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透后,裴云之继续往山上开，直到进入一座庄园。
把车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楼前，裴云之没有急着走,打开顶灯,擡着戚喻的下巴看观察她的唇。
还有些肿，唇角被亲破了一点皮。他抱歉的亲了亲她,沉着声说：“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的。”戚喻说,水润的眼睛眨着，比纯真多魅惑，看的裴云之担心自己会再次失控,引以为傲的理智会彻底丧失,做出更混的事情。
这里是一处私人山庄会所，私密性很高，老板是裴云之的高中同学，在南城若有应酬，他一般都来这里吃饭，不用担心被偷拍。
这里的房间和菜品都是提前预订好的，客人到达之后，等着上菜就行。
戚喻有些困倦,蔫蔫儿的坐着打瞌睡，裴云之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说：“困了？”
戚喻闭着眼睛感受他轻柔的吻，困倦让大脑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念想,仿佛自己是被他珍视的宝贝。
裴云之又搂了一下她的肩膀,揉着她后颈说：“吃完饭送你回家。”
戚喻的眼皮颤了颤,垂眼瞧着桌面，眼皮还有些涩,但是大脑的困倦因子却因他的话而消失。
“你什么时候走？”
戚喻用上目线看着他，这个角度会让裴云之很想吻她。但是刚刚在车里弄的有点狠，现在又有些不忍心。
“我今天刚到，”裴云之失笑，“可能再住两天。”
戚喻重新看回桌面，小声说：“我明天早上就走了。”
裴云之从她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不舍的情绪，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的来到南城，却忘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担心她扫墓会伤心，却见到她从别的男人车上下来，高高兴兴的捧着一筐鲜嫩的草莓。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翻涌的情绪从喉间划过，化成一声轻叹，蹭着她的鼻尖安慰她说：“很快会见面的。”
“嗯。“
戚喻不挑食，什么都吃，饭量却很小。
经过裴云之的观察，还是总结出了一点规律。
偏甜口的食物她会多夹几次，喜欢牛肉，鸡肉次之，不喜欢羊肉和猪肉。
不喜欢青菜，但是会强迫自己吃，可是叶菜纤维太多，总要嚼很久，若是有西兰花，就会多吃一点。
饭吃到一半时，裴云之接到一个电话。
裴云之漫不经心的听着电话，目光瞧着戚喻，她吃的专心，细嚼慢咽，一如她的性格那般文静。
看来今天点菜还比较成功，让他略有成就感。
直到对方提到“程凌越”，裴云之才讲注意力转到通话上来。
对方自称程凌越的叔叔。
“程彦安。”他自我介绍说。
最近裴云之一直让人调查程凌越，动作有点大，也不屑遮掩，程家人果然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主动联系他。
程彦安笑了一下：“裴老师别误会，我不是来求和的。程凌越被他父母惯坏了，闯祸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们程家是正经商人，不做藏污纳垢的勾当。以前的事我不知情，如今我知道了，绝不会护短遮掩。”
对于程家的事情，裴云之也有所耳闻，说是程家一直在国外的小儿子最近回国了，手段雷厉风行行，很快占据程氏主要位置，入主程氏集团指日可待。
程彦安：“若是方便，可以让您的律师和我的律师联系，程凌越随你们处置，但我希望对程氏的影响降到最低。”
看来程氏小儿子与程凌越父亲不睦的消息是真的。
裴云之挂了电话，将程彦安发来的联系方式转给裴云苏，提醒她先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再决定要不要合作，这个程彦安听起来不是容易对付的主。
裴云苏很快回复“OK”，裴云之就没再管这事儿，放下手机，专心陪戚喻吃饭。
回去的路上，戚喻在副驾驶睡着了，头抵着门框，蜷成小小的一团。
恰好经过跨江大桥，裴云之把车停在江边。
江两岸的灯光星火闪烁着，春天的风温柔和顺，若是她醒着，他们还可以在江边散个步，按照她喜欢的，手牵着手。
她很喜欢毫无间隙的亲密接触，牵手、拥抱，贴在他怀里懒洋洋的打瞌睡，像家里那只又长大一些的猫咪。若是给足安全感，会把柔软的肚皮翻出来，任他抚摸揉搓。
性格很乖巧温顺，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变得热情主动，会主动环住他的脖子，也会主动吻他，这样的反差让他分外喜欢。
戚喻只睡了半个小时就醒了，小脸留着浅浅的印子，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可爱，裴云之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她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偏了偏脸，与他接吻。
裴云之放任自己拥紧她，加深这个吻，气息不稳的问她：“家里有门禁吗？”
“没有。”戚喻承受着他的吻，小声回答。
全景天窗开着，遗憾的是没有星星，戚喻被他放倒在座椅上时，只看到被霓虹灯映成红色的天空。
她当时想，若有机会，要去露营，和他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下一起看星星、银河，正大光明的拥抱、接吻，那该多好。
戚喻几乎不在晚上出门，自然没有门禁一说。她那样回答，更多的私心想跟他走，而不是回家。
可裴云之还是放开了她，整理她被揉乱的衣服，理顺头发，又抱了她一会儿，便把她送回家。
路上，戚昊天打来电话，问她在哪，怎么还不回家。
戚喻的脸还有些烫，唇灼热的厉害，嗫喏着开口说：“很快到家。”
路过一家便利店，裴云之戴着口罩去买了水和润唇膏，付款时，店员扫了他一眼，应该是没认出来。
裴云之喂戚喻喝水，又给她涂上润唇膏，可是显得徒劳无功。
他无奈的笑了一声。江边的时候，不该再吻她的。只怪夜色太温柔，而她太美。
戚昊天再婚时搬入城郊的独栋别墅，小区很大，每栋别墅都长的很像，到现在戚喻还会迷路。
裴云之把戚喻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去，才驱车离开。
客厅里只有梅林在看电视，看到戚喻回来，笑着起身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戚喻摇头说不用，又问：“爸爸呢？”
“在书房呢。”梅林说着，目光落在戚喻的唇上，眼神有微微的变化。
戚喻躲闪着低下头，说：“我回房间了，阿姨晚安。”
“哦哦，好的。”梅林不自然的掖了下头发，又问她：“明天早上吃什么？”
“不用了阿姨，我的车次很早，到车站再吃。”戚喻依旧低着头，说完，便匆匆往楼上走，不敢再待下去。
回到房间，戚喻拿着衣物去洗澡。吹头发时，隐约听到敲门声，放下吹风机去开门。
戚昊天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唇线拉的平直，看起来很严肃，让戚喻有些不安。
她的手在门把手上握紧，小声道：“爸爸。”
“进去说。”戚昊天说，侧身进了门。
戚慢垂着头，吞吞的关上门，不近不远的跟着戚昊天。
戚昊天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指着床对戚喻说：“坐吧。”
“嗯。”戚喻点点头，沿着床边坐下来，手很规矩的放在膝盖上。
她的精神紧张，背绷得直直的，常年的跳舞让她的背、颈都保持着非常优美的曲线，像只优美骄傲的天鹅，可她此刻却低着头，带着局促不安，甚至不敢与父亲对视。
戚昊天缺乏养育女儿的经验，有些事情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但不说又不行，只能选择最直接的办法。
“宇兴说，你有男朋友了。”
戚喻放在膝盖的手指蜷了蜷，戚昊天没有错过这个细微的动作，继续问：“是真的，还是在敷衍他？”
“真的。”戚喻说，片刻后，鼓起勇气擡起头，“爸爸，我有男朋友了。”
戚昊天沉默的看着戚喻，威慑力很足的高压视线让戚喻数次动摇，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没有闪躲。
戚昊天再次开口，又问：“刚送你回来的是谁？”
明明前一秒还是勇气满满，此刻就被他轻飘飘的一个问题打散。戚喻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戚昊天也不为难她，继续说：“我看到车牌号，让人查了一下，竟然是裴家的车。”
戚喻感觉被人捉住了喉咙，呼吸变得不顺畅，咬着口腔的软肉，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裴家在南城什么实力，你不清楚我告诉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点都不为过，裴家一跺脚，南城震三震。可是据我所知，他家目前没有跟你年龄相当的男孩子。”
戚昊天叹了口气，此刻才发现养育女儿有太多学问，他临时也没有佛脚可报，不懂技巧，不知道怎么拿捏分寸。
“只有裴云之和你认识，你们一起拍了电影。”戚昊天停下来，妄图阻止自己看似离谱的猜测，可没办法说服自己。
“所以，是他吗？”
戚喻没有说话，她的沉默，也让一切昭然若揭。
戚昊天“噌”的一下站起来，走了几步，才对着戚喻说：“他比你大十几岁！他什么人？你跟他谈恋爱？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他见得多了！”
戚喻沉默的闭了闭眼睛。哪怕他们刚刚亲密无间，可当差距摆在面前，她依然觉得如此不堪。
被爸爸说出来，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不是因为拍电影？你跟他有感情戏吗？”
戚喻还是沉默，戚昊天恼怒的提名点姓的喊她“戚喻”，她才迟缓的点了一下头。
戚昊天很想来一支烟，但摸遍口袋都没找到，想让自己冷静，可是越来越焦虑。
“他有名有利，比你大十几岁，什么风浪没见过？图你什么？年轻漂亮？乖巧好骗？
“我不上网都知道，他今天这个女友，明天那个女友，他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被骗了你都不知道。”
戚昊天字字诛心，戚喻的视线变得模糊，又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力反驳：“他没有骗过我。”
“骗你还会告诉你吗？”戚昊天气结：“我看你傻透了！今天他宠你喜欢你，明天他喜欢上别人呢？他跟你拍戏就跟你谈恋爱，以后跟别的女人拍戏呢？他是演员，要演一辈子戏的！
“演戏而已，你还当真了！”
戚喻说不出话来，一切话语梗在喉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让她疼痛、酸涩。
裴云之不是没有给过承诺，承诺会陪着她，也承诺不会提分手。但是他从没有说过喜欢她，更不爱她。
若是未来他有了喜欢的人，她一定会放他离开。
因为知道喜欢一个人会吃很多苦，所以不舍得他吃苦。她没有想过自己该怎么办，可是这样的话似乎不能用来说服爸爸。
戚昊天走到窗边站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搬到这里已经进入第4个年头，戚喻一直在京城读书，很少回来，留给她的房间也总是空置。
今天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也陷入恍惚。感觉女儿还是小女孩，却已经要经历情感挣扎。而他，作为她的爸爸，竟然束手无策。
缺少妈妈的角色，有些话题必须他来提起，却又开不了口。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大概只是一颗烟的时间，戚昊天又回到原位坐下，叹口气问戚喻：“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
“什么？”
戚喻擡起头，有些疑惑。
和女儿聊这个问题让戚昊天感觉非常别扭，很不妥当，但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着牙问她：“上过床吗？”
戚昊天在女儿脸上看到了近乎破碎的神情，充盈湿润的眼眸令他生出诸多不忍，却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害怕女儿太乖，太容易被欺负。
“分手吧。”戚昊天说，“我不看好这段感情，趁早断掉。”
戚喻吸吸鼻子，重新低下头，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戚昊天了解她的性子，这样沉默着，就是在抵抗，无声的软抵抗。而他偏偏对此毫无办法，但是这一次，他必须强硬。
她很像她的妈妈，漂亮，又倔强。他很怕她会走上她妈妈的老路，最初并不赞成她跳舞。她总是这样沉默着，在他以为她放弃时，拿回来一张舞蹈等级证书和一座金奖奖杯。用无声的反抗，和卓越的成绩，让他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但是，事业是事业，感情是感情。事业可以用天赋、勤奋去拼，感情怎么拼？能让不爱你的人回心转意？还是能让他永远爱你？
她的肩膀只有薄薄一片，面色苍白又无神，伤心又脆弱，让戚昊天于心不忍。
可他太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或许这样的分手会让她伤心，但是好过日后的破碎绝望。她执拗，认死理儿，这样的性格在感情中会吃大亏的。
害怕再坐下去就会动摇，戚昊天站起来，准备离开，听到戚喻小声咕哝了一句，他没听清，皱着眉问：“什么？”
戚昊天的目光落在戚喻身上，听到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楚的说：“上过床就不用分手了吗？”
他被震了到沉默，许久才找回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戚喻的声音很冷静，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让戚昊天有种错觉，若是他此刻点头，戚喻真的会去找裴云之上床。
哪怕她那么乖巧听话，但他觉得，但她能做出这样逆悖之事。
戚昊天觉得自己疯了，戚喻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