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大颙祭坛在秀水村东南230公里外的平原地带,褚潇和洛林用木材藤条造了一辆代步车。能容纳8人的车厢底部长着两条六米高的长腿，以法术催动，双腿会模仿人的步伐行走,遇到陡坡水流也能灵活地攀登、跳跃,时速可达60公里。
王长庚和“络腮胡”张铁担任向导,路上详细介绍了大颙及其部众的情况。
那妖王人头鸟身,有三个化身,每个体积都相当于村里大厨房的三倍。一个长着美女脸,一个是光头丑汉,还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
“美女喜欢用人血洗澡，丑汉爱听女人惨叫，老头子好音乐,用人骨造了许多乐器，人听到他演奏的乐曲就脑袋剧痛直至爆炸。”
“它手下的魔将妖兵多到数不清,出动时只看得见黑压压的云气，人被卷进黑气就有无数力爪尖牙来撕扯,粉身碎骨若干次才算完。”
张铁是唐玄宗时代陇右节度使麾下戍边的武将，与吐蕃混战时误入遗忘之地,一千多年来尽历过数次恶灵的大屠杀，百年前的伤痛虽淡退了，回忆起来上下牙齿仍不住打架。
除了大颙，二人还尽数交代了商人部落的信息。
早在遗忘之地诞生伊始,商族内部的统治核心便分崩离析。
商人本就残忍好斗，永生让他们失去对权贵阶层的敬畏，不能孕育后代更使其肆无忌惮,暴力推翻旧贵族后自相残杀，杀到心力交瘁,停战几年再起干戈。
殷商部落统治的区域堪比修罗道，生活在那里的都是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厉鬼。
王长庚说：“我们和殷商部落断绝消息几百年了，之前老谢逃过来才说了一些那里的情况，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褚潇质疑道：“那老谢在那边待了三千多年，也是丧心病狂的疯子吧。”
张铁跟老谢打过几次交道，说那人的言行看上去还算正常，终日戴着一张青铜面具，不会说话，靠写字手势和人交流。他也不爱搭理人，总是一个人守着窑炉，拼命干活儿。
“有件事很奇怪，大妖们说老谢身上很臭，不让他献祭。人们就用粮食财物去跟老谢交换他穿过用过的物品甚至粪便尿液，以为沾上他的气味也能躲过献祭，可都不管用。还有人打死老谢，分吃他的血肉脑浆，最后仍是白忙活。妖怪们就只嫌弃他本人。”
恶灵讨厌正向能量，褚潇想那老谢可能受过父神庇护，从王都成功出逃也非偶然，更想见这个人了。
代步车翻山越岭一个多小时，期间撞见几个游荡的恶灵，被他们顺利诛灭。
王长庚和张铁见识过“神仙”的本领，底气更足，说话声音也响亮了。
来到一座蓝白相间的山林，淡淡红雾照住沉睡的山头，曹云璐先感觉呼吸不畅，捂住口鼻说：“这雾气好像有毒。”
褚潇忙张开结界，洛林手伸到车窗外薅了一把红雾检查，里面含有高浓度的氖气。
他责怪王长庚和张铁不事先提醒，王长庚反倒惊讶：“神仙也怕毒瘴吗？”
他们这些死不了的人早视毒药、毒气为等闲，明知靠近这座山会送命，为抄近路仍带褚潇等人走捷径，觉得自己暂时死一死，出山以后就会复活。
洛林无意中自暴弱点，褚潇灵敏补救：“我们当然不怕，但我这车忌讳载死人，你们两个要是死在这儿，后面的路就只好步行了。”
王长庚安下心来解释：“小的们不知道大仙的忌讳，只想着这条道路程短，向来没有妖怪出没，走起来省时又清静。”
氖气会产生恶灵最讨厌的光能，使这毒雾弥漫的山林成为难得的净土。
有结界保护，人们不会中毒，步行车登上山顶，陈思妍忽然指着窗外说：“那儿好像有人！”
她指尖朝向一颗参天大树的底部，树根处有一个快被老藤封堵的树洞，洞内清晰露出半截人形。
张铁说：“那是具女尸，几百年前就在这儿了。说起来她也是位巫师，进来只呆了几个月，杀灭好些妖怪。后来遭妖怪围攻受了重伤，死后再没有复活。妖怪也怕她活过来，把她丢到这毒雾林子里，她就是复活也走不出去。”
众人很好奇，褚潇带头跳到树洞前。
那女尸被灰褐色的苔藓覆盖，清除洞口的藤蔓，只见尸体呈现端坐的姿势。褚潇剥掉她脸上的苔藓，同伴们也跟来查看。
女尸的面部重见天日，皮肉并未腐烂，安详地闭着双眼，容貌俊秀，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褚潇不解：“过了几百年身体还保持完好，应该也受了诅咒，怎么没复活呢？”
洛林思索推测：“她可能是星族，死后灵魂逃离了这里。”
这新发现对行动没啥用处，他们转身离去，见陈思妍还在入神观察女尸，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陈思妍通常很怕尸体，此刻却觉得女尸有一种微妙的吸引力，怀疑是错觉，也没时间探究，跟着同伴回到车上，走时还忍不住回望女尸，很快被树木枝丫遮挡住了。
再行进四五十公里，山林渐稀，前方展开广袤无垠的黑色平原，平原上爬来若干条细小曲折犹如蚯蚓的路径，分别交汇成东南西北四股，形成十字形大道。
大道周围插着密密麻麻的大木桩，远看仿佛收割后的麦田，十字形的中心伫立一座规模宏伟的环形祭坛，浓云般的黑气在祭坛上空翻腾盘旋，是正在吸食邪能的恶灵大军。
来自人类痛苦和恐惧的邪能直达数公里外，褚潇开启超感官，见每根大木桩的顶端都挂着几颗人头。人头还有意识，受剧痛和惧意折磨，哭的哭，叫的叫，场面血腥骇人。
陈思妍也看到了，按住心跳颤声问：“他们的身体去哪儿了？我看不到。”
王长庚猜到他们的所见所闻，兔死狐悲道：“大概在祭坛的大锅里煮着，妖怪们一贯用这办法防止祭品复活。”
情形惨过预料，褚潇等人的义愤超额爆发，代步车腾空而起，两条长腿向两旁伸展，变成机翼形状，加速飞向祭坛。
恶灵大军发现来犯者，拍打翅膀凶猛出击。褚潇洛林爬上车厢顶，双手舞动光束，四道白光挽起刀光剑影，切碎了数以百计的敌军。
陈思妍用结界罩住其余人，登上车头参战。
她为人牲们的遭遇狠狠动怒，出手便全力以赴，外溢的能量显化成成群火蝶，分散黏住敌人，在空中燃起壮观的花火。
遮天黑幕般的恶灵军团被烧出个大窟窿，褚潇惊叹陈思妍的法力，怕她消耗过度打不了持久战，忙大声提醒：“师姐，这里能耗是外面的十倍，你别轻易放大招！”
陈思妍一面说：“知道！”，一面放出更多火蝶，铁了心要跟恶灵拼命。
洛林见妻子显露旧时的作风，心颤颤地对褚潇说：“她真的生气了，这打法才像以前的她。”
恶灵们抵不过猛烈攻势，受挫下凄厉哀叫，召唤头目出阵。
祭坛里飞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大怪鸟，褚潇见这怪鸟顶着一颗长发亚裔美女的头颅，知道是大颙的化身之一，招呼洛林、陈思妍集中火力对付它。
三股光能汇成一束刺向“美女颙”，恶灵缩起巨翅团身躲避，被光束擦中左翼，散出漫天五彩的羽毛。
“美女颙”负痛恼怒，迎面冲向代步车。
褚潇来不及操纵车身闪躲，急忙收起法术。
代步车消失，车上人飞速下坠，“美女颙”扑了个空，滑翔至远处。
曹云璐和王长庚、张铁被气流刮得似灰尘乱转，褚潇及时接住他们。洛林和陈思妍迎头阻截迅猛回击的“美女颙”，挥舞光刃围着它猛砍。
褚潇带曹云璐等人平安落地，设下屏蔽恶灵感官的防护结界，叮嘱他们不可外出。
结界旁立着几根大树桩，那些悬挂的人头正无休止地呻、吟、喊叫，曹云璐像做着冗长的噩梦，汗流浃踵地忍耐着。
褚潇返回战场，也用光刃戳刺“美女颙”，她和洛林、陈思妍多次并肩作战，已培养出默契，组成眼花缭乱的攻势，一招刺瞎敌人的右眼。
“美女颙”怒吼着喷吐紫色毒气，三人各自施法防护，视线受阻便用超感官捕捉敌人行踪，持续与之搏斗。
厮杀正酣，陈思妍突发惨叫，褚潇洛林赶忙查看，方知中了埋伏。
在他们与“美女颙”对抗时，长着丑汉头的大颙化身瞬移出现在陈思妍后方，右爪遽然捏住她的上身，尖爪刺破脏腑，当场收去她半条命。
洛林和褚潇冲上去营救，“美女颙”趁势追袭，逼迫褚潇回头招架。洛林仍不顾自身安危朝前冲，甘愿以命换命。
“别过来！”
陈思妍嘶声厉吼，她伤势太重，一两分钟内得不到救治就会死亡，激战中绝不能拖同伴后腿。
濒死时刻她出奇镇定，且勇气倍增，释放所有能量，身体燃做爆发的熔岩。
“丑汉颙”本想享受女人的惨叫，故意没杀死她，这会儿作茧自缚，甩不掉爪中的火炭，转眼被烧成大火球，拼命盘旋挣扎。
恶灵杂兵们忙围住头领灭火，“美女颙”也赶去抢救。
褚潇接住深受打击的洛林，带他落回地面。
洛林失魂落魄，双腿像浸水的面条站立不住。
褚潇忍悲安慰：“曾外婆，死掉的只是陈师姐的肉身，她的灵魂还在！”
受她提醒洛林定住心神，毅然低吼：“对，我们不能乱阵脚，先宰了这些恶灵！”
他含恨擡头，“丑汉颙”已成功灭火，第三只“老头颙”也现身了，三只大恶灵率领手下俯冲而至，被他们抢先搭建的结界挡住。
恶灵们志在必得，疯狂扑打啄击结界，在上面凿出一朵朵冰花状的裂痕。
二人必须即刻修补裂缝，也就无暇反击，能量消耗得极快，坚守下去势必落败。
洛林让褚潇先撤，说：“你没有灵魂，在这儿死掉就全完了，逃出去还有机会跟兰焕他们会合！”
褚潇知道他死不了，只担心自己救不了曹云璐，假如依南不能及时醒来，又会让她多一桩憾恨。
“你还不走！”
洛林怕她错失逃生机会，急忙推搡她。
就在褚潇焦灼难下之际，一组异常的感应风暴般侵入她的精神，
这能量是……
她惊喜擡头，正要叫出“吱吱”的名字，蓝莹莹的巨龙已盘绕在结界周围，鳞甲中飞射出的蓝色火焰惊散恶灵，三只大颙带头躲到半空，狂躁嚎叫着。
吱吱低头向褚潇道歉：“对不起，我刚进行完冥想，来得还不算迟吧。”
见它展现五维人类的强大神力，洛林感慨又心酸，抱怨：“你早来一步我老婆就不会死了。”
战斗停歇，他有精力搜寻妻子的灵魂了，找不到踪迹，忙问吱吱：“你有没有看到我老婆？她还在这个世界吗？”
吱吱温和知会：“我来时见她的灵魂迅速飞向了西北方，她有意隐藏能量是怕惊动恶灵们，回头会来找你们的。”
褚潇料它一定通过冥想找回了真正的自我，很想马上刨根问底，忽听天上落下一个阴森的男人音。
“格莱蒙德，是你吗？”
她擡头见声音出自“老头颙”，说话对象定是吱吱，惊疑地想吱吱大概认识这大恶灵，“格莱蒙德”是它的本名。
洛林更震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吱吱：“吱吱，你就是曾经统治鲸鱼座的魔王格莱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