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离了，以后怎么办？”张妈妈说，“镇子就这么小，以前的事情，现在的事情，名声坏了以后你要怎么办，我和你爸也被人戳脊梁骨。”
“阿姨，我其实不太懂，你真觉得张婉婉把今天的事情忍了，这事儿就能完？就没人嘴碎，就算没人戳你脊梁骨，你就能抬起头来？”吴乔阳说着摇摇头，“我没见过那家人怎么来闹的，不过就刚才张婉婉说的，我也听得出来，这事儿压根没完。他们闹一次，你们就让她忍一次，再闹呢？再忍下去？然后五年、十年不停地闹呢？闹到最后，全镇子都看你家笑话！你不想让旁人说你，结果所有人都在说你。要是有一天，你们终于忍不了了，要离婚，那时候怎么说？是男方家里有问题吗？不是的，他们说张婉婉这女人坏，害他们全家，他们忍不了才离婚，到头反而是闹事儿的成了受害者，你们把恶名声背在身上。”
“你不要胡说！”张妈妈厉声说，“真到了非离婚不可的地步，我们就不会说话、不会解释吗？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就这一次，男方家里说请法师来化术，我们忍一忍这件事儿就结束了，没有后面你说的那些了。”
“阿姨，你们绝对不能接受他家提出来的请什么法师来化术的要求！”江伊神色严肃地说，“你们一旦接受那个法事，就相当于把所有的谣言全坐实了，也相当于承认六年前容骁是被张婉婉下蛊害死的，懂吗？”
“提这个建议的人心思毒得很，明摆着要让张婉婉背上人命！”吴乔阳认同地向江伊点点头，“到时候男方就把你家拿捏住了，而且将来离婚，他们也会说，既然你家张婉婉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要接受法事？为什么早不自己提出来？阿姨，你怎么说？”
张妈妈这下子被说得愣住。她当时答应男方家劝张婉婉回去接受法事的时候是真没多想，她怕两个人离婚，只着急着把人劝走，别把事情闹大。现在一琢磨，好像真的是上当了，后背冒出来一层鸡皮疙瘩——明明是结亲的两家人，咋跟仇人似的呢？
张婉婉听着吴乔阳和江伊说话，浑身也是一冷。她当时因为那家人话说实在难听，觉得日子不是忍着过的，受不了所以坚持要离婚，现在往细里一想，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妈，你要觉得曼拉待不下去，咱们就搬家，换个地方吧。”张婉婉拉住她妈的手臂，语气平静地说，“我死都不改主意，如果你非要逼着我回去，我不如跳孔雀湖算了！他们不是说我下蛊在孔雀湖招乃哈害人吗？我索性死那里，我就是乃哈，吓死他们。”
张婉婉向来很有主意，看她那样子，绝对不像是闹着玩的。想到女儿豁出命要离婚，张妈妈盯着她足足有两分钟，接着眼泪就涌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彻底没希望改变对方了，握着张婉婉胳膊的手都在颤抖：“婉婉，这话不能胡说啊！你别吓唬我，我……我可以听你的……但家里的事情我说了也不算，还是得和你爸商量。咱们回去商量行不？婉婉，咱们回家吧……啊……好不好？回去说？不敢再将这种话了，妈妈岁数大了，不能被这么吓唬……”
“走吧……回去吧。”大门开了条缝，门外的张爸爸朝张婉婉招了招手，“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回去吧……咱家的事情，咱们回去再说。婉婉，走吧……”张爸爸把大门推开，他搓了把脸，长叹口气，“当初要嫁的是你，现在要离的人也是你，你啊！你让爹妈说你什么好？我们老老实实一辈子，你在学校嚷嚷那么一句，我们就跟着被人骂了六年。你现在又闹这么一出，你爹妈还要跟着挨骂。你委屈，你觉得我们逼你，可你想想，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去吧，咱们有话回去说，别继续待着碍眼了。”
“我……我真的只是无心……无心说了一句……”张婉婉泪汪汪地哭出来。她心里太难受了，容骁出事儿后，她一样没过过多少安生日子，就一句话，就那么一句话，全毁了！她后半辈子的安宁全毁了。
张妈妈到底是心疼女儿的，她上前把张婉婉抱住，赵维桢赶忙抽了桌上一小塌纸塞进了张婉婉手里，安慰说：“别想太多了。回家休息休息，睡一觉，等脑子清楚了再想事情。”
“嗯，”张婉婉抽抽鼻子，把纸卷起来压在眼睛，缓了片刻说，“赵哥，我得谢谢你。还有江伊姐，吴哥，田甜，这两天麻烦了。”
“没事儿……”江伊拍拍张婉婉的后背，“你有什么事情跟我打电话。”
“好。”张婉婉点点头，与妈妈一起往外走。
到门口时，张爸爸指了下江伊，对立在边上全程没插上嘴的花姨说：“店里砸坏的东西我来赔，没道理让人家出钱。你算好了，我这两天过来把钱给你。”
“哎，行嘛。”全程围观的花姨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她点点头，“我做生意的，谁给钱都一样。”
等张家三口人离开后，吴乔阳问花姨：“你这儿，大概得赔多少钱？”
“七七八八加起来，两千吧。”花姨扫了眼店里，说。
“我出一千，但别跟他们说。”吴乔阳靠在柜台上，话音才落，就见赵维桢摆摆手。
赵维桢捂着半边脸，龇着牙说：“用不了那么多。你这店里就那扇玻璃窗贵点儿，我看一千多撑死了。”
“哎！你什么意思？”花姨扬起下巴，嘴角往下耷拉着。
“意思就是东西我来赔，但你这钱要多了。”赵维桢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说着拿出手机，“咱俩一个一个来对一下，加起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不赖账，你也甭坑我。”
“你……”花姨手指头指着赵维桢，哽了片刻，“谁坑你了？你从网上看的那些东西，能有我自己挑的好吗？”
“那就一会儿我出去陪你买，行不？”赵维桢难得在钱上硬气一次，把花姨怼得当场也没话了。
这是吴乔阳第一次听赵维桢主动跳出来掏钱，等着他跟花姨掰扯完，他才开腔道：“怎么忽然这么大方？不像你。”
“怎么不像？”赵维桢问完后想到之前的行为，有点心虚，他清了下喉咙，“我这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对。”吴乔阳笑着点点头，又问，“你的脸谁打的？”
“张婉婉她爸，”赵维桢指着脸上的肿块，“一拳头打得我眼冒金星，手机还摔地上了，也不知道谁给我踩得稀碎。下午……下午我还得在镇子里买个新手机。”
吴乔阳看着赵维桢白胖的脸肿了半边，忍不住说：“老赵，你也是够倒霉的啊！来云南一趟，不是中毒就是挨揍的。”
“确实不走运，但还是不一样，”赵维桢摆摆手，“景辉村蘑菇中毒，那是真点儿背，但这回不一样，这次我是正儿八经的见义勇为，怎么能算是倒霉呢？”
“你觉悟还挺高啊！”江伊忍不住打趣笑。
“必须啊！”赵维桢虽然挨了一拳，但精神还不错，说起话来尾音都往上挑，透着一股得意劲儿，“我怎么也不能瞪眼瞧着一伙混蛋欺负一个姑娘啊！咱大好年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必须该出手时就出手。”
身强力壮吗？江伊看着赵维桢满身晃悠悠的白胖肥肉，一时没了词语，戏谑地挑了下眉梢。
“江博士，你不懂，英雄救美的伤必须是在充满力量、生机勃勃的肉体上。”吴乔阳朝着江伊，笑着说，“我刚刚还在说老赵这阵子有点走霉运，现在听他一解释我就明白了，人家这次走的是桃花运。”
“去！说什么呢！我这儿可没见着桃花啊！”赵维桢大声反驳，“谁成天找个机会就往上凑，恨不得自己桃花妖转世，谁心里清楚！”
“赵维桢，你别乱说话！”吴乔阳没来得及说话，倒让田甜抢了先。她挤到吴乔阳和江伊中间，挽住了江伊的胳膊，小圆脸皱巴起来：“你别乱开玩笑，招人不舒服。”
“我说你了吗？”赵维桢眼睛一瞪。
田甜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说：“你说我姐了，我听着不舒服，不行吗？”
本来就是调侃的话，说得本就很隐晦，结果田甜一瞎掺和，全给挑到了明面上。赵维桢听着乐起来，两手一摊，说：“我可没点名道姓！”
吴乔阳被人戳了心思，耳朵瞬间烧着，一时间舌头都打结了。还好江伊淡定，她拍拍田甜的手背，轻笑着说：“来，让我看看。嗯……小圆脸桃花眼，确实像个桃花妖。不过很可惜，建国后不能成精了。”
“成天黏着江伊，你哪儿是桃花妖转世，你是正宗的粘豆包转世！”吴乔阳借着江伊的话开了个玩笑，把气氛缓和下来。
“哎，对了！”花姨插进来说，“你们昨天晚上是去哪儿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