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周更新脸色铁青,眼睛发红,“身份证户口簿找出来。天一亮去离婚。”
三岁多的小孩子,大概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父亲的脸色,她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哇的一声哭起来。
方含笑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蹲在地上,把女儿揽至身前,擦干她的眼泪说,“蓝蓝,去看看大熊好不好?”
大熊在房间里哭。保姆哄不过来。
“妈……妈妈你流血了。”蓝蓝哭着说。
“妈妈没事。蓝蓝乖,去看看大熊。”
保姆过来,把蓝蓝抱走,关上房门。方含笑一手捂额角的伤口,另一手去挽周更新的手,“不要轻易提离婚。我们坐下来谈,好不好?”她摆出一脸讨好的笑容。
她在笑。她竟然还敢笑。
周更新猛地甩开方含笑的手,“谈!谈毛谈!谈洋鬼子器大活好?难不得在家里床上躺得跟死尸似的。妈逼玩意你逼格高我伺候不了你!……离婚!离婚!民政局离婚的人多着呢。甭等天亮了!走!现在走!现在就去排队!”他说着推攘方含笑往屋里走,“去拿身份证来!”
方含笑抓住周更新的手,“你别闹。真到那一步也不是现在。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解释,补偿你。一个星期以后,你还不满意,还是要离,那行,我们各自做双方父母的工作。两边父母都安排妥帖了,我们再用一个月走程序,请律师,谈抚养权,谈财产分割。最后才走民政局。”
周更新甩开方含笑的手,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样的节骨眼,她居然如此冷静,张口列出步骤一二三。好像他们不是在谈离婚,是谈一个崩了的收购案。好像他只是一个难缠的客户,她得耐着性子跟他讲流程。
“你行。你牛掰。结婚时候就想明白怎么离婚怎么分割财产了?你他妈把我周更新当什么玩意?一次性破鞋捡了穿穿了扔?”
“行了别闹。洗洗睡。我明早还得见一个国资委的领导。中午晚上都有饭局,完事了我回来跟你谈,好不好?”
她说着去门廊换鞋。周更新愤怒地站在原地,决定做点什么事发泄怒火。在愤怒中他摔了茶几上一个摆设,但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那摆设摔地上竟然还没个屁响。而这时方含笑已经换了鞋回来,“愣着干嘛,你不睡觉啊?”
天。已经吵成这样了,难道还要跟这个劈腿的女人睡一张床!他愤怒。他要,他要离家出走!
他当即朝门口大踏步走去。
“哎哎,这么晚你上哪去!”
“不用你管!”他说蹬上皮鞋,咣的一声带上门。
门没一会儿就开了。方含笑把他叫回来,钱包钥匙手机递他手里,“路上小心。”
她关上门,对着门边的穿衣镜擦去额角的血迹,还有眼角的泪痕。接着又打点起一脸灿烂笑容,回房里哄那一对哭泣的小儿女。
方含笑第二天上班时,额角贴着创口贴,半边脸还是肿的。她平常一向挽着高发鬐,这一天却反常地长发披肩——拿头发挡脸。
田田瞄准方含笑打电话的间隙,敲门进小会议室,跟她汇报合伙人遴选调查的情形。方含笑摇头,“遴选调查对当事人是保密的。不管你跟他们谈了什么,都不该让我知道。”
“可是,可是方总,他们现在都知道网上传的事情了……”田田怎么都不敢说是她说漏嘴抖出去的,“方总,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谣言越传越乱。不如我们出面澄清……”
“你想怎么澄清?”
田田早就拿定主意,“方总,我有办法!只要您一句话——我们系有很多师兄师姐在媒体,电视台、纸媒、新媒体都有。他们很多人都来找我,说想做金融圈的选题呢!我们可以挑几家有份量的业内媒体,为您做一个专题,专门讲您这五年完成的交易——”
“不行!”方含笑很快打断她,“你忘了?一进公司就跟你说要低调。别说官方媒体,社交媒体都不能乱发东西。以前高盛总部有人往推特上发个派对照片,掀得满城风雨。公司宣传有统一的口径,有公关的人在,轮不到我们说话。”
“可是方总,这不是公司的事,这是您的事——”
“傻白甜你是太闲了吧?活都干完了?蓝芯尽调完了?融资谈妥了?”方含笑瞪田田。田田只好怏怏退出小会议室。带上门的时候,方含笑抬头说,“田田,不用想着给我洗白。我没你想的那么清白。”
早上方含笑带佳慧出去见人。陈贤又在美国出差。剩下的人在工区议论方总肿起来的那半边脸。
“八成被老公打了。”潘丽丽叹气,“那网上造谣的也真是缺德。”
“啊?方总她老公……竟然……”
“是啊。方总她老公,原来在谷歌,听说回国以后工资不涨反降,一怒之下跳槽。结果到百度更惨!工资肯定比谷歌低的嘛……”杨晟说。
“嗨呀嗨呀!我也听闻咗,他在百度那个产品上线没用户,没两下就仆街。眼下在百度闲着,挣得钱没老婆多,回家拿老婆出气咗。”马修说。
“太过分了!”田田捏着拳头站起来,“再怎么样,打人都不对!”
“人家家事我们管不了。”潘丽丽说,眉头一皱,拿起手机,“不过有人可以管。”
“这他妈什么金融街正义天使,我靠,欠收拾简直!”杨晟扭头问潘丽丽,“潘姐,咱干一架?”
“干!”潘丽丽说,朝向马修,“从IP地址能查出他在哪吗?”
“只知是阜成门内北街……”
“我能问出来他在哪!”田田说,“我已经联系上那个‘正义天使’啦。我加了他微信,告诉他我可崇拜他了呵呵。”
田田假装自己是大学毕业正在找工作的小菜鸟,想跟“正义天使”讨教经验。那个“正义天使”一看田田的头像照片,居然对她十分热情,答应当天晚上在中行金融大楼旁边的面馆见面。
田田如期赴约,潘丽丽、杨晟、马修占了旁边一桌假装路人。那个“正义天使”果然来了。并不像公众号声称的那样是个做过二奶小三的女人,而分明是个男人。此人芳名郑天使,原来也是一个在金融街某外资行上班的白领,现在辞职决定自己创业——就是拉了三五个人,开了个公众号,专门发布一些奇奇怪怪、没有切实来源的八卦信息,靠发广告、收群费挣钱。
田田按照计划好的台本,装成刚毕业的迷茫期菜鸟,表示希望能够加入他们的团队。因为田田长得实在太甜美可爱了,那个“正义天使”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叔,哪里招架得住萝莉这样的攻势,没两下就表示愿意带田田去他们的办公室看看。
说是办公室,其实是阜成门内北街一处破旧的居民楼。田田跟着他进了4号院西楼,走过贴满小广告的楼梯,心里有些惴惴。进门时看一眼门牌号,赶紧偷偷给潘丽丽发了一条短信。
“正义天使”占着两室一厅的一室,另一屋还有另外一家小公司。这时大家都下班,屋里横着几张桌子,桌上几台电脑。
田田前脚刚进门,潘丽丽、杨晟、马修后脚就雄赳赳气昂昂进来了。郑天使一看傻了眼。旁边那两个男的倒还好说,虽然块头也有,但是估摸着跟自己不相上下,单挑不过还能逃走。那女的满脸横肉,粗胳膊粗腿,趴身上估计能把人压死。
“你……你们,谁啊?”郑天使问。
潘丽丽往破老板椅上一坐,对田田说:“田田你先。”
有潘丽丽他们在,田田立时有了底气,严正指责郑天使说:“我们,我们是你八卦的受害者。你,你不能这样,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随意指责别人。别说你写的那些八卦都没有真凭实据,就算你真有,别人的生活,那也是别人的生活,你没有资格审判别人!还有,还有你写的那些东西,明显歧视女性。你说得好像,好像女高管都是靠不正当行为上位,好像只要你有钱有财就会有女生想跟你……那是不对的!请你马上撤下那些八卦推送。否则,否则我们走法律程序,起诉你!”
潘丽丽“噗”地一下乐喷了,“这就完啦?”
田田看看潘丽丽,又看看郑天使说,“你,你立下保证书,说你马上会撤,以后也不会再胡乱造谣。”
潘丽丽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个子高,又还长得宽,往那一杵跟一小山似的。郑天使登时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倒退一步问:“你,你谁?”
“方含笑。”潘丽丽说。
郑天使一愣,赶紧说,“方方,方总好。”
“好你妈个头!”潘丽丽手插在腰肢上,朝郑天使走。潘丽丽走一步,郑天使就退一步。再走一步,再退一步。郑天使想溜,无奈一边杨晟一边马修,全堵严实了。没多久潘丽丽就把郑天使压在了墙根的一张破桌上,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脸。
然后潘丽丽开始了。
“小样儿,你是吃饱了撑的活不耐烦了是吧?没人操你闷出毛病来了是吧?我跟谁上床干你屁事?我开什么车干你屁事?老子就爱跟你妈劈腿,你是哪根葱轮得到你管?你假装加班在办公室里打飞机我说你什么了吗?你一边吃翔一边抠脚趾我说你什么了吗?你菊花痒了你私信我呀,满世界喊我跟谁谁谁好是闹哪样?我瞧你裤子里也揣着一玩意儿,看着不大凑合也算是个爷们儿了,是爷们儿你装女人嚼舌根?有你这么鸡婆的吗?贱人就是贱人,拿个键盘你还做上键盘侠了啊?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知不知道?少说话多干活低调做人知不知道?不管走多远低头看看自己的屌样知不知道?你妈也没欠你胳膊腿呀的,怎么就不能好好找个活干上,逼玩意儿打漂儿非要弄嘴皮子不消停吗你?”
潘丽丽一边骂一边摸他脸蛋,顺便喷了他一脑门口水。郑天使脸上又白又红,额头冷汗嗖嗖往下流,张着嘴可半天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潘丽丽的骂功,田田是领教过的,那真是叫人生不如死啊!田田满腔愤怒登时化为一片同病相怜之情。
可潘丽丽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爹妈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啊,送你来北京读书多不容易啊,你怎么就不学好了,啊?你是进外资行打两年小工就觉得自己是精英成功人氏俨然可以装逼了啊?被哪个高管爆过菊两下你就见识多人脉广了就可以出来造谣了啊?你丫是约炮成功一次自信心爆涨觉得天下女人都求你睡,还是约炮失败从此世界再没有色彩憎恨社会仇视人类改变性向从此YY自己是个京城头号婊子哭着跟所有男人上床?瞧你这德性,找抽呢你这是。脑子有病赶紧治,啊,别一不小心做出点影响我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事。实在想不开,麻溜的找根绳儿,也是为祖国节约资源为神经病院节约床位。你的后事呢姐给你盯着,八宝山咱住不起不是,没事儿,大好河山总有个马桶可以安放你的灵魂——噫,咋啦你这是?”
郑天使眼白一翻,晕菜了。
***
晚上十一点方含笑从国贸的饭局出来,接到樊西西的电话,说她嫌开车麻烦,要方含笑去王府井她开的饭馆接她。
方含笑对这个大小姐一向很没办法。樊西西指东她也不敢指西。方含笑虽然从来不很情愿当樊西西的闺蜜,无奈樊西西太喜欢身边陪衬一个相貌不如自己,财力也不如自己的闺蜜了,说是闺蜜其实跟丫鬟没差。这种情况在方含笑升职到VP以后好一点——方含笑实在太忙,怎么都没时间去她家给她烧饭了。
樊西西跟彼得·哈代结婚以后,很是风光了两年。但没多久她也腻了——二十来岁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都不甘心成天对着一个老头。结婚第四年上,樊西西跟那老头掰了,拿了一笔巨额赡养费。那时方含笑还在香港苦逼地做着助理。樊西西去香港投靠方含笑,结果发现丫混得比她还惨——挤着二十平的小房子,上班挤公交,天天吃外卖——立即抛弃方含笑,回了北京娘家。
那以后方含笑事业渐有起色;而樊西西回北京后,拿那笔赡养费做本金,先在护国寺新天地开了一家混和了唐朝文化与美国嬉皮士风格的后现代艺术餐厅;不久又与人合资买下后海一酒吧,也折腾成唐朝仕女风格的洋酒吧;最近又在王府井买下一个餐馆,也整成了唐朝主题风,新近开业。餐厅和酒吧因其高消费以及凡人不能理解的高逼格中西混合,居然吸引了一拨京城富豪和艺术家。樊西西一不小心变成了艺术圈名媛,798几幅价值上亿的后现代半裸肖像,里头主角就是她。
樊西西这几年在感情上一直漂泊无依,泡过富二代无数,但一直没有成家。她自己没有结成正果,对感情婚姻一直很稳定的方含笑很是不满,有一机会就来破坏方含笑的家庭,跟她兜售单身的种种好处。这回一听方含笑好像被周更新打了,登时高兴得不行,忙不迭赶来劝离婚。
“哎哟!他还真敢!这兔崽子!”方含笑把樊西西接上后,西西凑过来看她的额头和半边脸。额上创口贴还在;半边脸有些许浮肿,但因为扑了粉底,头发一遮看不出来。
一进方含笑的家门,樊西西先揪住周更新嚷嚷开了,“离婚!离婚!姓周的!去!马上去把你的身份证户口簿拿出来,现在就去民政局排队!离婚!”
周更新一把甩开樊西西的手,“搞毛啊你!”
结果樊西西自己往地上一坐,扯开嗓子大嚷,“哇噻!打人啦!男人打女人啦!报警!方含笑!报警!你老公打人啦!”
周更新脸色一白,忙辩解,“我,我没打人——”
樊西西跳起来叫嚷开了,拉过方含笑,指着她的脸,“没打人?没打人方含笑这脸是怎么回事?这额头是怎么回事?她有病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方含笑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你看她现在脸肿成这样,你叫她这辈子怎么办!怎么见客户!怎么见我!再贴面膜也没我好看了,她心里得多自卑哇!”她说了一会儿,发现说岔了,赶紧回正题,“离婚!马上离婚!我呸,姓周的就你这颜值,倒贴钱睡你一个晚上我都恶心。”
她说着一把拖过方含笑打量,一面打量一面啧啧有声,“你瞧我们家方含笑,多好一个黑富美哪。你俩配一块儿,真是一朵黑莲花插在牛粪上,你听她嫌你一句了吗?她挣钱,她养家,她买房子她生娃——周更新你哪辈子的造化骗到这样一只大傻叉,你不好好珍惜你还动手打她?这房子谁买的?你车子谁买的?你挣多少方含笑挣多少?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你不小着点心伺候人也罢了,就你这二两五两你还动手打人?你个吃软饭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离婚!马上离婚!”
方含笑拉着西西劝,完全劝不住。可怜屋里两个娃又被吵醒。蓝蓝哇哇哭着跑出来,拉西西的手说:“不要离婚。不要离婚。”
西西拉过蓝蓝,指着周更新说,“蓝蓝你爸爸打妈妈你知不知道?你要这样的爸爸有什么用!他连你妈都打,哪天他还不得连你一起打呀!他今天一高兴打你脸蛋,明天一高兴打你胳膊,后天一高兴又打你腿啊脚啊的,没两天他不把你打残废了吗?”蓝蓝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西西赶紧抱住蓝蓝,“以后蓝蓝跟西西姐姐过好不好?西西姐姐那里有很多熊宝宝哦!还有很多很好吃的萝卜糕哦!而且西西姐姐家的房子比这里大多了,风景比这里好多了,旁边有个花园有好多花蝴蝶,还有小溪可以钓鱼呢!”
旁边那个小一点的大熊马上倒戈了,蹭过来咧开嘴巴流着口水说,“啊!要!去西西姐姐家!”蓝蓝也说:“啊!西西姐姐家!那妈妈可不可以一起去呢?”
西西嗲嗲地说:“妈妈当然一起去啦!蓝蓝妈妈可喜欢西西姐姐了。”转而对方含笑说,“方含笑你跟我过呗。你跟我过,我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反正你也没有性生活,你说你白养个男人干嘛。”
周更新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把一对儿女从西西怀里抢过来,一面又抬头跟方含笑说,“方含笑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自己嫁不出去想拉你当垫背——”
西西一听,恼羞成怒,“我怎么嫁不出去啦!我告诉你,我身边男人多得很,就是没你这么怂的!是你自己说要离婚。你要离婚难道我们还跪求你这个家暴男不要离吗——”
这时屋里出来一个老太太——周更新他妈。早上樊西西接到潘丽丽短信,立即给周更新他妈发了一条短信,说你儿子要跟你媳妇离婚,吓得周更新他妈立即坐高铁从天津奔北京来了。
周更新他妈一出来就抹眼泪,过来先拉着方含笑瞅她的脸,忙不迭跟她道歉,“啊哟,人家跟我说我儿子打媳妇我还不信,这看看,他还真打得下去!媳妇啊!是我这个做妈的没出息!教出这么个败家的儿子来!”转头指着周更新鼻子骂,“你,你这个畜生,你还真打女人——”
“妈,您不知道,方含笑她——”
“不管你媳妇她怎么着,你也不能打女人啊!你也不想想这些年咱家那一伙穷亲戚,都是谁帮衬的?你爸心脏不好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吃多少进口药,医保摊不下来的钱都是谁给出的?你爸妈住的新房子,谁给的首付谁还的房贷?你二舅子的厂子眼看要倒闭,是谁去跟银行要的款子?你大姨的儿子在北京生二胎跑了多少次医院就是建不了档,你看是谁帮他在协和建的档?多好的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你咋就不知道珍惜哪!别说她待你这样好,她待你不好你也得忍着。你怎么还,怎么还动手打人哪?”说着老太太就哭起来,回头握紧方含笑的手,说,“媳妇,你真要离,妈也不说什么。以后你老公不是你老公了,你妈还是你妈,啊。”
方含笑眼睛湿湿的,“妈,我没要离婚。”
周更新眼睛红红的,“我,我也没要离婚。”
老太太拉过周更新的手,语重心长、情深意长地说:“……只不过是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全世界女人都会犯这样的错啦,能回家就很好了。你做男人的,要多包容自己女人在外面赚钱那么辛苦,不过是逢场作戏,还不能忍忍?家和万事兴,夫妻就是要男人多忍耐。这婚,不能离。”
旁边樊西西不干了,“什么!不行!说好离,怎么又不离了?”还来拉扯方含笑,“方含笑你可想清楚了。家暴男他是改不好的。他有一次家暴,就会有第二次。你看看你这张脸,再来一耳光子真是彻底废了。你现在不比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打一耳刮子脸还能弹回来。你家这位,今天不高兴给你一下,明天高兴了又给你一下,你看你这张脸还有救没救!而且我跟你说,你跟个人渣过没两下脸就气黄了,多少玻尿酸都救不回来。你放着我这个又富又白又漂亮的中国好闺蜜不要,非得跟家暴男啊你?”
周更新急忙去拉方含笑,鞠躬道歉指天发誓,“没有下一次!没有下一次!我深刻检讨错误!老婆原谅我!再没有下一次了!”
方含笑把哭哭啼啼的老太太劝好,把嘟嘟囔囔的樊西西劝到客房里睡下,把一对儿女哄到床上。这时已经凌晨两点。方含笑一直没跟周更新说话,洗漱完在床上躺下,周更新自己凑过来,在她脑后说,“老婆我错了。”
方含笑眼睛一湿,“是我不对。”
周更新气鼓鼓说,“你也知道你不对。”
方含笑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那时实在没办法了。眼看中国移动那单子就能做成,我……我那时……没法得罪他,也不可能举报他……我那时不过一个ED,他是大摩亚太区总负责人。如果不是借他的名义,怎么都不可能请得动大摩CEO……”
“别说了!我不听!”周更新吼。方含笑立即没了声。
没听见周更新声音,方含笑回头看。周更新在枕头上,含着眼泪,说了句,“老婆,是我没用。”
方含笑伸手给他擦眼泪,“别瞎说。”自己眼睛却又湿了。
周更新伸手抱住方含笑,呼吸埋进她的头发里。他在她脑后轻轻说,“方含笑,我想跟你一辈子。”
方含笑闭上眼,“……好。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