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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上海俗女物语 > 102、海南风云 四

    102,海南风云四

    江天佑打开房门往外窥探,走廊上空无一人。

    贺敏敏把赵霞拉到床边,查看伤势。赵霞的左边脸颊高高肿起把眼睛都挤小了,青粉色的掌痕清晰可见,嘴角带血,下巴被挠破了一小块皮肤,也是血迹斑斑。鬓角旁的头发被薅了一小簇下来,露出粉白色的头皮,触目惊心。

    “我去楼下餐厅问问,看有没有白煮蛋敷一下……”

    江天佑主动回避,给两人留下讲话的空间。

    贺敏敏拧了毛巾递给赵霞冷敷。赵霞把脸捂在毛巾里,好一阵才擡起头,望向贺敏敏,双眼和嘴角一样地红。

    “我很狼狈是不是?”

    她苦笑,“最狼狈的是,我都不敢让别人知道。”

    “那你怎么……”

    贺敏敏欲言又止。

    说实话,她和赵霞谈不上什么交情。算起来是赵霞把她带到冯仁面前认识的没错,然而私下却没有什么深入的交往。

    倒不是她忘恩负义。说到底,赵霞当初和那个香港“董老板”一搭一档造假买房的事情,始终在贺敏敏心头盘旋不去。哪怕知道是惯用的商业手段,内心还是有点小疙瘩。

    倒是赵霞的搭档刘芳,因为喜欢小饭店的海鲜的缘故,加上贺敏敏回回给她打折,因此时常带客人上门,这才稍微熟络一点。

    “你的爱人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那天我们在城隍庙的珠宝店里碰到,江老板也在那边买钻戒。”

    赵霞说着,低下头,用羡慕的口吻说道,“江老板对你真好,都结婚了还那么浪漫。敏敏,你真是好福气。”

    贺敏敏眼珠子一转,马上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暗骂江天佑有话不直说,弄得她措手不及。

    转念一想,又为赵霞感到不值。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怎么就看上了冯仁这个有妇之夫了。

    不但是有夫之妇,而且出了名的风流。不但出了名的风流,并且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风流,甚至在初次见到贺敏敏的时候都试图勾搭她。

    “你一定觉得我很傻是不是?”

    赵霞半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眼角水汽弥漫,“我是他到上海来之后的第一个合伙人。大概就是这个‘第一’让我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吧。”

    与贺敏敏一眼可见的明媚艳丽不同,赵霞乍一看只能算是长相清秀,看久了却又能品出几分清冷的美。和精明利索的丽莎截然不同。这么看冯仁的口味真是兼容并蓄。

    赵霞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房管局工作,一干就是七八年。因受不了体制内的效率低下和死气沉沉的工作氛围,所以当她在淡水路民间自发组织的房地产交易市场里遇到初来乍到的冯仁后,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创业。

    “后来我想想,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巧合。”

    赵霞自嘲地笑了笑,“之前在窗口里办事的时候,似乎就见过了,只是印象不深。所以在淡水路市场看到我才会上来搭讪吧……”

    贺敏敏不搭腔。

    确实也像是冯仁会做出来的事情。想来天耀地产初创的那段时间,赵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跟男朋友分手,闹得很不愉快……”

    赵霞说她原来也有个谈了好多年的男友,大学生。赵霞之所以下海经商,除了不适合体制内的工作节奏,更重要的是那点钱不够供养男朋友的学费。

    “学费?”

    “对,去德国留学的学费。”

    贺敏敏紧紧地抿起嘴巴。

    “我帮他付了五年的学费。他原本答应我的,大学毕业后就帮我申请去德国念书,报答我……对了,那时候还叫作东德。我们预备在那边结婚。他毕业前,我还特意汇了五千块过去,让他找房子,再添置一点家具。他之前一直都住在学生宿舍里的……谁知道钞票汇过去之后就跟石沉大海一样,怎么也联系不到他。再后来才晓得,他为了不让我找到他,连夜搬家,还特意撤销了我的外国学生经济担保。”

    赵霞苦笑,“托他的福,那几年里别说签证了,我连护照都办不下来。”

    贺敏敏不敢想象五年德国大学的学费是多少,在80年代,那一定是一笔天文数字。升米恩斗米仇,那个男人自觉无法负担这样一份天大的恩情,就干脆斩断了它。

    “那时候我真想去死啊,我都已经买好安眠药了。偏偏就那么巧,冯总来找我,带着红宝石的奶油小方蛋糕。他说看我那几天很不开心,他来望望。又说带我去广州看个项目,顺便散心,于是我们就……”

    贺敏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开会间隙茶水间的那块蛋糕,和冯仁海南考察的邀请。

    她嗤笑一声,心想这个男人还真是批发话术,一招“美男计”吃遍天。主打能骗一个是一个。

    冯仁曾经用这一手骗了香港富婆,得到了港商的身份和她的全部遗产。骗了丽莎和另一个香港女人,得到了一儿一女。到了上海之后又用类似的手段诱惑了赵霞,让她死心塌地为自己贡献一切。

    贺敏敏心想,如果他骗到了自己,那不就拥有了一个“老法师”关门弟子做情人?顿时汗毛倒竖。

    男人都骂女人拜金,也不看看他们自己干了什么。又或者,这是一种恼羞成怒的以己度人?

    “是丽莎把你打成这样?”

    贺敏敏轻轻触摸她的面颊,虽然冷敷过了,却还是烫得吓人。没想到那个丽莎看起来瘦弱,下手倒是又狠又黑。

    “你没还手?”

    赵霞摇摇头。

    “晚上刘芳去陪客人喝酒,我没有去。不知怎么的,突然那个女人就闯进来了,什么都不说,劈头盖脸就打我……我被打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更别说还手了。”

    她说得隐晦,贺敏敏却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没有房卡丽莎怎么进门?

    这么一想,更为她觉得不值,竟是走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了。

    “她骂我是贱人,打我,把我的行李衣服都往地上扔。”

    赵霞双手捂住面孔,泣不成声,“我打电话给他,但是他不接,直接挂断了……”

    贺敏敏无言以对。

    哪怕赵霞有再多的借口,她究竟不折不扣的介入了别人的婚姻。不管丽莎过去是不是第三者,她现在确实是冯仁法律上的妻子。

    贺敏敏腹诽,这个丽莎也够下三滥的,男人出轨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今天她打了赵霞,明天说不定还有张霞李霞王霞,难道还要一个个都打过去不成?

    房门打开,江天佑端着个托盘进来,面色凝重。

    “怎么了?”

    贺敏敏拿起鸡蛋,用手帕包着,在赵霞的脸上轻轻地滚。

    “走廊上遇到冯仁。”

    “他说什么?他在找我么?”

    赵霞原本失落的眸子一下子活起来似得。

    “没有,就和我打了声招呼,不过脸色不太好。”

    回想起冯仁那欲盖弥彰的神情,江天佑满眼不屑。

    赵霞失魂落魄地跌坐了回去,手里的鸡蛋“咕噜噜”滚到地上。

    她木木地坐着,久久地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哼了两声。仿佛通过胸腔的轰鸣,释放出一个死掉的灵魂。

    “敏敏,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赵霞擡起头,贺敏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凌冽起来。

    “天耀地产的财务,这段时间里一直不太好。”

    这下轮到贺敏敏惊诧了。

    赵霞告诉贺敏敏,从清明节之后公司的流动资金就一直很紧张,基本上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怎么会,我们不是连续拿到了好几个大项目么?”

    “那是在上海。香港那边,天耀地产入股投资温哥华的移民项目。想要在加拿大打造一个华人社区。但是自从年初当地官员换届以来,项目推进得很不顺利。前期投入太多,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抽上海和深圳这边的血。”

    贺敏敏之前只把赵霞当做和自己一样,只是合伙人的角色。今晚才晓得她是上海天耀的大管家,一日之下万人之上。

    好一个冯仁,别的男人找情人,又要买车,又要买房,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他养情人,情人还要反过来给他打工。

    “可他一直都说香港、深圳和上海三地的财务是独立结算的。”

    “骗你们的。深圳公司已经被抽空了,不然你以为我这段时间那么频繁往来两地,真是因为在那边有项目么?”

    赵霞说着,低下头,满脸愧色,“深圳公司已经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为了掩饰财务危机,他让我又在那边市中心的商务楼租了新的办公室,还在报上发布招聘启事,定期过去面试,好让人家相信天耀财务稳健,蒸蒸日上。这样一来银行才能继续放贷。”

    贺敏敏脸色发青。

    她没有自己的公司,目前人事关系都挂靠在冯仁那边,所有的进出财务都必须通过天耀地产的银行账号。不但如此,她在天耀还有股份,不算佣金的话,自己至少五十万躺在公司的账目上。难道这些钱都被抽走了填窟窿了?

    贺敏敏只觉得眼前发黑,视网膜就像是坏掉了的电视机屏幕一样闪出大片大片的雪花,身体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恍惚之间,贺敏敏看到了老法师的面孔。

    那还是在冬天,他和她坐在衡山路新开的西式咖啡厅里,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树。她对黄生说她不要在售楼处做了,要辞职和冯仁一起合伙做生意。

    “冯仁早年在香港有个绰号,侬晓得是啥伐?”

    黄生听罢,用银色的小勺子,挖起一块乳白色的奶油。那奶油颤颤巍巍,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味。

    “什么?”

    她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像是初生的牛犊。

    黄生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嘲讽什么。

    嘲讽什么呢?是目空一切,自以为是的她,还是冯仁?

    贺敏敏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迷离。

    “小犹太……”

    江天佑蹲在床边,正慌里慌张地掐她右手虎口,突然听到贺敏敏的嘴里飘出模模糊糊的三个字,不解地望向赵霞,赵霞也是一头雾水。

    贺敏敏逐渐清醒,看着淡黄色的天花板和石膏线,痛苦地用胳膊肘捂住面孔。

    她当时以为老法师在说冯仁太精,却没想到除了精,还深埋了一个“狠”字。

    可惜,她当时一心想着尽快出人头地,没有完全理解师父话里的暗示。

    如果这也算付钱交学费的话,那她这次交的学费,可比江天佑那三瓜两枣要多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