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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传纪 > 诗仙李白 > 第二十一回 村野酒店遇诗痴杜甫 齐州紫极受天师道箓

第二十一回 村野酒店遇诗痴杜甫 齐州紫极受天师道箓

  李白别了长安,一路往东而行,心情挹郁,且走且游,且歌且饮。不多几日,早把失意长安之事抛之九霄云外了。反倒心中更生了一层“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志趣。
  这一日走到河南开封府,听得当地有一胜景,名“吹台”。乃王公贵族、高人名士登临之处。心中兴致颇高,便决意造访。行至中途,未免劳累,肚里酒虫又被勾起,忙四处了望。见前面路旁柳荫下,有一排四五间草房,斜刺里高高用竹竿挑着一个红布衬底的“酒”字,正在迎风招展,十分醒目。李白心想,这倒是一个好所在,遂三步并作两步,进得店来喝要酒菜。
  一会儿饭菜摆上,李白且不动筷子,先尝了一口酒,不由眉头皱了起来,神色俱历的说道:“你家洒店开在如此环境美妙之处,却以劣酒待客,怎不大煞风景。”店家忙答道:“客官息怒,本店实村野小店,来往客人也不过是些当地平头百姓,巨贾王族有钱人皆往前面五里外一大酒店吃喝,小庙难容大神,着实惭愧。”
  “你倒嘴快,问一答十。”李白说:“这样吧,饭菜切勿去管它,有好酒不妨多上些。”
  “佳酿倒有几坛,不过价钱……”
  “快上,随你多少钱”,李白不耐烦地挥挥手。
  一会儿小二捧上洒坛,刚启酒封当时异香满屋,芬芳四溢。李白直捧着酒坛,尽情喝了一大口,连叫:“好酒、好酒。”一桌客人见此情景,啧啧连声。
  李白正在对酒当歌,自我陶醉之际,只见酒店门帘挑动,进来二位客人。一位身着大红官袍,神色飞扬,器宇轩昂,体格健美,仪表堂堂。另一位布衣打扮,且头戴斗笠,形容消瘦,目光沉沉,但却难掩其天姿秀丽,风度出群。
  二人边进门边嚷道:“好洒,好酒,想不到乡野小店,有此佳酿,吾二人数十步内已闻得酒香。速速上来,莫讲酒价。”
  店家陪话道:“倒是有三坛好酒,但已被这位客官悉数要下,抱歉。”
  那武官正要发火,只见戴斗笠的那人早摘下斗笠,冲出李白大笑起来。李白正自斟自饮,哪里顾及他人。
  武官不解地问道:“杜兄,为何发笑?”
  布衣“杜兄”不仅大笑,反而鼓起掌来:“高兄,难为你做官如此经历,竟不识得眼前人吗?我巍巍大唐,试问天下名士,舍其人谁有如此襟怀呢?”
  高适猛然醒悟,拍案大叫道:“莫非山东李太白么?”
  这一声有如雷庭,满座寂然,李白正喝得起劲,猛听得有人呼自己姓名,忙搁酒四望,早见二人,乃施礼答道:“二位高士大名?”
  只见武官一步迈向前,乐哈哈地说道:“在下姓高名适,河东人氏,今为标下参军将。此位河南村甫杜子美也。”
  话未说完,李白忙呼二人入座,三人互相说些仰慕的话。店家一听来历非浅,更加殷勤。
  话说这高适,倒是一个文武全才,早年公子哥一般生活,好交接朋友,游山玩水。日后却有意军队,竟然一直做到节度使(相当于今日军区司令员)。平日则舞文弄墨,断不了写上几句,多边塞悲凉诗风,与岑参合称“高岑”。有[送董大]一诗传世,《全唐诗》亦有专集。
  千里黄云白日熏,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而杜甫,此时名气虽不如高适,但“诗痴”之名早已传遍京中。人人都知道杜甫写诗用功,仔细认真,不轻易下笔,下笔则必精确,令人百般推敲亦难更改一字。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而胸中因为博览群书,天姿聪颖,早已绵绣满怀,并不是寻章搞句老雕虫一类人,实慷慨大度,不拘小节的酒徒名士。
  席间谈起话来,各谈各的来历,各自的快事,一会酒足饭饱,三人便同游吹台,互有吟咏。杜甫写有《昔游》
  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寒芜际碣石,万里风云来。桑柘叶如雨,飞藿去裴回。清霜大泽冻,禽兽有馀哀。是时仓廪实,洞达寰区开。猛士思灭胡,将帅望三台。君王无所惜,驾驭英雄材。幽燕盛用武,供给亦劳哉。吴门转粟帛,泛海陵蓬莱。肉食三十万,猎射起黄埃。隔河忆长眺,青岁已摧颓。不及少年日,无复故人杯。赋诗独流涕,乱世想贤才。有能市骏骨,莫恨少龙媒。商山议得失,蜀主脱嫌猜。吕尚封国邑,傅说已盐梅。景晏楚山深,水鹤去低回。庞公任本性,携子卧苍苔。
  三人在吹台一呆两个月,天天下酒店,入妓院,又去单父泽打猎,纵马驰骋,尽兴而别。然后相约同游齐鲁。因李白思念家中儿女,先行一步了。
  后来清朝著名文人王士祯曾对这一段史实有如此描述:
  ——当此盛世之际,二人旗鼓相当,吟诵歌唱,实迷倒天下士。吾恨不生其间,但为之执酒捧壶,上下跟随,此愿足矣。
  李白辞别高杜,往山东日夜前行,这日回到家中,见到儿女,一家人欢乐自不待言。之后李白并未远行,而是热衷于讲道求仙。因听得道士高如贵的大名,便去齐州紫极宫寻访他。
  果然这紫极宫飞檐斗拱,台高数丈,气势雄伟,巍峨壮丽。而高道士也谈吐不凡,道法颇深,并且与元丹丘是相好的道友。李白想起一生过半,而壮志难酬。四十几岁了,还如游云野鹤,无所依居,便申请加入道籍。高道士何乐不为,放着李白这块招牌,何愁人不来观中参拜。于是选择黄道吉日,亲设道场,为李白授受道箓。从此,李白倒真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道士。
  但李白做道士,如何受得了道观清冷,且每每饮酒携技,如何修行。高道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容忍他。倒是李白心里自己清楚,世人哪有真仙人,不过聊为娱乐身心而已。所以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世人颇多议论。
  后来杜甫闻之此事,便慨然而叹。作诗一首寄李白,二人真知音也。诗曰:
  秋来相顾尚飘篷,未来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