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吱吱低声愧悔：“等消灭这些恶灵我再跟你们解释。”
说罢吼出一声震天荡地的龙吟,携带烈焰腾跃着冲向敌阵。低等恶灵根本不敢与之交手，分头仓皇退散。
吱吱先一口咬住“老头颙”的右翼，用力撕扯。
“老头颙”连声惨叫,伤口溢出恶臭的黑烟,在空中凌乱涂鸦。
另外两只大颙忙绕着吱吱啄咬,吱吱摆尾抽飞“美女颙”,再甩头将“老头颙”掷向猛扑过来的“丑汉颙”。
三只颙都被撞得晕头转向,自知在外围占不到地利,急忙调头撤回祭坛。
吱吱火速追击,沿途咬死烧化无数杂碎恶灵，紧随大颙钻进祭坛。
褚潇和洛林乘风追赶，祭坛内部覆盖浓厚的黑气,大批长翅膀的恶灵守备飞舞来袭。二人以火系、雷系法术迎战，消灭数量可观的敌人后,黑气消融了一大半。
褚潇得以观察下方地形，这祭坛形似体育场,周边是多层阶梯式回廊构筑物，逐级向下延伸,直通底部深邃的大黑窟窿。
此时那窟窿里频繁闪现蓝色电流，正邪能量碰撞激烈，更多恶灵喽啰惊慌出逃，一窝蜂往祭坛顶上飞。
褚潇想替陈思妍出气,结印托起一张笼罩祭坛的电网，再用力朝下按，电网依次穿透楼层,躲在缝隙里的恶灵也被剿灭。
洛林察觉祭坛内有活人，多半是在这儿值班的祭品,忙制止褚潇。
褚潇缩小电网面积，撒手扔进窟窿结果那些正在外逃的恶灵。然后跟洛林钻进下数第三层环楼搜救人牲。
祭坛内不见天日，恶臭逼人，遍地污血和沙土混合成的泥泞，楼层里点着许多猩红灯光的人形蜡烛，回廊、楼梯、墙壁上的洞窟房间像浸在血海里，每一个角落都积满邪恶。
最直观的罪证是那些真人大小的蜡烛，仔细一瞧还真是皮肉氢化的尸体。
褚潇推测这些人是被活埋进淤泥里，一两年后挖出风干制作成蜡烛的，由于诅咒作用，正逐渐复活，有的甚至恢复了意识。
他们沿着回廊查看，走近一个高壮的男蜡烛，那男人的头部已基本复原，脖子以下还是尸蜡状，肚子被掏空，安放灯芯，灯光烤着他的腹腔，融出一层层烛花。
他似乎能感知疼痛，嘴巴还被尸蜡封住，眼睛眨个不停，流出的泪水混合蜡油，在脸上凝了一层又一层。
残忍程度超出常人的想象力和承受力，是恶灵才有的创意。
褚潇施法吹灭所有灯光，点起光球照明。
二人在这一层找到几个制作蜡烛的工匠，洛林对他们施以昏睡咒，这样被卷入战斗也不至于受痛苦。
沿楼道往下探索，又陆续发现几十个肢解祭品、围着石鼎烹煮人肉、熬制人油，用人血绘制壁画的杂役。
这些人神情麻木，行为机械，体内的邪能含量直追恶灵。
来时王长庚曾提到过这一群体，说他们生性凶残，冷酷无情，而且痛感稀薄。恶灵觉得折磨起来没趣味，就让他们长期待在祭坛里打杂，几乎所有人牲都遭受过这伙人的虐杀。
当地人不知道这些人在现代被称作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还以为他们是恶鬼投胎，被关在祭坛服役也算为民除害。
褚潇以前也是这类人，如今以正常人视角观看，心头涌起无尽后怕。
感谢父神让她脱离了怪物行列，身处光明方知黑暗丑陋。
她和洛林一路使用昏睡咒清场，不时与半道杀出的恶灵交战。
地底的大战已进入白热化，溢出的能量波不停摇撼楼板，造成祭坛多处坍塌。他俩凭借超感官提示躲避塌陷，在断裂倒塌的石柱、地板间腾挪跳跃，来到倒数第十层。
这一层充盈着浓厚的烟气和刺鼻的金属味，尘埃里混合大量炭灰，暗处浮动着成片萤虫般的火星，定是铸造青铜器的工坊。
“那边有人。”
洛林先感应到人踪，领着褚潇跳进东面的大石窟。
石窟里冶炼好的铜锭堆成一座座小山，正对洞窟的空地上跪着一个上身半裸的男人，正举着铁锤敲击铜器，动作沉稳有力，外面沸反盈天的动乱似乎没对他构成影响。
褚潇疑心又是个变态，准备施以昏睡咒，后发现此人身上没有邪能，因而中止咒语，仔细观察。
男人半跪着高度也接近一米五，体格健硕，精壮的背部肌肉附着黑灰、油污，随着自身动作鼓胀起伏，武力值想必颇高。
洛林施法打飞他手里的铁锤，冲他大声喊“喂！”
男人慢慢回头，看不出是迟钝或镇定，当他露出脸上的青铜狗头面具，身份也随之明晰。
“你是老谢吗？”
褚潇一边问话一边透视面具，依然看不到他的真容。
那面具经过烧烤，在尚未冷却时按到男人脸上，五官被高温融化，骨骼和面具严密粘连，整张脸只左眼珠还完好，正透过狗眼上的小孔注视来人。
她不知道这境遇是别人强加还是他自愿的，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
建筑又开始剧烈摇晃，上面几层楼板依次碎裂，一层压一层砸下来。
她撑起结界，洛林抓住老谢，三人冲破迅猛掉落的碎砖碎石飞出祭坛。
到了半空，见祭坛正全面崩塌，吱吱也钻了出来，身后黑气井喷，潮水似的向周围扩散。
刚才在祭坛里，褚潇感觉吱吱的能量占了上风，还以为它此战必胜。这时邪能突然猛烈反扑，她只当吱吱受了重伤，忙靠近询问。
“我没事，大颙临死前触发了黑洞效应，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黑洞深处封禁着不可计量的邪能，恶灵以自身献祭打开某个黑洞的缺口，沾到黑气的物体都将被吞噬。
最先给大颙陪葬的是祭坛内残余的恶灵及工匠，祭坛外“值班”的人牲也逐个做了垫背。
黑气无穷尽，不加阻止，恐会淹没整个遗忘之地。
洛林向吱吱急嚷：“我知道你本事很大，快想办法呀！”
吱吱无奈：“如果能用法阵暂时困住黑气，我就能净化它们，可搭建那种法阵至少需要三个高维人类，褚潇能量及格，但还是少了一人啊。”
褚潇忙说：“母神还在啊，我去带曹警官过来，你设法唤醒她！”
“不用了！”
伴随一句陌生女音，一位穿树皮衣服，身材颀长的女郎飞抵身侧。
女郎的头发好像刚被割断，略显杂乱地飞在脑后，瘦削的背部挺得笔直，紧绷地身体线条彰显力量感。
“我把曹云璐他们放在更安全的地方了。”
褚潇瞧见她的侧脸便觉眼熟，听到她熟稔的语气，心里的鼓点越落越急，喜疑参半地问：“你是陈师姐？”
洛林比她先认出妻子，欢喜激动地抱住女郎哭喊：“老婆，你终于回来了！”
之前陈思妍已经相信他是她前世的丈夫，洛林因她尚在转世期，照顾其感受，不曾对她有过亲密举动。眼下妻子借尸还魂，恢复了柳宿星时的记忆，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流露真情。
刚才大颙逃回老巢，部下的恶灵还在祭坛外搜索入侵者，俄尔找到曹云璐等人躲藏的区域，向木桩的人头们吼问线索。
声音传来，结界上方的人头们指望告密能缩短自身刑期，都抢着呼喊：“他们在这儿！”
曹云璐相信褚潇的能力，叮嘱王长庚和张铁别出声。
然而眼看狰狞地恶灵部队渐行渐近，随行飘来的臭气和嗜血的蚊虫无不大肆揪扯他们的神经。
张铁心理防线先崩溃，慌忙钻出结界逃向远处。
他主动寻死，恶灵们动起手来也干脆。
一头脸长在胸口，背生三只翅膀的大脚怪跳扑着追上张铁，当头一脚将他踩烂。
可怜张铁头裂成两半还有痛觉，尸块无助地抽搐。
因他的愚蠢，结界的位置也暴露了，王长庚见恶灵们围过来打砸破坏，惊叫着往曹云璐怀里躲。
曹云璐忘记他是两千多岁的老不死，当成普通小孩儿抱住掩护，急盼体内的母神能醒过来。
心诚则灵，炫白的圣光一扫而过，杀得恶灵片甲不留。
她看向光芒的源头，一个女人的身影飘然而至。
警察的强大记忆力提示，这女人就是他们在红雾森林里见到的神奇女尸。
“别害怕，我是陈思妍。”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曹云璐一下子丢掉仅存的镇定，跳起来惊奇打量她。
陈思妍说：“大颙刚刚杀死了我的肉身，幸好当年留了一具身体在这儿，还能捡回来用。”
曹云璐觉得她的神态语气跟陈思妍迥然不同，狐疑道：“你真是陈同学？从内到外都不像啊。”
借尸还魂的星族拥有累世的记忆，陈思妍只算其中一个马甲，她在转世前特别设计了较大的性格差异，现在脱掉马甲的才是她的本性。
她没空详说，帮张铁复原身体，带三人躲到别处。之后黑洞效应爆发，她知道同伴们急需支援，立刻赶赴战场。
“几百年不见，你怎么一点没长进！”
陈思妍握住洛林的后颈推开，又揪住他的衣襟用力摇晃，粗声教训：“是谁说再见面时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不好好在家修行，跟来地球又不肯专心工作，你的努力只停留在口头吗？”
洛林恰似虎爪下的兔子，只知憨笑讨饶。
褚潇惊掉下巴，早知陈思妍的真面目与这一世反差极大，亲眼所见的冲击仍不啻泥石流。
吱吱客观评说：“你曾外婆很诚实，怕老婆不是自谦。”
陈思妍小试妻威，转向它严肃催促：“格莱蒙德，我们三个去设阵，你来净化邪能。”
吱吱擡起头，巨眼放光，嘴边长须张扬飘动，气势如天神般伟岸，庄重回应：“那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