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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铜色森林 > 第81章 黄泉路

    他们走进电梯。轿厢微震,被锁链拉着升上去,缓慢且沉重。

    钟欣愉静静站着,一动都不能动。直到林翼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身边,合入怀中。她没有拒绝,低头靠到他肩上。那一刻,欣愉想哭,但知微不许。

    开门进了房间,他们一同漱洗,一同睡下去。她起初偎着他,入睡之后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如婴儿般蜷缩。黑暗中,他睁开眼睛,看着浅淡月光勾出的她的轮廓,伸出手,却还是没有触碰。

    睡到半夜,惊醒。他发现身边空了,床单冰冷。梦境尚在眼前,他猝然起身。所幸卧室的门只是虚掩着,外面亮着灯。

    他推门出去,看见她坐在厨房的餐桌旁边,指间夹着的烟升起一线细细的白雾,桌上放着一瓶伏特加,已经半空。

    她听到声音回神,看了他一眼解释:“我坐一会儿就去睡。”

    他不语,朝她走过来,收走酒瓶和杯子,把里面剩下的酒统统倒进水槽。

    “你做什么”她抗议,却又不太当真,将手边几张散开的纸页折起,放进餐柜的抽屉里。

    他只当没看见,等全都倒完了才回头对她说:“你每次喝酒,我就害怕。”

    语气像是玩笑,她也真的轻轻笑了声,揶揄道:“原来还有你怕的事情啊”

    “我不怕别的,”他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说,“就怕你跟自己过不去。”

    这话叫她想起从前,失神了一秒,才答:“我不会。”

    不会再像那样了。

    但他还是看着她,目光探究。头顶灯光直下,简直无处躲藏。她瞳孔微缩,终于伸手按灭了开关。

    房间陷入黑暗,却还是能看见彼此的眼睛。她索性坐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吻他。只要这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知道她这一夜难过,起初只是抱着她安抚。坐在外面已经有一阵了,她皮肤冰冷,整个人在他手中好似清凉的溪流,但再探到内里,却又格外炽热。到底还是被撩拨起来,他抱她到床上去,动作变本加厉,是在报复她拿他当个排遣痛苦的玩意儿。

    “你现在是谁欣愉还是知微”他问。

    “你说我是谁”她反问。

    “你想成为谁”他亦反问。

    “你希望呢”

    ……

    一边做一边说,声音变了调,直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息。

    余韵中,他终于空出一只手,拨开落在她脸上的乱发,伏到她耳边说:“你是欣愉,也是知微。”

    夜风吟动,像黑色的游魂,他们在床上相拥。

    高潮过后,巨大的空虚袭来。她对他说出自己最隐秘的念头,总觉得好像能够看见最初的记忆,两个早产的婴儿在暖箱里争夺着温暖和空气。她赢了,杀死了本来的那个钟欣愉。

    这件事,她曾经反反复复地想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说出口:“我宁愿死的是我。”

    他听着,只觉痛彻心扉,却又无能为力,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她望着天花板回答:“因为我毁了所有,爸爸,还有你……”

    这一句却又让他释然,钟爸爸已经走了,剩下一个他,并不在乎结果如何。他收拢双臂,抱着她回答:“那倒是好,我们黄泉路上还能作个道伴。”

    语气甚至是带着笑的。因为他知道,她已经决定了。

    第二天是礼拜日,两个人又到贝尔蒙美发室去。

    林翼在外面男宾部理发修面,还有个白俄女孩子坐在旁边小凳子上给他修指甲。

    是个阴天,户外光线淡白,透过大幅的玻璃窗漫进来,照亮店堂的一半。他垂手坐在那里,自然伸开的五指显得洁净修长,像一幅荷兰人的画。

    钟欣愉在里面洗头的地方看着他,又一次想到从前。她那时候就说过,他是个靠手吃饭的人。

    与欧师傅之间的对话也刚好进行到这里,她说起昨日在虹口的会面:“他们聊了印刷,还聊了纸,造英镑用的亚麻,和造美元的棉麻……”

    “你是说他们的目标不光是法币”欧师傅与她确认。

    她没说是,但也没否认,这是上级才能做出的解读,只是回答:“中、中、交三行的钞票也是在英国和美国的制钞公司里印的。农行版失败了,他们或许想精益求精。”

    等到这件事情交代完毕,却是欧师傅先提到针对中储行的袭击,问她行里都有哪些反应,尤其是那个受伤的业务科长,从广慈医院出来之后,给送到哪里去了。

    “你们要知道这个做什么”钟欣愉不懂,却也有些警惕。

    欧师傅给她解释:“这个人原本是汪政府财政部的税务主任,派出来在中储行任职,算是嫡系。”

    她领会了其中的意思,针对这个人,也许还有进一步的行动。

    虽然明知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问:“中、中、交、农四行也还有人留在上海,分行、支行都还在开门营业,你们这么做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对方可能报复”

    “这都是执行上面的命令。”欧师傅果然还是那句话。

    “那保护呢”钟欣愉又问。

    欧师傅说:“我们分属不同的情报组和行动队……”

    钟欣愉没再问下去,却也知道多半是没有的。他们只管做,反正因果祸及的都只是一些小人物的性命,就像沪大的严先生,或者白克路中国银行里的沈有琪。

    欧师傅却又添上一句:“你的情况我是报上去了的……”

    “我知道。”钟欣愉打断他,并不需要这样的解释,否则那个冲上二楼的男人也不会因为她一个眼神就不拉保险。

    至少现在,她还有价值。

    最后的最后,才提到巴川造纸的森山。她问欧师傅:“是不是可以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你要什么样的底细”欧师傅反问。

    “所有,只要是你们可以查到的。”她其实也不确定,只是又想起昨天在书画店和饭馆里见面时的场景。

    那个人温文尔雅,讲一口很流利的汉语,而且,有一张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