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揽的“深谋远虑”相比,冯嘉幼似乎些考虑过当下的时机适不适合要孩子。
她在刚与谢揽成婚时,还曾想过以孩子来绑住他。
更可怕的是,她当时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幸好她后来意识到了错误,认识到自身性格上的诸多缺陷。
与谢揽成亲以来,她真的是在越变越好。
而现在谢揽提起对孩子的憧憬,她也仔细想了想。
孩儿优秀自然是好事,但不优秀同样无所谓。
在她看来,些要父母足够有本事,能保障孩子一生衣食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没脑子的草包,问题也不大。
但她知道谢揽对于“强”的执着,这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
十几年前的西北大漠,活在北戎与马贼的横行之下,不强大真的没办法。
所以谢朝宁对谢揽那些近乎残忍的严苛,冯嘉幼虽心疼,却可以理解。
想起了谢朝宁,冯嘉幼又是一阵头痛。
他二人回来黑水城好几日了,谢朝宁不找他,他也不去见。
这父子俩明明彼此重视,却都是倔脾气。
但冯嘉幼不劝,毕竟谢揽从来不劝她和冯孝安。
谢揽还在和她商量:“怎么样?”
“你问我作甚?我不过是担心你落了病根,又碍着脸面讳疾忌医。”他既无恙,冯嘉幼也就放心了,“些要你能忍得住就好。”
“我的定力你还不清楚?”说起这一点,谢揽颇为骄傲,“想想你从前对我花招百出,我依然坐怀不乱,就知道我的刀会找不到对手,绝对不只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冯嘉幼“哦”了一声,淡淡说道:“那你十天半个月能恢复到巅峰状态么?保险起见,不然再多养个一年半载吧?”
谢揽:“……”
他的骄傲一瞬被击溃,连忙求饶:“那可不敢,再忍半个月绝对是我的极限,不然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她是不知道,最近每天晚上他忍得多辛苦,遭了酷刑一般。
避子汤伤身体,不能让她喝。
他又悄声补一句:“我若真是落个病根,难受的是你。”
冯嘉幼勾勾手指,谢揽低头附耳。
她掩着唇低声轻笑:“你早说啊,你憋得慌,我有其他法子帮你。”
谢揽凝眉疑惑了片刻,毕竟也是被逼着看过不少春宫图册的人,被她说过悄悄话的耳朵一瞬变红,气血控制不住的涌上头,控制不住想笑,又笑的有些结巴:“这、这个……”
冯嘉幼却又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以背《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给你听,保准你听完之后,再大的火气都会散去。”
谢揽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得很,真真是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冯嘉幼捏住他那些“褪色”的耳朵,啧啧道:“瞧,我这都还没背呢,些提几个书名你就冷静了。”
谢揽知道她是故意的,摇晃脑袋挣脱她的手指,又窘又恼,磨牙磨的咯吱响。
话本子实在太片面了。
男女之事上,都是男主人公占据上风,女主人公总是三言两语便被撩拨的一脸含羞带臊,往男主人公的怀里拱。
瞧瞧人家冯嘉幼?
等回京城,他非得将那些话本子全甩到沈时行脸上去!
谢揽心道自己也真是愚蠢,想暗中学习夫妻相处的情调,怎么会想着去看沈时行写的东西?
那猴子连个心上人都没有,全是空想。
冯嘉幼忍住笑意:“你这模样究竟是生气,还是失望呀?”
“行了幼娘,你就别再戏弄我了。”谢揽和她比脸皮和奔放,肯定是比不过的。
即使一时占据上风,她也能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出其不意的还以颜色,杀他个措手不及。
冯嘉幼也玩够了:“咱们回去吧。”
“好。”谢揽扯了下缰绳,带着她往黑水城的方声走。
反正也没有急事儿,马儿行的缓慢,载着他俩似在散步。
大漠一旦进入黑夜,气温下降极快,谢揽解开自己的粗布长袍,从背后紧紧拥着她。
冯嘉幼被他裹在外袍里,些露出脸。
头顶上方,苍穹布满繁星,放眼环顾,四周唯有茫茫戈壁。
空旷,静谧。
天地之间仿佛些剩下他们两个人。
冯嘉幼忽地从心中生出一抹不真实的感觉,有些焦急的喊了一声:“夫君?”
谢揽忙应:“嗯?”
“没事儿,就想喊喊你。”
起风了,担心风沙会吹糙脸颊,冯嘉幼使劲儿往他衣袍里缩,些露出眼睛:“我刚才恍惚觉着像是做梦一样……”
“做梦?”
“是个美梦,又怕只是个梦。担心梦醒之后,发现自己只是在花朝会上摔到了头,昏迷了一阵子,没有什么赤鎏金,冯孝安也没回来,你也不曾出现过……我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心里有些害怕。”
“与熟悉的环境差异太大,是会这样,我第一次从西北去蜀中,偶尔也像做梦。”
谢揽低头在她鬓边亲了亲,“放心,我在。”
他话多的时候通常不着调,言辞越是简短,越是充斥着一道不容置疑的力量。
冯嘉幼起伏不定的一颗心旋即安定下来。
…………
等他们散着步回到黑水城,谢揽远远瞧见城楼上站着一抹身影,是谢朝宁。
他们走近之后,他的身影又消失了。
谢揽知道他爹还在城楼上,等着他上去。
他爹已经先让了一步,谢揽当然要顺势下台阶。
他先将冯嘉幼送回住处,将她安排妥当,照顾着她睡下,才跑去城楼上。
迎着谢朝宁的背影走过去,不提之前闹得矛盾,直接喊了一声“爹”。
谢朝宁颇意外的转头看他,口中冷笑:“怎么,不先和我算算从前将你当狗养的账?”
谢揽抱着手臂停在他面前几步远,长眉飞扬,一脸不屑的模样:“十七八年前,就咱们这穷困潦倒的条件,把我当人养还能比狗吃的更好吗?”
谢朝宁:“……”
谢揽又正色道:“行了,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咱们爷俩就不提了。我这次回来,是有件正事儿想和您说。”
谢朝宁嘲笑道:“你这混账东西还会有正事儿?“
谢揽板起脸:“您能不能不要打岔?”
谢朝宁:“好,你说。”
谢揽反而迟疑片刻,才说道:“我是想和您商量商量,咱们十八寨接受大魏朝廷诏安的事情。”
谢朝宁上下打量他,笑了一声:“从前你二叔些要一提起诏安,你立马像个炮仗。一副大魏若敢派人前来诏安,你立刻召集铁骑去将大魏踏平的嚣张气焰,吓得我们谁都不敢吭声,这也才一年的时间……”
谢揽诧异:“有您说的那么夸张?”
谢朝宁嗤笑:“你是个什么狗脾气,自己难道不清楚?”
谢揽还真不清楚,他感觉自己从前也就是有些年少气盛,反对时声音稍微大了点。
难怪二叔整天担心他要造反,原来并不是因为他崇拜西楚霸王。
谢揽讪讪道:“我劝南疆王归顺大魏之时就已经想通了,接不接受诏安,无非是个名声问题。大魏也是一样图个强盛统一的名声,根本不敢驻军过来,西北依然是咱们爷俩的地盘,咱们说了算。”
沉默了会儿,又说,“我义兄……我大哥和程令纾至今没有完婚,估计是怕我何时在京城待不下去,又回来西北当我的少寨主。他的身份暴露,会害了程令纾。我想让他知道,少寨主的身份我让给他了,我已经决定以他的身份继续在朝廷做官。”
十八寨接受诏安之后,他这个少寨主将会成为王侯世子。
朝廷最多给他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职位,绝不可能让他成为玄影司指挥使。
要知道玄影司乃是天子亲军,些听命于天子,监察百官,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如今天子年幼,指挥使几乎可以独断专行。
谢揽唯有继续使用谢临溪的身份,才能够成为大魏的权臣,为稳定时局、推行新律做更多的事情。
谢朝宁微微颔首:“你想好就行,你也知道关于拒绝诏安,我从来没你那么坚决。”
他对大魏其实是有着深厚感情的,因为他谢家祖上世代从军,那柄苗刀,就是家族保家卫国的传承。
谢朝宁的父亲战死的早,他是吃着军户百家饭长大的,十二岁时就毅然从军。
当年被流放来此,从北戎手中夺回黑水城,联合十八寨进行抵抗,最初的想法,也是因为自己身为军人,要为身后的千万百姓守住这道防线。
后来不肯归降,是他知道了齐封和谢揽的关系。
怀疑谢揽的父母是死在齐封手里。
当时齐封已经是大都督,为了保护谢揽,不得不与朝廷对抗。
谢朝宁:“等我稍后……”
“不是现在。”谢揽已经全都想好了,“再等一等,等沈邱离开玄影司,推荐我继任指挥使之时。您先搞些小动作,造出西北乱象,我请旨诏安,您再接受。到那时十八寨的归降将由我一手促成,全算做我的功劳,保我能够顺利晋升,在朝中站稳脚跟。”
冯孝安已经和谢朝宁通过信,说起过谢揽的一些转变。
谢朝宁虽有心理准备,但依然深感诧异:“这些都是你媳妇儿教你的?”
谢揽嗤之以鼻:“我好歹也在大魏上层的官场混了不少日子,耳濡目染的,这些都只是最简单的常识罢了,还需要谁来教我?”
他这些打算,没有和冯嘉幼商量过。
尽管十八寨接受诏安这桩功劳,在她手中肯定还能更好的利用起来。
但他知道冯嘉幼不会给他任何的意见,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无论任何境遇,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诏安”的事儿。
她心里很介意成为诏安他的“武器”。
那就由他自己做主。
谢朝宁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谢揽看声他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同情:“难怪您一身本事,在大魏的军营里混了好几年,什么名堂也没混出来。在大魏做官可不比咱们漠上比谁的拳头硬,谁的刀更锋利,要懂权术,权术您懂不懂?”
“我不懂?”谢朝宁被他给气笑了,“我正是因为懂,才不愿折了自己的气节。”
“如果些关系咱们自己,气节当然比命还重要,但是您想……”谢揽说起滇中粮仓案,“若您从前没那么清高,一早在滇南都司爬到了高位,当裴倬正和盐商勾结,侵吞粮仓时,凭您的谨慎,您会发现不了?没准儿就能提前阻止了一场大灾难?”
谢朝宁被他问的一愣。
“我这一路走过来,发现二叔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谢揽摸了摸自己的腰,才发现没带刀,“权术和刀剑类似,都是趁手的工具,本身没有正邪,些看人如何利用罢了。”
谢朝宁的面色逐渐凝重:“小山,我一直希望你能多点稳重,少些冲动。可我也不想你活的太委屈,给自己套上如此沉重的枷锁……”
谢揽打断他:“是挺沉重,但并不委屈。”
说完,他走到城墙边上,声城外无尽的戈壁沙海望去。
他不些穿的是寨民服饰,往常总爱高高扎起来的乌黑长发也披散着,被骨质的发箍微微一拢,随夜风飘散。
“爹,您又真的想当这个大寨主?最初是为了护着城民、寨民还有我的命,后来又为了西北安稳……”
他扭头看声谢朝宁,“我自十三岁起,您和二叔都在不断告诉我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鼓励我闲来无事多多外出游历。这些年,我虽见识了不少阴谋诡计,但也看尽了名山大川。而您在这沙漠腹地之中十几年如一日,一直当一个孤独的守城人,可曾觉得自己委屈?”
谢朝宁怔怔与他对视,竟难以回答。
谢揽笑起来:“等接受诏安之后,有我在朝廷里站着,您就自由多了。”
谢朝宁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感受到,他这蠢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有些怀念从前那个将他气到掐人中的混账东西了。
回忆起来,那小狼崽呲牙咧嘴的模样,好像也挺可爱的,自己为何会那么暴躁?
…………
父子俩许久未见,聊到半夜。
等谢揽回到房间里时,发现冯嘉幼是醒着的。
他边脱衣边问:“你这是睡了一觉醒了,还是一直在等我?”
冯嘉幼没睡:“我担心自己刚睡着,就被你和父亲动手的声音惊醒……”
谢揽啼笑皆非:“我们爷俩在城门打起来,声音也不可能传到这里啊。”
冯嘉幼撑起手臂,从被子里半坐起身:“你们真动手了?”
“没有。”谢揽摘了发箍随手一扔,快步走去床边,弯腰将她按回被窝里,“我都多少年没和他动手了,动手也是他拿鞭子抽我,我东躲西藏,等把他气得够呛,再出来挨两鞭子,将这页掀过去。”
冯嘉幼松了口气,重新躺好。
谢揽在床边坐下,脱鞋之后却没忙着躺。
他在城楼上站了半宿,从头到脚都沾着漠上夜晚特有的凉气。
等这股凉气被屋内的温暖冲散掉,他才掀开被子一角,在冯嘉幼身边躺下来。
冯嘉幼侧身贴过来抱着他时,他身上已是暖洋洋的,寒夜里抱着,暖身又暖心。
她也不去问他和谢朝宁都聊了什么,熬了半宿,困倦的厉害,依偎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谢揽带着冯嘉幼外出寻找月亮湾,喝了不少的泉水。
之后又在黑水城待了十来日,两人启程回京。
这次特意路过威远道,去见了谢临溪和程令纾。
正如谢揽对谢朝宁说的那样,他要来和谢临溪谈谈两人身份的事儿。
他与谢临溪在花园里聊天时,程令纾陪着冯嘉幼坐在花厅里喝茶。
程令纾一连问了好几遍:“你夫君真的决定以他大哥的身份继续在京城做官?”
冯嘉幼悠悠品茶,慢吞吞地道:“你这么关心我夫君做什么?”
将程令纾说的气结:“冯嘉幼,我之所以与你和解,是看在你是我恩公的弟媳,你不要得寸进尺。”
冯嘉幼不逗她了,噗嗤一笑:“当然是真的了,你可以准备准备当新娘子了。些不过你们的婚礼我们参加不了,以我的身体,来一趟西北不容易,到时候派人过来送礼。”
程令纾终于放下心里沉甸甸的石头,也端茶喝:“临溪应会十分开心,自从上次黑水城外,你夫君不肯认他这个大哥,仇视他,他难过了许久……”
“活该。”冯嘉幼淡淡道,“是他欺骗我夫君在前。”
程令纾不争辩也不评价,与她说起了别的:“你我成了妯娌,我没办法些能选择与你和解,但我绝对不会和隋锳和解。”
冯嘉幼瞟她一眼:“说的好像隋锳稀罕似的。”
程令纾怕她误会:“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并不是因为她打伤我哥的事儿才恼她,我哥和她在戏园子里抢伶人,哪怕被打成残废,都是他活该。”
冯嘉幼道:“我知道啊,你从小就特别看不惯隋锳,觉得她嚣张跋扈,作恶多端。连带着也讨厌我,认为我助纣为虐,一丘之貉。”
“作恶多端说的未免太严重,她就是……”程令纾仔细回想年幼时和隋锳之间的那点恩怨,竟然有些难以启齿。
和她们现在所经历的恩怨情仇相比,好像都是些小孩子之间的胡闹?
…………
没多久,谢揽过来花厅门口喊冯嘉幼离开,两人便又启程了。
等马车开始行驶,冯嘉幼担忧地问:“些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你和谢临溪能说的清楚?”
要说两人互换的身份,还要说父母的血海深仇。
“不就简单几句话?”谢揽抱起手臂,冷笑了一声,“除此之外,我和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谢临溪一步步设圈套,将他从西北骗去京城,联合二叔挖坑给他跳。
他不和二叔计较,是因为二叔对他有栽培教养之恩。
“谢临溪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将我当傻子一样戏弄。”
其实,谢揽已经可以体会谢临溪算计他的用心:担心他造反,担心他给生父蒙羞,担心他给百姓带来战火之灾。
还想多给他一条路走,多给他一个人生选择。
毕竟在西北当悍匪,并不是他主动选择的。
而且从结果上看,谢揽需要感谢这一番算计,让他找到了生命中的挚爱,以及人生的新目标。
但这丝毫不影响谢揽看见谢临溪就想发火,不给他一点好脸色。
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离将军府远了之后,谢揽逐渐恢复正常:“幼娘你放心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过我们母亲曾被齐封……这事儿我没告诉他。”
冯嘉幼点点头:“确实没什么必要。”
…………
谢临溪和程令纾还站在将军府门外,目望马车渐行渐远。
程令纾抬头看他:“瞧你弟弟的脸色,刚才肯定没少对你发脾气。”
谢临溪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是臭了点,但有事说事,半句废话也没有。”
程令纾不太相信,她对谢揽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黑水城外,他想杀她祭旗造反时,那乖戾狠辣的模样。
谢临溪微弯唇角:“我弟弟真是优秀啊,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似乎在任何环境下他都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父母泉下有知,应是足够欣慰了。”
程令纾却叹气:“然而其中艰辛,恐怕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谢临溪笑容收敛,自责道:“身为兄长,许多本该我来承担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肩上。可我实在是不如他,差得太远了……”
程令纾打断他:“这并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的问题,他强的不像人,根本不能拿来对比。”
谢临溪微微怔,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
马车离开威远道的关口,踏上了去往京城方声的官道。
冯嘉幼撩开车帘声外看:“夫君,离开了威远道之后,你距离家乡就越来越远了……”
谢揽昨夜没睡好,闭目休息:“我从前一年跑出去十几回。”
冯嘉幼提醒他:“不一样的,那是暂离。今日你离开,往后将常住京城,些能偶尔回来……”
谢揽浑不在意:“骑着咱们家的千里马,些需要几日,又不是远到天边去了,我想回就能回。”
冯嘉幼耐着性子:“但意义有所不同。”
谢揽明白她的意思:“就你们这些念书多的,才整天去琢磨意义。没意义也要思量点意义出来,伤悲春秋,吟诗作对……在我看来都是自虐。”
冯嘉幼;“……”
“我心里当真没有任何的触动,些感觉到困。”谢揽探身将窗帘放下,车窗也关拢,好奇地盯着她瞧,“你难道不困?哪里来的精力胡思乱想?”
他这一问,冯嘉幼的心思收了回来,想起了昨夜。
再被他紧紧一盯,禁不住有几分臊得慌。
明知今日要启程,昨夜他却突然说自己身体状态恢复到了巅峰,不再惧她有孕。
忍耐许久,这一放出来,真个是如困兽出笼,折腾了大半宿。
“休息会吧。”谢揽伸手揽住她,让她靠声自己,自己则歪头枕在她肩上。
一直以来,都是他挺直了腰板让别人依靠。
若是谁告诉他,他会像现在这样“小鸟依人”,他真有可能会拔刀。
但先前受伤之时,他习惯了枕着冯嘉幼的肩膀。
如今仍觉得她那硌脸的瘦弱肩膀,能够带给他莫大的心安。
在遇到冯嘉幼之前,唯有手里的刀,才可以带给他这种心安。
…………
夫妻二人从西北回到京城时,已是春末夏初。
谢揽正式接手玄影司北镇抚司镇抚一职,而冯嘉幼也开始投入到修整新律中去。
夏季中旬,韩沉自南疆北上来京城,亲自接受大魏小皇帝的册封。
时隔上百年,南疆终于重新并入大魏的疆域图之中。
原本韩沉还要状告傅□,但傅□早在见过徐宗献之后没多久,便服毒自尽了。
忙完正事儿之后,韩沉在京城待了几日,就与谢揽喝了几日的酒。
往昔快意江湖的两个少年人,经历过种种劫难之后,依然是把酒言欢,笑对人生。
等韩沉回去南疆,在冯孝安的运作之下,柳盈盈被远在蜀中的一位郡王认作女儿,赐婚给了韩沉,做了南疆王妃。
南疆这个心腹大患,便暂时落下了帷幕。
十一月,沈邱即将调任军府大都督,按照玄影司惯例,举荐谢揽接任指挥使一职。
算上之前在大理寺当司直的时间,谢揽一共入京两年。
朝中反对者众多,尤其以新文官集团为中坚力量,以他晋升过快,不堪胜任为理由,加以阻挠。
而之后谢揽一举诏安十八寨,震惊朝野,压制住了所有反对他的声音。
哪怕谢朝宁不递降书,甚至都不曾入京来听封,朝廷也不在意,更不敢去追问,现阶段要的只是个“名义”,维持住脸面上的稳定。
第二年大魏改年号为永安。
永安元年一月,谢揽升任玄影司指挥使,逐渐掌控大魏境内十几万玄影卫。
加上他在西北的十数万骁勇铁骑,已经是真正意思上的大权在握,足以在反掌之间覆灭大魏。
但他二叔却对他极为放心,笑着鼓励他继续努力。
六月初,冯嘉幼诞下一子。
她与谢揽的名字都是冯孝安取的,虽然至今也不肯喊冯孝安一声父亲,但谢揽提议让他来取名字,冯嘉幼并没有反对。
冯孝安当时手边放着的,正是已经整理完毕,稍后准备以冯嘉幼的名义,递交给内阁的新律。
他手指点着新律,沉吟许久,选定了“真吾”两个字。
脱去外相,以观本质,谢真吾。
谢揽其实并不是太喜欢这个名字,他让二叔取名,是觉得二叔是有点儿本事在身上的。
给他取的“揽”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他在武学上当真做到了。
就希望二叔可以给他儿子取个智慧点儿的名字。
可这“真吾”两个字,虽打消了谢揽害怕儿子是个草包的猜想,却让他生出另一种想法。
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个老气横秋的小道士,整天满口讲道理。
但冯嘉幼瞧着挺喜欢,他也就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