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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前,霜雪褰起帘子递出一块玉牌,看门的侍卫一见立马开门放行。如今整个府邸里的人都晓得沈府的大姑娘深得长公主的喜爱,连进府也无需让下人通报,现出令牌便能直接入府,这份殊荣是连当今的太子殿下也不曾有的。是以侍卫们也不敢怠慢,一见玉牌便知是沈大姑娘来了,连忙让人去通知府里的管事。

    沈婠一下马车,林管事便含笑迎了上来。

    “婠姑娘来得真巧,今早长公主还在口里说着最近怎么婠姑娘都不过来了,这不一过未时,婠姑娘便来陪长公主说话了。”

    沈婠笑吟吟地道:“长公主惦记着婠婠,是婠婠的福气,”微微一顿,她又道:“长公主一直厚待婠婠,婠婠也想不出要如何回报殿下,这几日在府里绣了扇面,并央求教婠婠棋艺的先生帮忙题了字,以此聊表心意。”

    “婠姑娘当真有心。”林管事很是客气地应了句,但瞧清楚了扇面上的字后,林管事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你的棋艺先生是容铭?传闻中的容铭神医?”

    沈婠道:“是的,婠婠跟容先生学棋已有数年了。”

    林管事这会真真是对沈婠另眼相看了,原以为婠姑娘入了长公主的眼只是凑巧,不料这沈婠还真的是有心的。府里的人都晓得长公主颇是崇拜容铭在医术上的出神入化,前些年还想过拜容铭为师,没想到容铭那时却是拒绝了。当时府里的众人都以为容铭神医这回得罪了长公主,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没想到长公主却一点也在意,反而是愈发地崇拜容铭,甚至还对外扬言,京中谁也不许欺负容铭,若是有违者便与长公主府过不去。

    长公主发话了,京城里有些达官贵人想要请容铭去看诊,遭拒后他们也不敢对容铭如何。

    “婠姑娘,这边请。”林管事待沈婠又热情了不少,沈婠一进正厅,林管事便唤了婢女端出糕点果茶来招呼沈婠,他笑着道:“还请婠姑娘稍等片刻。”

    沈婠来的次数多了,也摸清了长公主的习惯。长公主喜爱用过午饭后歇一会,未时左右便会起来。现在算来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她边用着糕点边在心里盘算着等会要如何跟长公主开口。

    不过须臾,林管事就回来了。沈婠细细一看,林管事的面色有些不对劲。林管事轻轻地咳了声,说道:“长公主还在睡着,不如婠姑娘先回去,明日再来吧。”

    沈婠微微一怔,平日里便是长公主还在睡着,林管事也只是让自己再等等的。今日却让她回去,沈婠顿觉古怪。不过她也不欲深究,起了身道:“好的,婠婠明日再来。还请林管事将这把团扇送给长公主。”

    林管事松了口气,叠声道:“好的,老奴定会亲手交到长公主手中。”

    沈婠笑道:“林管事也无需相送,婠婠自个儿走便行了。”

    林管事也没有坚持,送沈婠出了正厅后便没有再送了。长公主府特别大,堪比两个沈府,沈婠走了一小会后,忽然有些想上茅厕,正好她记得附近有个茅厕,便吩咐了霜雪在这里候着,她去去就回。

    沈婠从茅厕里出来时,刚好刮了阵风,吹走了沈婠的月牙白绣玉兰花蜀锦帕子。

    沈婠一瞅,帕子随风飘落到不远处的假山上。

    沈婠也未多想便小跑着过去,幸好假山不高,沈婠踮着脚尖就能拾回帕子。这帕子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却是李氏亲手绣出来送她的。

    这份心意,沈婠一直带在身边。

    沈婠收好帕子,正准备离去时,蓦然有一道粗喘声响起。

    “芸芸可喜欢这样?”

    沈婠一怔,紧接着是又是一道娇吟声,混杂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味道。沈婠并非未经人事,且上一世她也不知听了多少回裴渊与沈妙行鱼水之欢时的声音,此刻听见了,哪里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她有些面红耳赤,但沈婠也不欲多管闲事,正要悄声离去时,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嗯,本宫就喜欢这样的,三郎,再大力一些,嗯……啊……”

    男人低笑声响,“遵命。”

    又是娇喘声起,还有断断续续的话语和淫靡的拍打声,“三……三郎,如此……实在……是……嗯……委屈……啊……你了。”

    “不委屈,我知你也是无奈……”

    沈婠着着实实是惊住了,这声音是长公主的,芸芸正是长公主的闺名!她迅速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地屏住呼息轻手轻脚地离去,直到见着了霜雪时,一直绷得紧紧的心弦才松缓下来。

    霜雪道:“大姑娘怎么脸色这么白?可有哪儿不适?”

    沈婠摇头,“没事,我们快些走吧。”

    马车离开长公主府后,沈婠方是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但转眼一想,沈婠又觉怪异,那位唤作三郎的男子莫非是长公主的意中人?若是意中人的话,以长公主的受宠程度大可直接求皇上或是太后赐婚,为何要拖到现在?难不成是长公主的面首不成?

    虽说本朝不似前朝的蓄养面首之风那般盛行,但也并非没有。可从方才的话语里听来,唤作三郎的男子也不像是面首。

    “啊,大姑娘,您看,是平南世子。”

    霜雪褰起帘子,沈婠顺着霜雪所指望去,果真又是裴渊。之前与裴渊说话时,沈婠是隔着车帘的,可这回沈婠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裴渊这个人。

    沈府的马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而裴渊带着卫节坐在茶肆里,正在用着些许吃食。

    沈婠微微地拧起眉头。

    沈婠可以很确定一事,此时此刻所见的裴渊,与之前她所见的裴渊有些不一样。重生以来,她每次见到裴渊,裴渊所着的衣袍皆是素色的,而现在她所见的裴渊,他穿了件墨绿锦袍,微微垂着头似是在盯着桌上的吃食,眼神极是深沉。

    沈婠想起了上一世时她常常能见到裴渊这样的眼神,也是这般深沉看不见底,而非像是之前的裴渊那样,毕竟年纪尚轻,虽有故作老成之态,但她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沈婠怔怔地看着裴渊,直到店小二送上一壶茶后,沈婠方是猛然回神。

    她倒吸一口气,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怖之物似的。连霜雪也看出了沈婠的不妥,“大姑娘,您怎么了?”她往外瞧了瞧,并无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婠打下帘子,命令车夫:“回府吧。”而后又同霜雪道:“没什么,只是累了而已。”

    她垂下了眼,心又开始紧绷起来。

    她在容铭那儿与裴渊下了好几回的棋,每回下棋时,棋盘边少不了糕点和香茗,裴渊亦是喜欢边品尝香茗边思考着下一步棋要如何行走。她曾经特地注意过裴渊是如何端起茶杯的。

    因为上一世的裴渊每回喝茶时动作都会特别奇怪,无论是谁端来的茶他定要用手指沿着杯沿划一圈,而后才开始用茶。

    而这一世的裴渊并无这个癖好。

    可刚刚裴渊捧起茶杯时,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地用手指划了一圈杯沿,而后才轻轻地喝了口茶,像足了上一世的裴渊。

    沈婠心里头倏然有了个想法。

    裴渊坠崖,定不可能生还的。可此刻他安然无恙地坐在茶肆里喝茶,眼神以及一些习惯都有了变化,就如同她刚刚重生那会一样。

    沈婠握起拳头。

    这一趟出来起码没有白费,虽是没有见成长公主,但她知道了一事——这一世的裴渊死了,可上一世的裴渊活了。

    裴渊方才气势汹汹地拦住她的马车,想来是太过冲动,就像她刚重生时恨不得一把刀插在裴渊的心窝上。可后来她冷静下来了,如同裴渊瞬间语气就变得不一样。

    从裴渊目前待她的态度看来,似乎又想像上辈子那般。先以英雄的姿态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之后将她捧上天再狠狠地摔下来。

    虽说她的力量仍是很弱,依然不能与偌大的平南侯府抗衡,但起码这一世,裴渊是不能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堕胎了。

    想必那些令裴渊断子绝孙的药香早已是沉积在他的身子数年,便是容铭也无法救得回来。

    沈婠很是庆幸平南侯府一家子都喜欢礼佛,尤其是裴渊不点檀香便睡不着,若不是她摸透了裴渊的习惯,她也不敢用这个法子。那一味药草,若无檀香催化便只是一味略微不寻常的香料,可一遇檀香,那便是断绝香火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