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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听了我的叙述颇有同感,我还以为我终于和她有过一回共同语言,没想到她说了下面的一段话,我才知道我和她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阵线上,她让妈找个麻袋给我套在身上。

  妈对于我和外婆斗嘴向来保持中立的态度,因为向着我外婆生气,向着外婆我不生气,但是更会助长外婆的气焰,从心眼里妈还是盼着我能胜利。

  赵宏利在外婆的安排下,站在一楼楼梯口等着我盛装出现,我在二楼楼梯口一露面,就见他满怀期盼的眼神立刻变得惊惶失措,而且还要靠扶住楼梯扶手,才能勉强站立,他瞪着眼睛对我低吼道:“你从哪儿找到这件老古董,你以为你是赫思嘉还是玛丽莲梦露?”

  外婆站在赵宏利身后,刚才还笑得灿然如花,一听赵宏利的话,立即沉下脸不阴不阳地说:“这件衣服可是我当年送给她妈的嫁妆,那是我们家几代传下来的,这可是民国初年最流行的洋装。”

  赵宏利一听外婆插口,赶紧收起眼中腾起的火焰,上楼小心地扶着我下了楼,别说要不是他替我拎着长长的裙摆还真绊脚,赵宏利拉着我的手对外婆说:“外婆,这样我把瑶池带回家,知道的是她和我父母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她举行婚礼。”他指了指我头上戴的装有面纱的帽子,“还有,戴着这个进门,我们家人怎么看她?”

  我紧咬住嘴唇以免笑出声,当外婆让妈把这套衣服拿给我的时候,我也差点儿被吓趴下,坚决不穿:“别说我穿不出去门,就是赵宏利看到也保准不会同意。外婆您以为我是民国初年十里洋行的大小姐?走出去还不让人误会谁家的怪物没看住被放出来了。我不穿,丢不起个人。”

  外婆冷笑着说:“是你嘴不对心,这件衣服哪不好?料子是上乘的丝绸,而且是当年上海滩最有名的成衣师傅做的。你现在想要还未必有地方买呢?穿出去让赵家不能小瞧了我们,想当年我们家也是堂堂的贵族世家,你也是贵族之后。赵宏利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我相信他看见你一定夸我外孙女贵气十足。”

  我嘴角微扬了扬,心里笑,贵族之后又如何,我们家当年还出了个皇后,说不定赵家还是帝王之后,可是那又如何,溥仪解放后就已经成了一个老百姓,谁又会高看他?

  在外婆的威逼利诱下,我勉强穿上,其实我也是想看看赵宏利到底有什么反应?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抬起戴着半截网状手套的手,捂住嘴,由于手套放得太久也些淡淡的霉味。

  我憋笑憋得快要内伤的时候,大哥吊儿朗当的声音响起来:“可嘉,我们是不是走错门了,这是哪家电视台在拍戏?”

  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笑得我喘不过气来,好半晌才摘下帽子和手套扔到外婆手里,外婆的脸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可嘉伸手捅了捅大哥,大哥才发现外婆的脸变成紫青色的,赶紧把话往回扯:“别说我们家瑶池穿上这身韵味十足,就是想当年那些贵族大小姐们也只能是给她提鞋的份儿了。”

  赵宏利赶紧把帽子和手套从外婆手里拿过来,给我重新戴上也说:“外婆的眼光真是不一般,我刚才还真看走眼了,平常没觉得瑶池怎么漂亮,今天一看真是艳光四射。”

  赵宏利和大家略说了几句客套话,拉着我的手,转身快步向外走去,我的裙摆长,最后他一哈腰将我横抱起来,我一回头见大家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笑,我却窘得脸有些烫,忽然想起来,有面纱罩着,谁也看不到我的脸,害羞也白害羞。

  赵宏利把我放到后座上,他只形式地向我们家的方向挥了挥手,坐上车,没等我们家里人送出大门外,他已经把车开到小区的门口了。虽然不止一次坐过他的车,还是被他的车速吓得提心吊胆,勉强放下捂住嘴的手,“小区内可不是你飙车的地儿,说不上从哪儿冒出个人?我坐在车上你还能开这么快,如果我不坐车上,你还不直接把车当直升飞机用?”

  赵宏利转头一把把我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到副驾驶上,“本来是掐着时间来的,没想到现在还得另找地方给你换个照形,否则你这身进我们家,我们家人还不得被你吓昏了。”

  我笑着摘下头手套,施施然地解开民国最时尚服装的扣子,赵宏利瞪着后视镜:“你想做什么?现在来不及了,想亲REI等晚上回家的。”

  我白了他一眼:“好好开你的车吧,开车还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褪下身上的衣服,无意间一抬眼,从后视镜里看赵宏利脸上现出惊艳的表情,看我看他,他窘迫地笑了一下,嘴微微扬了扬:“这倒叫件衣服,刚才那件你穿着也好看,可就是看着别扭,我跟你说过我家是满人,其实我们家不是普通的满人,而是爱新觉罗的后世,虽隔了十几代,仍对民国初年的文化耿耿于怀。”

  我现在穿的是一件肉粉色的小洋装,却有几分像旗袍,只是没有领子,袖子略长过手肘,在手肘处稍带点儿小喇叭,裙子按身形收放,长及膝处,虽坐着也能看出将我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从手袋里拿出一条白色绣花的长丝巾,在脖子上随意地围了两圈让它搭到两肩,对着镜子一照,显得有些飘逸的感觉。

  我笑着说:“如果清朝没有推翻,你们这些遗老遗少们,难道还幻想着登上龙位?”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世世轮回,我们这些人真的各回各位,原以为我和魏家没有关联,没想到却和现在的谢家是同宗,而他的确是乾隆的后代。

  他也笑了笑:“那倒不是,别说社会是向前推进的,即使现在历史能重改,也绝不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事儿发生。现在任何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都是世界的,一人一姓的迟早会被取代的那天。”

  我拿出化妆盒,在脸上略涂了几笔,最后拿出唇彩描抹了两下,赵宏利叹气的声音,我抬起头,他皱着眉说:“这些你不能在家做好,害得我现在开车总溜号。”

  我撑起身,伸手把后视镜转个方向,赵宏利一转头,结结实实在我唇上狠吻了一下,我慌忙推开他:“我刚涂好的唇膏。”

  他把手放到嘴唇上抹了两下:“擦上唇膏倒是挺甜的。只有太滑了,不如肉肉的接触有感觉。”

  我厉声喝道:“赵宏利!”拿出化妆镜一看,好在妆容没毁,秋姨给我做好的头发,因为他刚才吻我时,手勾到我脖子上,稍有些乱,整理了两下,左看看右看看,在清朝脸上画得像画板也没觉得我长得有多好看,现在看来真是一朵俏丽的白莲花。

  我抬起头,放下化妆镜,心里忽然有种感伤的感觉:“宏利,如果你是个皇帝,你如何对待后宫的娘娘们?”

  他手敲了敲方向盘:“我从没有做皇帝的幻想,也没有坐拥三千佳丽的野心。一个人的心只有拳头那么大,又能容下几人?与其个个被伤得体无完肤,还不如独有那个我喜欢的人。每天抱着别人,却想着藏在心里的那个她,皇帝的左拥右抱其实又有多少不甘与无奈。“

  从车开进小区那一刻起,我心里就不停地打鼓,他家我来过一次,上次是宴会人多,我是大海中一滴水,并不十分抢眼,现在我这滴水可是被摆在桌面上,大家都伸过头来品评,是能喝还是要倒掉。

  赵宏利的车在他家别墅门前停下来,他从副驾驶位下拿出一个大包回身递给我:“这是我给你准备送爸的礼物,里面是一方玉石,爸平生没有什么爱好,只喜欢收集名流玉器。”

  我把他递我的袋子推开:“今天是我初次登门,礼物就该由我自己备下,让你给我备礼物算什么?”

  他回过头笑了笑:“这会儿你还跟我分什么你呀我的,我们俩也只不过就差那一步了。”

  赵宏利帮我打开车门的时候,看出我的脸色很差,安慰我说:“别怕。”我抬起头低声说:“我就是怕。”

  他把我从车上拉起来,拉入他的怀里,拍着我的肩头说:“乖,别怕,一切有我,再说和你过日子的是我,又不是别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想当年我可是堂堂的后宫之首,文武百官,王妃福晋哪个见我不是行跪拜礼,什么大场合没见过?这……,可是我心里还是害怕。

  赵宏利揽着我的肩,我挺不起胸也抬不起头,要不是被他拉着,我都不知道该迈哪条腿。

  而且他家的气势太大了,从大门开始,每隔两步就站着两个人,而且都是宫女的妆扮,低着头说:“二少爷好,小姐好。”弄得我像和乾隆一直步入皇宫一样,总是有人在喊,万岁爷吉祥,娘娘吉祥的感觉。

  我问他:“这是你家,还是太后大酒楼?”

  推开大门,我心忽地蹿到了嗓子眼,竟有些头晕的感觉,客厅里满满坐了竟有几十号人。

  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亲戚,我低声对宏利说:“这是干什么?”

  宏利憋住笑说:“这都是我们家族内举足轻重的人,我跟你说过我们家是满人。”

  满人怎么了?我还是汉人呢。就是大哥订婚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人?何况只是一个简单的见面会。

  我们一进屋,几十号人的眼睛刷地射向我,我就觉得头重脚轻,好像踩在一棉花一样。

  眼睛一扫一瞥间,见何香竹坐在一角,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眼睛里带着十足的挑衅,就像当年她进皇宫不久,有次和乾隆在御花园游玩,我冒然而入,她看我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后来乾隆虽扔下她,转而向我示好,我的心还是好像撞到刀尖上一样生疼。

  我转头看向赵宏利,赵宏利神态自若地,满脸温情地看着我,我被撞疼的心口,好像被敷上了一副神奇的良药,顿时变得一片清明,身子也情不自禁地挺了起来。

  

  赵宏利换成拉着我的手,低声对我说:“这些都是家里的老亲,十几年没见面了,这次大家齐聚北京给爸过生日,爸也想让他们感受一下我们家当年的辉煌,所以办的仪式有些过分,不过都是家里人,没得让外人笑话。选在今天这个闹哄哄的场面让你跟家人见面,实在有些委屈你了。”

  我忍不住埋怨他说:“既然是董事长的生日,应该告诉我一声。”我心里狐疑,即是家庭会,为什么何香竹要来?

  赵宏利拉着我走到一些身穿长袍以褂的中间,第一次看到董事长穿这样的衣服,觉得比西装时更加挺拔英气十足。

  我向董事长哈了哈腰,“董事长您好。”本来这个场合,情不自禁地想蹲身的,腿刚弯下,赵宏利眼急手快,在我腰上扶了一把,董事长抬起头,他眯着眼睛看着我,虽然面上带着笑,眼中却带着精明的寒光,他微微笑了笑:“这可是我的家庭聚会,没接待公司的员工啊。”

  董事长从人群里走出来,对宏利说:“把你妈她们都叫到书房来,大家见个面。”

  宏利答应一声,嘱咐我他一会儿就回来,我则陪着董事长向书房走去,进了书房,董事长温和地示意我坐到沙发上,他说:“本来想等过两天再让你过来,可是你妈说场面大才有气势,老二的婚事敢自己做主,他的媳妇就得有能应付大场面的心理准备。”

  我笑了笑垂下头,别说这样的场面,就是再大几倍,我也不是没经历过,但是却不同,而今却是一些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长辈们,我怎敢在他们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董事长的三言两语中,已表现出对赵宏利先斩后奏的明显不满。

  董事长又说:“你不用太拘束,你妈的性子虽然有些刁钻,她却很讲理,上次宏利在家宴上把你介绍给媒体,我们家当时没什么反应,原以为他是因为你妈把一个不认识的世交的女儿介绍给他的一种强烈反应,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当了真,竟然在当晚跟我们摊牌,说什么此生非你不娶。后来听你大哥说,你原来竟是他恩师的女儿,看来世界真是小,小到你竟能在我们公司上班,而且竟然成了我们家庭中的一员。”

  怪不得一直对那次见面会上赵宏利的出奇反应惴惴不安,原来他们也以为宏利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我手脚无措地低声说:“我也没想到,否则当初就该早些托赵大哥让我进公司。”

  赵宏乔第一个跑进书房,一把抱住我:“我的好嫂子,你可我把二哥想坏了,你不知道你失踪这些天,我二哥六魂无主,整天跟我们甩脸子,好像是我们逼走你的一样。”

  接下来的脚步声,我慌忙站起身,抬起头和董事长夫人的眼光碰到一起,她不似董事长亲和,我慌忙对她躬了躬身,她点了点头,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走到董事长身侧的沙发上坐下:“我说过宏利喜欢谁我不管,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我和他爸都是满人,也想给他找个满族媳妇儿,给他介绍了几个,他都不同意。我想着在清朝的时候满汉都能通婚了,我们也别管了。”

  赵宏天笑着走过来:“谁说瑶池不是满人?她可是我的亲妹妹,我是满人,她焉有不是的道理。”

  董事长夫人笑着看了他大儿子一眼:“平常几时见过你哥哥妹妹的乱叫,偏和未来的弟媳妇儿没大没小的,她是你妹妹,你弟弟娶你妹妹又算什么?”

  赵宏天一手揽住我的肩头,一手揽过赵宏利:“瑶池是我妹妹,宏利自然是我妹夫,瑶池跟我哥哥前哥哥后叫着的时候,宏利却只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