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等待亦舒老板的倒楣甜心柯怡给偏执男配献个吻山有青木霸主的战俘冯君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无碑 > 第62章

    黄总现在主要的精力放在新厂那边,老厂都交给程总管理了,很少看见黄总过来。”又说:“对了,黎厂长走人了。”老乌说:“是吗?干得好好的,”阿霞说:“听说程总早就想炒掉黎厂长了,原来黄总还管着老厂时,程总看着黄总的面子,黄总现在不管这边的厂了,黎厂长哪里还做得下去?”老乌说:“那,现在厂长是谁?”阿霞说:“好像是程总的同学。”老乌说:“那,周全林呢?”阿霞说:“哪个周全林?”跟阿霞一起的女孩,一直沉默着,接过话说:“印刷车间的主管,不过程总好像很相信他。”阿霞便说:“有能力的,程总还是会重用的。”一起的女孩说:“听说总务阿雄也快混不下去了。”阿霞咬牙说:“这人趁早炒掉才好。听老工人说,原来你当总务时,伙食比现在要好得多。”和阿霞一起的女孩说:“他也捞得盆满钵满了。”说了一会儿闲话,看看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阿霞说:“得走了,再不走要迟到的。”

    两个女人走后,老乌再看乔乔的身上,疹子似又消了一些。

    阿霞刚走不久,就来了两个警察,一家一户问过来的。一个问,一个拿了笔记本记。老乌是没做坏事也心虚,看见警察心里就发毛。一警察问老乌今天凌晨,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没有?认不认得照片上的人?老乌看了照片,一下脱口而出:“是他?”警察说:“你认得他?”老乌看了一眼门外,欲言又止。警察说:“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你就说什么。”老乌还有顾虑。一警察就说:“每个公民都有义务协助破案,瑶台的治安不好,其实与大家都有关联,遇到伤害了,不敢报案,也不敢配合警方提供线索。正是你们的顾虑,纵容了犯罪。只有快速破了案,才能打击犯罪份子的嚣张气焰,你们才能过上安稳日子。”老乌遂小声说:“这个人,每月的一号,都会同个小胖子来店里送花,说是送花,其实……”那警察说:“我知道,就是收保护费。”老乌说:“是的是的。在瑶台开小店的,哪个不认得他们。但叫什么姓什么?住哪里?我就不晓得了。”警察就问:“你说和他一起的有个小胖子,长什么样?”老乌说:“和我一般高,圆脸,怕是有一百五六十斤,胳膊上有文身。其他的,我就说不上了。”警察说:“小胖子说话什么口音?”老乌说:“说普通话。”警察又问:“今天凌晨,你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吗?”老乌犹豫复犹豫,终是鼓起了勇气,把乔乔如何生病,他如何带乔乔去看医生,如何与照片上的平头撞个满怀,还有后面几个人拿着砍刀如何追赶的事,都一一细说了。警察让老乌仔细回忆那几个拿刀人的特征。老乌想了好一会,摇摇头,说:“当时是晚上,又太紧张,没看清楚。”警察说:“不要急,你慢慢回忆一下,比如那些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头发是长是短,穿什么衣服?”老乌又努力想了,想在脑海里复原那些人的形象,然而浮现的只是一把明晃晃的刀。警察说:“你说有个拿刀的骂了你一句,那人长什么样?”老乌说:“没看清,真是没看清。”警察说:“他骂你什么?”老乌说:“好像是?真忘了。”很为自己的记性不好而懊恼。警察说:“他说话是什么口音,普通话,广东话,还是别的方言?”老乌说:“东北话。错不了,和赵本山一个腔。”警察见再问不出什么,便握了老乌的手说:“谢谢你,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老乌倒有些不放心了,说:“他们,会不会?”警察知道老乌担心什么,笑道:“放心,这伙人嚣张不了多久的。”警察走后,老乌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说太多了,怕是会惹祸上身。因此就把店门早早关了。

    最让老乌揪心的,还是乔乔的皮肤病。说是常见的荨麻疹,却是反反复复,好了又犯。老乌隔三差五就要跑一趁人民医院。医生见久治不愈,又给乔乔验了血,结果也不是病毒感染,只是乔乔已由急性荨麻疹转为慢性了。老乌问:“慢性会怎样?好治么?”医生说:“这个很难说,这种病很顽固,反反复复,很难一下子治好。有些人治了好多年都不能除根。”老乌的心,就焦得不行。被阴霾笼罩了近一月的瑶台,终于迎来了热烈的阳光。南方毒辣的太阳,一天时间,就把那湿气一扫而光。中午时,阿霞过来了,说是天晴了,要帮老乌把衣服、床单、被子都洗洗,拿到太阳下暴晒。忙到快要上班时才走。傍晚,老乌去楼顶收衣服,闻得衣服上有一股阳光的味道,顿觉精神一振。自那潮湿的天气过去后,乔乔的荨麻疹也好了。天开始热得不行,南方的盛夏,就这样热辣辣地来到。此时的瑶台,到处见缝插针样盖满楼房,套房再不似过去那样两房三房,新盖的楼以单间为多,楼道、阳台,越盖越狭窄;厨房、卫生间越盖越小。许多楼为了在有限的空间盖出更多的房屋出租,干脆不盖阳台了。楼越长越高,瑶台村的巷子就愈发的幽深,看着益发变得仄逼的巷子,老乌总止不住地想,若是哪家着了火,整个瑶台,怕是火烧连营,无一幸免。因此听到救火车的呜呜声,就提心吊胆。这天夜里,瑶台村果然就传来尖厉的呜呜声,老乌害怕哪里失了火,仔细听,又不像。就听见人群跑动的声音,还有两声清脆的枪响,把乔乔从梦中惊醒。次日,瑶台的居民们,就在谈论昨晚的事。住在高层的,打开窗看了,说是警察昨晚行动,抓了几十人。一个月前的凶杀案也成功告破。果然,再没人来收保护费。瑶台的街上,那些文身的烂仔也明显少了。走在街上,老乌第一次有了想大声说话的冲动。

    进入盛夏,天越来越热,太阳整天明晃晃地挂在瑶台上空,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打桩机切割机一刻不停地尖叫,老乌便觉得脑子里从早到晚晕晕乎乎。瑶台似乎也显得空落了许多。白天看不到什么人,人都躲在屋里,也有那不怕热的,坐在巷子的阴影里打麻将。天热了,人说话的热情似乎亦打了折扣,老乌的电话超市,白天几乎没什生意,只有到晚上,才会有些零星的顾客。瑶台的白天蔫不拉叽,晚上却精神头十足。夜市的生意好得不行,灯光昏暗的发廊里,总是春色**漾。不知何时,人们兴起了洗脚,瑶台村中的主干道两边,一连开了好几家足沐中心,也按摩,也松骨。而那些大排档,倒做出了规模,成了著名的夜市街。来的食客,不仅仅是住在瑶台的,许多人开了车来宵夜。夜市排档的种类繁多,各家排档,都有自己的特色,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什么都敢烤了吃。海南东山羊,四川麻辣烫,新疆烤肉串,西北拉面王,各地风味小吃应有尽有,所谓繁荣而昌盛,此话不假。自那年在地摊上买了本《异乡人》杂志,老乌便喜欢上了这本专为打工人办的刊物,每期一面市,就会买来先睹为快。在这一期,居然看到一篇文章,把瑶台称为红灯区。老乌从前倒未觉得自己身居之地有何特别,看了文章,才觉得,瑶台的发廊、“福建城”、“温州城”、洗脚房是极多的。不知何时,瑶台居然成了不夜村。

    老乌请的清洁工,因家中出了急事,辞工走了,老乌也没有再请人,一是乔乔现在大了,比以前好带。二来电话超市的生意不怎么好,老乌就想能省则省。每天清晨,乔乔尚在梦中,老乌就早早起床,先把西巷那栋楼的卫生做了,回到家,正是乔乔醒来时,给乔乔穿衣洗脸,喂乔乔吃了早餐,然后带着乔乔,做另外两栋楼的卫生。拖地时,就把乔乔放在楼道里玩,乔乔已经会走,地拖到哪里,老乌就把他抱到哪里。电话超市,每日只在下午才开。老乌算了笔账,少了请工人的费用,又空出来一间房,一月要省几百块。老乌前所未有地感觉到钱的重要,一想到手中居然没什么积蓄,心里就很不踏实。老乌知道,像他这种没有一点社会保障的人,如果手中再**款,抵抗意外的能力是极其脆弱的,生活中丁点的意外,对于老乌来说,都可能是灭顶之灾。老乌就想,要多挣钱,多存钱。最少,也得有一两万的存款,那样心里就会笃定些。

    存够两万块钱,差不多是老乌的梦想。但老乌的存款,却总不见涨。第一次出来打工,好容易存了点钱,回去养猪,加上搞传销,又变回穷光蛋;后来做二手房东,好容易存点钱,结果阿湘住院、生乔乔,又花了个精光;自阿湘走后,老乌手中的存款,从未突破五千元,两万元于他,简直是天文数字。每次存款只要超过五千,就会出现意外,把他的钱花个七七八八。其实这些钱多是为乔乔而花,老乌手紧,但在乔乔身上,一点也不吝嗇。加之小孩难免头痛脑热,简直不能上医院,上一次医院,一、二百就没了。过去,老乌吃了上顿没下顿时,也没像现在这样,有着如此强烈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