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长斌收起手机，才刚收回口袋里就响了。是大二的学妹，张庭芸。
“喂，老大，今天约会还顺利吗？”一接起来，张庭芸狗腿讨好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
“有什么事？”诸葛长斌不理她的问题，直捣黄龙问他来意。
“就关心一下呀，你为了跟小学妹一起吃饭，还把我跟阿振支开。”她说的是大四的七号学长庞显振。张庭芸不敢抱怨的太明显，后面两句话跟含在嘴里没两样。
殊不知诸葛长斌因为接了电话，住在六楼的他，下了车后直接往楼梯间走，这时的脚步声听起来回音特别重，当然张庭芸自以为小声的抱怨也清楚地传进他耳里。
“多谢关心。”诸葛长斌当作没听见她的抱怨，问起正事。“谈的结果如何？”
张庭芸先是叹了口气才说：“我爸这里介绍的六家茶商，只有一家有兴趣，因为放手给二代经营，所以比较愿意跟我聊，其他的都觉得是我们学生在玩扮家家酒，提供样品跟技术指导给我们后肯定没有下文，说得好像我们把对方当提款机一样。而且茶品百百种，温度、水汽、设备跟人工都会影响茶叶的品质，根本不会有统一的黄金比例，认为我们异想天开，要不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可能讲不了两句就把我赶出去了吧。”
“嗯，意料之中。”诸葛长斌并不意外。“学校要谈产学合作都不简单，时常要割地赔款了，更何况学生。你别灰心，至少有一家表现出正面态度，六家中一家，几率很高了。”
不是他乐观，而是张庭芸遇上的情况真的很乐观，想他出去拉赞助、谈特约、签专案，已经算不出来吃了几百碗闭门羹，更有人直接挖苦说他业界很残酷，不是靠脸就可以闯出名堂。
他本来就没打算靠脸，但自从张庭芸加入了他的团队之后，常常在说服他卖脸、卖腿、卖手指，说得他好像全身镶满钻石。
“不过在他听到我们想推出黄金比例冲泡杯专攻上班跟养身群族，不仅可以自动计算重量，还不须另外取出冲泡过的茶叶，方便回冲，如果可以会再加上保温功能，希望他之后能跟我们合作，推出单包的环保纸袋茶叶，就觉得我们不太可能成功。”张庭芸说得丧气，似乎被打击得很严重。
“至少对方把计划听完了。”诸葛长斌仍然认为这是好的开始。“阿振这提案顶多用到几台斤的茶叶，不至于没赞助就花不起。我们把先模具打出来，专利通过之后再去谈的胜算会高很多，甚至可以直接找公司行号合作，再包他们行销，对阿振参展也有利。”
“可是在模具打出来之前烧的钱何止茶叶，我们的资金还够吗？”她的脑袋都快炸了。“后面还有咖啡耶！”
国际赛事拿出茶具比较难以获得共鸣，所以他们同时有在抓茶叶跟咖啡的比例，又因为冲泡及残渣处理方法有些许不同，两者在器具的设计方面都要再做不一样的调整跟尝试，以现阶段人力及财力都有限的前提下，真的是件艰难的任务。
然而这还不是庞显振唯一的提案，还有件自动感应光源而调整亮度的环保节能LED灯躺着资料夹里，她完全不想开。
“资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反正有多少能耐就做多少事。”诸葛长斌一边讲电话，一边爬楼梯，上了六楼竟脸不红气不喘，呼吸稳定的很，只是微微发热。“避免失败，但是不要害怕失败，阿振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那设计狂除了怕电脑当掉没存档之外，还怕什么？”张庭芸没好气地说。
“你再努力下去，很快就会变成他害怕的第二名了。”这话听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再中肯不过。
“还不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说休学就休学，我能不烦恼吗？”好歹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伙伴，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落海不拉一把吗？
诸葛长斌并非不能理解张庭芸的惶恐与紧张，虽然已决定了目标市场，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关。
茶叶重量太轻，自动测量，还仅是单杯而已，难度很高，还有取出茶叶的时候好处理又不沾手，就算做出来，体积应该也不小，违反了轻便、容易收纳的原则。
设计本就不简单，更何况还融合了发明。
不过这些罗列出来的问题都是后期才要着手改善的项目，首先要有个基本的造型结构出来，才能有后续发展的机会。
诸葛长斌停住脚步，认真道：“你把事情想得那么糟，我问你一句，做？还是不做？”
“……头都洗下去了，当然做，而且还要做成功。”因为庞显振扔了很重的赌本，能赢就不要输。
“与其想怎么难做，不如想该怎么做。”花一样的时间，不如做点会前进的事。
财力、人力、精力都是成本，时间更是。
到了六楼，诸葛长斌打开门，屋内就一小角落亮了盏昏黄夜灯，其他地方依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还未将大灯打开，就有只急不可耐的小东西，在他的脚边像头小鲨鱼一样，来回游走，不断地蹭他。
“喵──”它喊了一声，有些不悦。“喵──”一声之后，接着又是一声，声声不绝。
诸葛长斌无奈，开了灯后，蹲下来顺爱猫的毛。“小四季，爸爸回来晚了，别生气喔，乖，明天早上开罐头给你吃，全罐头，不掺饲料。”
“喔──”张庭芸听他跟猫咪讲话的轻柔语气，冷不妨地打了个寒颤，喔得都有抖音了。
“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跟那名茶商联络，还是要另辟蹊径都可以，反正下周二的例会先从产品结构开始讨论，还有圣诞节活动特集跟主打商品也要列入计划了。”又是一个没能睡饱的学期。
跟茶商联络是张庭芸的主意，想从张爸爸固定买茶的那几家茶商询问起是否能提供协助，好让毅然决然休学的庞显振有更多资源，少一些后顾之忧。
诸葛长斌大抵猜得到结果，但没拦著张庭芸，甚至鼓励她亲自到茶区拜访，不管过程是否顺利，都是一种成长。
要成功，首先要拉得下脸，弯得下腰，但不丢弃尊严。
“天呀，我们不是才刚定好中秋节的企划吗？为什么又来圣诞节？”提前三个月规划很正常，但是一年到头跑下来，好像没有休息的时候，搞得她越来越不想过节。
“已经删掉万圣节了。”他很仁慈了好吗？“对了，有件事要麻烦你。”
张庭芸万分惊恐。“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肯定没好事！”
“这件事应该还好。”诸葛长斌默认了她的说法，却不见任何羞愧。“韵佳有一定的绘画功底，我建议她直接修大二的电脑课程，到时候你跟她一起上课，记得别让别人欺负她。”
“……老大，你心也太偏了吧，当初我因为你是我直系而被同学欺负时，怎么没见你找谁保护我？”信不信她把武德的围墙哭倒？
“你在这所学校跟黑社会一样，横著走都没人敢说话，还需要我出手吗？”张庭芸的背景比谁都硬，这不连他都开口请她看顾佟韵佳了？
“还不是因为你！”说到这个张庭芸就有气。“谁知道成为你的直系学妹会被霸凌到连我爸都看不下去，不然我才不想让同学知道我爸是理事，爷爷是校董。”
只差没把她的照片挂在学校玄关处让全校同仁瞻仰了。
“既然你知道成为我的直系会被霸凌，麻烦帮我顾好韵佳。”诸葛长斌也不隐瞒。“阿振的提案如果可行，我打算让韵佳来设计外观。”
“她不是才大一？可以吗？”虽然说内举不避亲，但也不能徇私太过，而且这提案对阿振很重要，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踏实，没有乱来的空间呀！
“她就是绵羊角。”
“她就是绵羊角?!”张庭芸一听就尖叫了。“她就是那个画鹿蜀、穿山甲、龟山岛爷爷跟积极猫的绵羊角？”
“对，就是她。”诸葛长斌笑了声。“无意间知道这件事时我也很吃惊，就当捡到宝还买一送一。”
“……喔。”张庭芸明显敷衍，这种“我看上的人好棒棒”的炫耀心态她完全不捧场，不过听到佟韵佳就是绵羊角，方才的质疑便一哄而散，化为云烟。
绵羊角是近期崛起的插画家，笔触细腻，用色温暖，画风多变，人还很好配合。
因为诸葛长斌的关系，她还没看过佟韵佳本人，现在知道她就是绵羊角，对她就更为期待了，一定是个软萌妹子！
张庭芸完全忘了跟她讲电话的佟韵佳是什么样子。
不过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说。张庭芸趁机争取：“是不是该招几个新血了，Bluee已经做出名声，还有越来越多的文创者主动说要加入，我们还要帮阿振的忙，这样很多企划都会延误到。”
“我知道，所以我想让韵佳快点接触更多实务面跟技术面。”人力不足一直都是他们面临的问题，可这件事急也没有用，找来的人待不久对他们来说反而更麻烦。“Bluee虽然做出名声，获利却不稳定，几乎进来的钱都成了下一批的资金，讲白一点，我们是用热情在换成果，但我们不能强迫别人把热情当饭吃。”
Bluee表面风光，进来就知道顶上撑的不过是片帐篷，风大一点就掀了。
“老大，你真的很偏心耶，为什么就强迫我把热情当饭吃呀？”张庭芸气呼呼的。
“因为你喜欢阿振。”诸葛长斌一针见血。“你可以把爱情当饭吃。”
“靠！你胡说什么呀？”张庭芸急了，哇哇大叫。
“不然你喜欢我？”
“……我错了，我确实喜欢阿振，我可以把爱情当饭吃。”她才不要喜欢披着人皮的恶魔呢！他头上一定长了对隐形的角。
“那不就结了？”老实承认不就好了？
这世上有三件事掩盖不住，咳嗽、贫穷跟爱情。
张庭芸被当得无话可说，决定跟诸葛长斌说掰掰，结局这回合。
挂了电话，诸葛长斌先安抚好小四季的肚子跟久候爸爸回家，森七七的心情，这才又拿起手机刷了下佟韵佳可说是空荡荡的脸书跟IG，就连作品都没见她上传一张。
“还真低调。”这么多不爱出风头？难怪这两天遇见他就跟见鬼一样，恨不得脚底抹油，有多远跑多远。
只可惜，生活要天翻地覆了。
这份愧疚并不会阻挡诸葛长斌的脚步。
他眼神微暗，反手拨出电话。
诸葛长斌：佟佳氏，我喜欢你。
佟韵佳：大白天的别说鬼故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