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由嘉那个“为人表面”的评价也不是空穴来风。
继说出“我送就行”之后,宋维蒲再次回到了原先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状态。不过中间也在书店问过木子君一次去Bendigo的时间,是为人处世里难得的积极一面。
“我这周给唐鸣鹤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忙音,”木子君那天说,“我下周再试试,要是一直这样,咱们就得过去了。”
下周过去就是期中假期,宋维蒲和她的时间都会比较宽裕。宋维蒲闻言点点头,把给她发工资的现金信封放上收银台,再次印证了木子君此前所说——他俩之间,最稳定的就是金钱关系。
唐鸣鹤的电话和地址都是唐葵给的,电话长期忙音让木子君有些担心,但又实在不知如何与唐葵开口。固定电话忙音的原因很有限,最大的可能是换了电话号——告诉唐葵她爷爷换了电话却没有知会她吗?这本就是一对已经决裂的亲人。
不过决定了最终出发日期后,她还是想和唐葵说一声。她总觉得唐葵那天之所以主动来见她,应当不光是想让她帮忙确认唐鸣鹤身体安康。
唐葵的电话倒不是忙音,只是单纯的……没人接。
消息也不回复。
她起初以为她就是在演出所以没时间回,结果过了一天,未读的消息和电话还是石沉大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学业压力太小还是生性就爱多管闲事,忽然就为这么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担心起来,甚至和之前邀请他们演出的陈笑问要来了她乐队队长的手机号。
唐葵是贝斯手,乐队的队长是主唱,也是个女孩。木子君打过去和对方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乐队内部闹矛盾,唐葵脾气大,吵着吵着干脆要退出,乐队几个人去找她都挨了骂。再过两周还有一场签了的Livehouse,她这么突然消失,剩下几个人正愁请谁来弹贝斯呢。
上次在庄园和唐葵见面,木子君隐约能觉出唐葵性格颇有棱角,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极端。当初为了玩音乐和家里闹翻,现在又说退乐队就退乐队,真是……
她默默点着手机屏幕,把乐队队长发给她的唐葵家地址拷贝下来,输入到地图里,准备过去看看。导航路线还没加载出来,屏幕上竟然跳出一段来电提醒。
木子君愣了愣,急忙接起,电话那头是唐葵昏昏沉沉的嗓音。
“你找我?”她问。
“啊,对,”木子君急忙组织语言,心里清楚最好别在这时候提乐队的事,“我……Bendigo那边……就是……”
组织失败。
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编不好谎话,干脆把话题转到唐葵身上:“你是病了吗?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嗯,我发烧了,”唐葵声音疲惫,“睡了好几天。”
“那你用不用……”她斟酌着词语,担心唐葵把队友连续赶跑之后也把自己拒之门外,“我给你带点吃的过去?你家那边好像不好送外卖?”
她不知道这是否算越界,毕竟之前她和唐葵也只是一面之缘,并在说完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这话是暴露了队长把她地址透露给自己。万幸,唐葵已经烧得反应迟钝,不但没有追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家位置偏僻,甚至在短暂思考之后,说了声“好,那谢谢你了”。
两人挂掉电话,她松了口气,急忙换了衣服折出家门,去附近一家中餐馆打包了几分适合病人吃的饭。
唐葵的住处也是电车转巴士,摇晃了近一个多小时才过去。给她开门的是个长相南美的女孩,听意思是她舍友,说她住在二层靠里的那间屋子。
倒是不用她说,唐葵在屋子里咳嗽的厉害,她站在门口都能听见。木子君顺着楼梯爬上去,敲了几声门,唐葵便放她进去了。
很凌乱的卧室,地上散落着贝斯和乐谱,桌面上有些吃空的药。木子君进门后替她把窗帘拉开,久违的光线便散落进了屋子。
“你吃吧,”她指了下外卖袋,“我家旁边的茶餐厅,有艇仔粥什么的,挺适合病人吃的。”
唐葵愣了愣,反应迟缓地从床边移动到书桌旁,拆开包装盒,自言自语似的说:“我都好久没吃中餐了。”
木子君看了一眼她垃圾桶里的泡面袋,唐葵注意到她的视线,恍然大悟:“我都好久没正常吃饭了。”
木子君:……
看来她乐队成员还是不够了解她——每次上门被骂走,你下次带点吃的来不就行了吗。唐葵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喝粥,木子君低下身子帮她把乐谱捡起来,看见上面全是打的叉。
苑成竹小时候教过她一点识谱,木子君歪过头,对着谱子的节奏一点点用指腹敲击床头的铁栏。唐葵吃饭的动作顿了片刻,回头看向她,问:“你也玩音乐么?”
“不玩,我认一点,”木子君把谱子放回床上,“写得蛮好的呀,怎么画那么多叉。”
唐葵的视线在她和谱子中间晃了一个来回,表情变得不大好看:“我地址是乐队和你说的吗?他们派你来说服我吗?”
原来这谱子是乐队那边的意见,画叉看来就是唐葵不认可,这也是两边闹矛盾的原因。木子君急忙转移话题,改口道:“没有没有,他们就是联系不上你很担心,让我来给你带点吃的。”
唐葵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追问,只是扭回头继续吃饭。木子君拖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那首曲子吗?”
“很烂。”
“我不太懂,哪里不好啊?”
“没有不好,”唐葵仰头把粥都喝完,打开了另外一盒,“但是那不是摇滚乐。我们已经做了很多流行乐了,我想回归最开始的路线,他们不同意。”
这倒是乐队里面常见的争执。
不过人吃饱了,说话的戾气就小了不少。唐葵语速放慢。继续和她解释。
“摇滚乐是反叛和创新,”她说,“这是我加入这支乐队的理由,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是做迎合市场的流行乐,我何必……”
她顿了顿。
“……为了这种乐队和家里人吵架。”
木子君敏锐地从她的停顿中捕捉到一丝遗憾。联想到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唐葵自言自语“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和那句“他把我贝斯砸了”,木子君心里已经隐约勾画出了这场发生在家庭内部的决裂。
再加上唐葵这个性格和唐鸣鹤早年舞狮的经历,她大概能猜想到这位老人也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两个这样的人碰到一起,还是隔代的祖孙,以及唐葵特立独行的人生选择……的确是战火一触即燃。
“其实我最近给你爷爷打了几个电话,”事到此时,木子君也忍不住透露,“都是忙音,他会搬家吗?”
唐葵闻言愣了愣,语气变得意外:“忙音?我不知道。他不会搬家,他都在那栋公寓里住了一辈子了,我也是在那被他带大的,他没必要这么大岁数了去搬家。”
木子君点点头:“哦,那可能只是换了电话号吧……反正我下周也要去那边了,很多事,见了面就好说了。”
的确,很多事见了面就很好说,但有时候“见面”本身就是最难的。其实本迪戈并不远,短短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唐葵却这么多年都没再回去。
木子君带的饭很对她口味,她说味道和小学的时候Bendigo一家粤菜馆的一模一样,后来这家店经营不善倒闭,她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对胃口的了。尤其是后来离开Bendigo,吃饭更是终日对付。
她说话的时候会在只言片语间流露出一些和唐鸣鹤的过往,例如她从出生就是被爷爷带大,连和自己父母的关系都没有爷爷近。她口中的唐鸣鹤和金红玫不一样,是个非常标准合格的祖辈,心血全都倾注在孩子身上,让人很难想象他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她的贝斯砸碎。
“唐葵,”木子君听到最后,试探着问,“所以你还是,有一点想他,是吗?”
“很难不想吧,”唐葵无所谓地笑笑,神情和语言并不相符,“尤其是这种生病的时候,小时候生病都是他照顾我,去给我买我喜欢吃的东西。可是我走的那天……你没看到当时场面有多激烈,我从来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火,其实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气成那个样子,我只是……”
她顿了顿。
“我只是和乐队的成员玩得太晚,后半夜才回家而已,他就让我退出乐队。我一着急,干脆告诉他我不想读大学了,结果他就……直接把我贝斯摔碎了。”
“那你父母呢?”
“他们比我更怕我爷爷,我家还挺传统的,他是所有人的大家长。他们也不支持我不读大学,我和他们也吵了起来,然后就和乐队一起离开Bendigo了。”
唐葵已经吃完饭,抱着抱枕盘腿坐到了地板上,一边说话一边拨弄着贝斯的弦。木子君把胳膊放在桌面上,头枕着胳膊听她讲。
“我已经离开那四年了,不是没有想过回去。不过去年听以前的同学说,我父母又生了一个孩子,哈,真的很像觉得把我养失败了,所以干脆重养一个……”
“不要这么说。”木子君摇摇头。
“……乐队来墨尔本以后发展一直不好,只能接一些商演维持,去年终于出了一张专辑,但销量也很一般。我们的签约公司否定了我们之前的风格,让我们做一些更市场化的曲子,就是你在地板上看到的那些。”
“Kiri,”她忽然停下了拨弄贝斯的手,擡头问她,“我很失败吗?为了梦想和家里闹翻,结果也并没有实现梦想。之前是自己不想回去,现在更多是……没有底气回去。”
“又不是只有成功的人才可以回家。”木子君说。
唐葵闻言愣了片刻,而后低头,再次拨弄出一段旋律。
木子君:“好好听啊。”
“嗯,是下个月给一支乐队在livehouse助演的曲子,”唐葵轻叹道,“是他们的主场,我们只有这一首曲子。”
“你们会有自己的livehouse的。”木子君语气诚恳。
她指间又滑出几个音符,继而擡头看着木子君,轻声说:“谢谢。”
玩音乐是很消磨时间的一件事,天色在不知不觉间昏暗。唐葵彻底从生病状态恢复过来,下楼把木子君送到了巴士车站。
“学校下周末有mid-termbreak,”木子君说,“我和我朋友到时候去Bendigo,你……除了想确认他身体还好,真的没有什么想让我转达的话吗?”
“我一时想不起来,”唐葵摇摇头,“你见到他之前和我说一声吧,如果我到时候想到了,会发给你的。”
她话说完,一辆巴士也从远处莽莽撞撞开过来,一脚刹在木子君眼前。这个时间回市区,车里空荡荡的,木子君跳上车厢,拉开窗户和唐葵挥手。
她站在车牌下也朝她挥手,身形随着巴士驶远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转角的位置。
***
mid-termbreak前的一周略显煎熬。
大部分科目的考试和论文都要赶在期中假之前提交,木子君狠狠体验到了自己前几天闲到没事还去找唐葵的后果。忙着赶论文的不止她一个,图书馆里人满为患,她对比再三,发现宋维蒲让自己打工的书店竟然是最好的学习空间。
纵观唐人街,很难找到比他这儿生意还差的地方了。
“相绝华文图书”的招牌摆在楼道里,这家店面的年龄如此古老,或许从这栋建筑建造伊始便已经设立于此。它最开始是做什么的呢?金红玫又为什么盘下这样一处店面呢?
而在她离开后的这段日子里,宋维蒲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一直留存着这家书店的营业,哪怕它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呢?
木子君想不明白,不过当下需要她思考的事情过多,这些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即逝。至于这间书店,就像她落地墨尔本的那天就坐上宋维蒲的副驾驶一样,他总能给她提供一片类似的空间,能让她在这异国他乡安稳落座的空间。
他在的时候这片空间是车,他不在的时候就是这间书店。木子君在书店里安安静静地把所有期中论文写完,最后一篇卡点上传到系统里时,她长舒了一口气。
擡头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明天——不对,已经是今天了。按她之前和宋维蒲约定的时间,他俩今天天一亮就要出发去Bendigo,她本以为自己能提前完成论文,如今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起身收拾了没一会儿东西,木子君又想起来,宋维蒲之前和她说店里进了一批新书——她也不知道平常卖都卖不出去几本他还进货干什么——反正就是她要把这些书往外摆一摆。
时间是有点晚,不过回顾她这一天的工作量,也就是早上起来开个窗户和灯,招待三五个老顾客,然后就努力地喝书店饮水机里的水,并努力用书店的电,干点活还拖到这个时间。短暂的反思后,木子君立刻把电脑鼠标装回书包,从抽屉里找出钥匙去开库房门。
很久没进货,库房自然也很久没开,甫一打开尘土飞扬,她眯着眼睛迈步进去,咳了几声,气息又激得更多灰尘腾起。
哪有新货啊?
木子君伸手去摸索墙壁上的吊灯开关,按了几下没反应,才意识到库房里的灯是坏的。她借着门外灯光仔细打量,脚步往里进了几寸,也没注意到库房大门弹性如此好,门轴润滑得丝滑无声,片刻不注意,就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眼前霎时一片黑暗。
别说书了,架子也看不清丝毫。木子君“嘶”了一声,倒退两步,手指触上把手,想旋开门锁出去。
门锁里传来一声不详的“咔哒”声。
木子君:……
屋子里太黑,她只能掏出手机照明。可惜左手转得把手“咔哒”直响,别上的门锁还是没有定点声息。
……不是?
万念俱灰之下,木子君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刚才卡着点把所有论文都交了。
然后就是第二个念头——
图书馆。
期中期末阶段特殊,图书馆都是24小时夜灯常明。建筑系大多是小组作业,宋维蒲和隋庄坐在一间提前预约的独立讨论室里,旁边的组员基本都睡了。
“交了吗?”隋庄打着哈欠问宋维蒲。
宋维蒲神色也算不上有精神,不过比其他人意志被击垮的样子还是强了不少。点击了几下键盘后,他看着上传进度条走完,终于能把电脑扣上。
“交了,”宋维蒲瞥他一眼,“你不困?”
“困啊,”隋庄坚强道,“但是我基本没干啥活,陪你醒到最后,就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贡献。”
宋维蒲:“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他俩的说话声惊醒了其他同学,大家得知作业提交后便纷纷起身,拖着书包的样子有如行尸走肉。宋维蒲最后离开,电脑刚装进书包,手机便传来了隐约的震动。
时间太晚,他在点亮屏幕前都没想到,打电话的人竟然是木子君。隋庄催他快走,宋维蒲应了一声,快步跟上,空着的手点了接通。
宋维蒲:“怎么了?”
电话里是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很久,才传来一种介于咬牙切齿和瑟瑟发抖之间的声音:“宋维蒲……”
宋维蒲:?
他顿住脚步,追问道:“怎么了?”
对面又沉默了许久,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你书店的库房……”
“有好多蜘蛛……”
她大晚上进库房干什么?
宋维蒲还没来得及追问,对面“当啷”一声,手机似乎被甩脱,继而是木子君的尖叫声:
“——不要荡过来啊啊啊!!!”
***
书店。
“就是,就是我没想到那个门会自己反锁,我就想给你打电话,结果库房里信号特别差……”
一杯水递过去。
“嗯。”
“我就举着手机开着手电筒找信号,结果灯往上一擡,就是天花板上吊下来一只……”
“……反正我就被吓了一跳,往后退,撞到那个架子,还撞掉一些东西。我想帮你捡起来,结果一弯腰……地上又……爬出一堆蜘蛛……”
木子君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惊魂未定地叙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宋维蒲单膝曲着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把那一杯水喝下去,总算缓过来一点。
他余光看了一眼库房,门虚掩着,自己都忘了上次打开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应该是金红玫还在的时候。
递水的时候木子君手很凉,看上去的确被吓得不轻。也是,深更半夜和一堆澳洲大蜘蛛被关在一个打不开灯的库房里,她没在看见他打开门的时候哭出来就不错了。
她头微低,能看出胳膊还有一点发抖。宋维蒲此前并没有安慰过人,自己碰见什么事都一副鸟样,因此也很少被安慰,此刻除了递水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
杯子里还剩最后一口水,木子君一饮而尽,宋维蒲从她手中把空杯子接过。
“好一点吗?”他问。
木子君点了下头,双手扶住额,有些疲惫地把胳膊撑在腿上。
“是因为我没说清楚吗?”宋维蒲站起身,把杯子放到身后的货架上,而后俯身拉开了货架下面的门,“我和你说在柜子里,这个是柜子,不是库房的柜子。库房……我也很久没进过了。”
窄小的木门被打开,露出里面一摞打包好的新书。木子君侧头看了一眼,略带绝望地把目光移回膝盖。
她看起来还得缓一会儿,宋维蒲从抽屉里找出备用的灯泡,拖了把椅子进库房修灯。太久没进来,他也没想到这里面会落这么多灰尘,灯也不声不响地出了故障,墙角更是布满蜘蛛网。
换好了灯泡,库房便再度被灯光笼罩。宋维蒲拍净手上的灰尘,又俯身去捡地上散落的东西。有些书,都是金红玫以前进到店里又卖不出去的滞销品。他把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来放回架子,清理到最下面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张信封。
很薄的白色信封,表面泛黄,里面夹的东西摸上去有些硬,但带些硬度。金红玫在世的时候他也没怎么进过库房,她去世后就更是大门紧锁,如果不是木子君今天把货架撞翻,或许到把这家店转手的那一天都不会看到这张夹在书页里的信封。
新换的灯泡照亮了整间库房,宋维蒲半蹲下身子,右侧的胳膊倚在货架上,慢慢把信封口打开倾倒——那张此前只在手机里见到过的、唐鸣鹤与金红玫的合照,缓慢地从信封中滑落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或许连金红玫自己都忘记了这张照片的存在。
照片里是年轻的她和将狮头抱在胸前的唐鸣鹤,以及背后八十年前的唐人街。黑白照片没有颜色,但长期存放在信封里,竟意外保证了浓淡色泽的稳定,以至于能看出金红玫脸部的细节,是比他此前见过的所有照片都清晰的模样。
那年金红玫的年纪甚至和他现在也差不了许多,如此年轻,站在舞狮队的簇拥里,如此的意气风发。宋维蒲看了照片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在起身的同时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
悲伤的第六个阶段,是寻找意义。
从逝者的人生中寻找意义是人们在失去至亲后的一种应对方式,意义不在于失去本身,而是在失去之后——宋维蒲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这句话的意思。
他在这件事上算不得非常勇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事,他更习惯于把它们锁起来,不去看,也不去回忆。
可偏偏木子君出现了。
她坐上了他的车,又坐进了他的书店。她打开了他不愿打开的冰箱,又打开了这间长久封存的库房。
很好,宋维蒲忽然这样想——
他现在也很想知道,她还会帮他打开哪些金红玫的过往。
那都是他,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今日内本章评论掉落红包,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