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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骗子、爱人、傻瓜、坏女人

    苏妙露跟着柳兰京回去,临走前,他把钥匙给了她一把,笑道:“有机会还能再过来。”

    这点柔情蜜意她自然受用,只可惜一回了浦东那套房子,她就忍不住起疑心。柳兰京已经把一切都预备好了。她的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长的短的半身的裙子,保守些的裙摆长到脚踝处,露骨些的锁骨和后背都暴露着,还有几件藕色的米白色的真丝罩衫,是用来搭配斜裁的吊带长裙。裙子能一路穿到深秋,所以连内搭也准备,真丝的羊绒的吊带衫各一打。底下还有七八个鞋盒,高跟低跟,羊皮牛皮底,一样都是她的尺码。

    柳兰京还在门口嘱咐道:“衣服都是让买手店的人准备的,你有不喜欢的,我下次转告他们。有空就试一下鞋,有的鞋码不准,你穿着说不定脚痛。”

    苏妙露不悦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会答应你去吃饭,所以早就把衣服准备好了?”

    “是啊。”

    “你真的又自大又混蛋。为什么你总能这么轻易地让我爱上你,又轻易地让我痛恨你?”

    “因为人们总是一边互相理解,一边彼此伤害。”柳兰京满不在意地转过身,还不忘补上一句道:“你要是觉得脖子上太空,还能再补点首饰。”

    苏妙露一把甩上门,倒在床上生闷气。躺了一阵,又忍不住起身去摸衣柜里的衣服。有两件真丝混羊绒的开衫,上手像水一样滑。她上身试了几件,款式都很经典,颜色又不相冲,搭配起来很方便。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暗暗埋怨自己没骨气。明明在和男人生气,却又没办法和男人买的衣服置气,简直是女人的天性。

    正巧柳兰京推门进来,靠着门,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笑道:“衣服果然要穿在你身上才好看。”

    “我这样子和被你包养有什么差别?别人会怎么看?”苏妙露觉得比不穿衣服让他看到更羞耻。

    “他们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们高兴就好。你这么年轻,不穿些漂亮衣服,以后就要后悔了。我没给你买冬装,怕你不喜欢,下次我把卡给你,你自己选两件吧。”

    苏妙露闷声不理他,柳兰京也不勉强,只笑着另起一个话题,道:“你要是在选见我父母穿的衣服,那就别穿绿色的。因为会和王雅梦撞衫。”

    苏妙露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苏妙露盯着他一阵看,他才无可奈何松了口,道:“我哥身边的助理是我的朋友,会帮我注意着我哥点。”

    苏妙露睨他,“你就不怕柳子桐发现了,到时候和你翻脸,或者把他开除了。”

    柳兰京似笑非笑道:“那就开除吧。难道你真觉得我只安排了一个人?”

    苏妙露不敢细看他的笑意,心头微微冷了冷。柳兰京就是这样,给她似近似远的感觉,就像穿着塑料拖鞋踩在湿瓷砖上,总担心要滑倒。倒不是男女之间的事,柳兰京在这方面很可靠,一旦确定了关系,就绝对不三心二意。他又太聪明,什么勾引手段都能一眼看穿。把戏玩得太拙劣,兴许还要遭他嘲笑。

    但可事情就坏在他的聪明劲上。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连自己的家人都提防,何止是柳子桐,他能立刻知道柳太太的动向,显然也是布了棋子在。要是哪天他翻了脸要对付苏妙露,也不过是掸去身上灰尘的工夫。一个礼拜的真心有多可靠,她也吃不准。

    他们的关系中有些荒唐的意味在,如果她只是为了钱和柳兰京在一起,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了。等结了婚,就算离婚,也能捞到几年贵太太的生活。可她偏又是一本正经爱着他,钱和婚姻反倒又成了阻碍。另一重讽刺的地方在,柳兰京是狡猾的人,如果真的是别有用心,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说到底,他实在是太贪心一个人,要别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的真心才掂量着施舍些。

    柳兰京见苏妙露愣着神,不说话,脸色僵僵的,多少猜到她的心思。他转过身,牵着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你在生我的气吗?觉得我和你订婚太随便了?”

    苏妙露嘲讽道:“没有,我哪舍得生你的气。我在生自己的气罢了。生气每次只要你稍微低个头,我就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开始和你去加拿大,后来回来找我,现在去见你父母。见过之后我再怎么否认,别人都当我们订婚了。反正你赌气,我就被你耍得团团转。”

    “不是赌气,只是时机恰好,就这么做了。”他扭头想吻她,苏妙露微微侧过脸别开。他笑笑,也不勉强,只是把下巴靠在她肩上撒娇。

    “你这样太快了。”

    “苏小姐,男人不可以被说快的,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苏妙露还想严肃些,可终究绷不住脸,笑了,无奈道:“你就是这样子,一说正经事就岔开话题。我认识你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想结婚。现在你疯了一样要和我订婚。虽然我承认我魅力无穷,但你应该还是另有图谋。坦白点,你到底想要什么?”

    “有三个理由。第一,林棋的事不能再糟下去了,早点撇清早点好,如果没个明确伴侣,有什么倒霉事第一时间想到我,已经好几次了。第二,和你相处确实挺愉快的,有个明确身份,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第三,我想要个孩子。”

    “你是说领养吗?”

    “我的情况只能是领养,既然要坦白,我就开诚布公和你说清楚。癫痫不一定会遗传,但我不会赌这个运气,我不能和你有孩子,必须要领养。我的领养申请刚被拒了,癫痫病人不方便领养,必须要结婚。”他的后半句是个谎话,但不碍事,苏妙露一时间还觉察不到,他真正想要的孩子是谁。

    “你是想让我和你结婚,让你能领养个孩子。然后呢?然后我再和你离婚吗?那我算什么,你的工具人吗?”苏妙露顿时恼火起来,又急又乱,起身就要往外走,柳兰京一把拉住她,一扯,就直接揽进怀里搂着。

    苏妙露起先还挣扎,但柳兰京把她抱得稳稳当当的,等她平静下来,才笑道:“你冷静一点,稍微认真想一下,要是我们真的结婚了,那没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离婚呢?”

    “你这算是求婚吗?”

    “可以这么想,但也不着急,我说过了,订婚后隔上一年两年再结婚也不迟,你还是能反悔的。”听到肯定的回答,苏妙露手心都在发汗,算不上多激动,她是真的慌了。说她不识好歹也行,不想认账也罢,她是真的不想和柳兰京结婚,一时间心乱如麻。

    “我现在就后悔了,可不可以?我没准备好,孩子也好,结婚也好,都太突然了,我也不想去吃饭。”苏妙露想推开他出门,一挣,却没挣脱开,在他怀里扭了扭,反倒像是欲拒还迎。

    “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柳兰京从后面紧紧环住她,说道:“我还没有彻底让你失望,那就别放弃我。”

    苏妙露道:“为什么是我?我知道你有很多女人可以选,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和我结婚?”对她来说,最好的回答是说爱她,但柳兰京真这么说了,反倒显得敷衍。

    “可是说是运气,但浪漫点可以说是缘分。之前的女友都不知道我有癫痫,这事很保密,你是唯一一个。我没办法知道她们对这病的态度,但我知道你的态度。你总把我当成一个得了病的,又可怜又任性的小孩子看。这是一种误解,但我喜欢你的误解和你的爱。”

    “我知道你缺乏安全感,但你也要想想,我也不是个太有安全感的人。你太任性了。”

    “可是你拿我的任性没办法,承认吧,你是个母性很足的人,这可能就是胸大的坏处。你一看到脆弱又孤独的倒霉鬼就忍不住怜爱,可不管怎么样,爱就是爱了。”

    苏妙露推开他,朝前走了几步,“别以为说得这么好听我就会妥协,我告诉你,柳兰京,我现在有出息了,不吃你这一套了。我不能和你回家吃饭。要是你到时候直接和你爸妈说什么,那就全完了。你肯定做得出这种事。你这样和人贩子有什么差别。不行,我要回家了。”

    “饭还是要吃的,都已经说好了。我发誓,我决定不乱说话。你就把我爸妈看成一对可怜的老头老太吧,住在偏僻的佘山山脚下一所旧房子里,周末早早准备一下,就盼望着自己的倒霉儿子带个美女回家,让他们看看。”

    “如果不是我见过你妈,我说不定真信了你这些鬼话。”苏妙露把嘴抿了抿,不想太轻易让他逗笑,一笑,就忍不住要让步了。

    “这样吧,我们打赌好了。飞镖还玩吗?”柳兰京忽然又摆出他的孩子气笑脸来,苏妙露最看不得这个。他从柜子里找个飞镖靶子来,和当初在金善宝家一样,竖起放在柜子顶上,扭过头来,说道:“还是三局两胜,我赢了,你就和我吃饭去。你赢了,就随便你提什么条件。”

    苏妙露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她也恨透自己这点,而柳兰京又拿捏得死死的,就他这个狡猾劲,还有余力多读两个学位出来。苏妙露接过飞镖就知道自己要输,果然柳兰京赢她赢得毫不费力。

    “多谢承认,你就当哄哄我了。”柳兰京把飞镖靶子放回去,侧身而过时,顺便从她面颊上偷了个吻。

    柳兰京低声下气到这地步也着实少见,苏妙露屏不住,半推半就还是从了。只是她阳奉阴违,背地还是找谢秋支招,谢秋只把草莓记在苏妙露的账上,理直气壮挖柳兰京墙角,说道:“你看看网上有什么见婆婆注意的事项,你都反着来,本来他妈妈不喜欢你,这是一来,肯定不同意。”

    苏妙露深以为然,潜心学习了一番,见家长的技巧总结下来无非是,嘴要甜,手要勤,人要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不知怎么,她眼前莫名浮现林棋的脸。这点把戏反其道而行就是妖艳贱货,好吃懒做。苏妙露心头笃定,想着这倒是她的拿手好戏。

    到礼拜六早上,柳兰京自己开车带苏妙露回家,他穿得随意,又让她坐后座。苏妙露笑他这样子像司机。柳兰京道:“那你记得要给我小费。”

    到了地方,苏妙露先下的车,柳兰京想去牵她的手,但她正巧要理衣服,便错过了。他们向前走了几步,苏妙露又觉得该去拉他的手,这次是他擡手朝柳子桐示意。他们的指尖擦着,又没有碰到。他们扭头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好笑,就十指相扣着往前走。

    从地下车库上楼,佣人为他们把门拉开,苏妙露在门厅换鞋,一时间没弄明白鞋柜的门是往里推的,捏着把手用力往外拉。正巧柳兰京进来,想帮她的忙,却没留神她正脱了一只鞋单脚站着,从后面撞了她一把。

    苏妙露朝前一摔,跪倒在地毯上。柳太太正好下楼,站在前面,轻轻皱了皱眉,说道:“人来了就可以了,倒不用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