非常开心。
罗鹃说她是修补旧画那家老太太的孙女,因为祖母很重视那副画所以让她经常来看看,顺便看洗墨有没有什么需要。
那几天罗鹃常常拿大大小小的弹珠放在地上教水子玩,要离开前还送了一堆弹珠给水子。
没想到就这样著了人家的道。
休养了一天,身为年轻人的洗墨体力也恢复过来了。
洗墨走到书房,看到里面翻天覆地的杂乱状况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吐出来,逼迫自己暂时无视像是被小偷翻过了一遍的状况,从书桌上那堆乱叠的书籍纸张里找出墨条及砚,加入一点水慢慢的研磨。
磨好了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慢慢摊开。
虽然说是在梦境里面画的,不知怎么的,这张用玉明魂体画的图居然让他给带了出来。
用手指轻轻滑过纸面来回抚摸好一会儿,洗墨低头朝着纸面上一吹。
一只双掌大小、黑白斑纹的蝴蝶就这样被洗墨吹离纸面,像是抓不到平衡一样、摇摇晃晃的跌在桌子上。
洗墨伸出一只手指,让墨色的蝴蝶爬上来,将蝴蝶挪到磨好了墨的砚台边。
蝴蝶先是有些疑惑的碰触砚台,用自己的吸管好奇的沾上墨汁,最后蝴蝶就停在砚台边,翅膀一开一阖的吸吮着墨汁。
“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洗墨看着蝴蝶,不知道是在对着蝴蝶说,还是对着自己说,“以后,你就叫墨蝶吧。”
不知道墨蝶是否听得懂,砚台边的蝴蝶只是安安静静的吸着墨汁,轻轻的抖动着翅膀。
看墨蝶似乎没有任何问题,洗墨抓来电话拨出一个号码,等待着对方接起。
喀嚓一声,电话被接起来的同时,一个可爱又梦幻的娃娃音也同时响起。
“你好,这里是古董古色古香、价格古意公道的古物屋,现在是古香接听您的电话、为您服务呦~啾咪~”
古董赝品假货、价格黑心又奸商,洗墨在心里默默的替电话那端卖萌装可爱的公式台词接了一句下联,正好对应了古物屋三兄妹的名字。
“古香,我是洗墨…”
洗墨才刚报上名字,还没说出自己打电话的目的,电话那端的古香就发出高八度的兴奋尖叫。
“洗~墨~,上次哥哥在你那边拿回来的那块印石呀,人家好~喜~欢~,那块印石好漂亮好漂亮,拿起来温润又压手,真的是最高级的印石了~”古香大力的将那颗她满意的不得了得印石称赞一轮。
“那个,古香,”洗墨急忙打断古香,“请问古意在吗?”
“嗯~等一下呦~”古香一点都没有被打断的不悦,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就传来古意的声音,“喂?洗墨?”
“古意,我想请问你一下,上回你要给我的那个修补旧画的案子,客户是姓罗吗?”
“等等,”电话那端又是安静了一下后,古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喔,那是杨老太太的案子对吧,要修补她跟丈夫的旧画。”
虽然内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古意只是让洗墨更加确定而已。
“好,谢谢你了。”正要挂断电话,古意赶紧喊住洗墨。
“洗墨,可不可以帮我找找你那里有没有血牙?”古意压低声音,像是怕被谁听到一样,“古香最近吵著说想要一对血牙,你也知道那东西现在不好弄,有的话,价格上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句话洗墨完全不相信,敷衍过古意挂掉电话,洗墨鄙视的看着挂上的电话筒。
呿!妹控什么的,唾弃他。
放好电话,水子正好小心翼翼的拿着两盒布丁端到洗墨面前,“哥哥,吃布丁。”
洗墨立刻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好,冰箱里还有牛奶的,要不要吃?”
罗青紧闭好几天的眼睛轻轻颤动几下,眼球在眼皮底下转动了几圈才慢慢的睁开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女孩趴在他身上,小脸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眼睛眨呀眨的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不醒来了。”女孩笑着说。
“下去,重。”罗青微微皱眉。
“说女孩子重是会被狗咬死的。”女孩龇着白牙说。
“罗鹃,下去,很重。”罗青毫不犹豫的重申一遍。
罗鹃嘟起嘴,从罗青身上翻身下床。
“那么,在里面顺利吗?”罗鹃倒了杯水递给罗青。
“不错,”罗青接过水喝了一口,却皱起眉头,显然对水的味道非常不满,“说了不要买矿泉水给我喝。”
罗鹃耸耸肩,晃晃手上在百货公司以高单价贩售的矿泉水,“不然你要喝自来水吗?”
罗鹃提出的选项让罗青似乎更加不满,只好勉为其难的喝光手上的水。
“那么,舅舅,”罗鹃坐在桌边,双手托颊一脸期待的看着罗青,“什么时候,那扇门会打开呢?”
“比起等待的日子,很快,罗鹃,”罗青放下水杯,走到窗边,往下俯瞰一直以来都在他脚下的城市,轻轻的勾起微笑,“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