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班五六十人,工资又开得低,老师三天两头换……”说罢摇摇头。正说着,却说:“校长来了。”待校长走远,守门人说,我带你去报名。带老乌去了学校的办公区,找主任报名,一问,也是说什么时候报名都可以,一学期学费一千元,书本费另外交,还要交一百二十元校服费,如果要车接送,午餐在学校吃,还得交钱。老乌说不用车接送。也不用在学校吃饭。主任说:“那就是这些钱,中途不会再收什么费用。”老乌说:“那现在报名,少读一个多月呢,是不是少收一些。”主任想了想,说:“收你八百吧。”老乌说:“七百。”主任说:“七百就七百。”老乌回家对阿霞说了。这才问阿霞两个孩子的名字,女儿叫余欢,儿子叫余乐。老乌当天便和阿霞一道,领着孩子,去给余欢报了名,能上学,余欢自是兴奋不已。又去了附近一家幼儿园,想给余乐报大班,一问,说要二千五,阿霞死活不让报。余欢的学费,阿霞要给老乌,老乌不要。阿霞一定要给。老乌说:“往后再说吧。”阿霞就很幸福地笑,说:“那就先存着。”
阿霞来后,老乌就闲多了。三栋楼的卫生,加上洗衣、做饭、带孩子,阿霞一人全包,不让老乌插手,弄得老乌很过意不去。阿霞却说:“我忙是忙,可我忙得开心。”突然多了三张嘴,开支大了许多,老乌想着,在电话超市旁,再开个二手家具店,老乌早就留心过二手家具店。在瑶台,人员流动大,离开的人,家具扔了可惜,拖走又是豆腐搬成肉价钱,卖给二手家具店,多少能换几个钱,因此家具倒好收,价钱也极贱。而新来的住户,亦不知道能在瑶台呆多久,少有人会置办全新家具,多是买二手的将就。因此二手家具店生意甚好。老乌留心过,一月下来,比在工厂打工要强得多。老乌的电话超市,原本是一个大铺面一分为二,老乌用了一半,另一半,租给了一家塑料厂堆原料,厂子大抵经营不下去,把房退了,老乌就想,正好不再招租,自己开店。把他的想法对阿霞一说,阿霞当即赞成:“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看电话超市带看二手家具店,一举两得。”阿霞说着摸出一个存折说:“这上面有八千块,你拿着用。”老乌说:“这是你的钱,我怎么能要?”阿霞说:“我的就是你的。拿着。”老乌终是没拿阿霞的存折,说:“我毛手毛脚的,弄丢算完了。”阿霞便不再坚持。
二手家具店说开就开,在门口张贴了收购二手家具的广告,老乌又托几个收废品的河南人帮他收二手家具,慢慢地,店里就有些货了,一月下来已经是小有规模,桌椅板凳,衣柜床垫,热水器电视机……品种越来越多,生意也不错,有时三五天不开张,有时一开张就是一整套。于是每日里,老乌看店,阿霞做三栋楼的卫生,两人分工明确,日子越过越美。唐老师只半月未见老乌,下次一见,连说老乌近来气色好了。老乌也自觉肚子有些发福的迹象。老乌现在依然有些不放心,一是阿霞并未离婚,二来,他和阿霞之间,尚隔着阿湘,老乌觉得这是他的隐私,未对阿霞说,也不知该说不该说。而阿霞,已把自己当成老乌的女人。好几次,老乌看得出,阿霞是想留下陪老乌过夜的。老乌却借口乔乔在身边不方便,给搪塞过去。阿霞也看出老乌的顾虑。戏言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童子身,和我一起有些亏?”老乌窘得胎记发红,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阿霞笑:“那,你是担心我没有离婚?”老乌于是说:“你没有离,我们就生活在一起,怕是要犯重婚罪呢,你老公要是去告,我们要坐牢的。”阿霞说:“隔家那么远,他哪里找得到?”又说她迟早是要离婚的,问老乌敢不敢陪她一起回去离婚?老乌支吾着:“我,怕什么,他还敢打我不成?”阿霞见老乌如此顾虑重重,并未往深里想,只以为老乌是担心她未离婚的事。又想老乌尚未有过男女之事,阿霞便处处主动,毕竟结过婚的,说起话来直来直去。想到老乌三十多岁了,还未做过真正的男人,心里甚不是滋味,只想早点成为老乌的女人。老乌每每说:“还是结婚了再说吧。”心里却慌慌地,害怕阿霞知道他和阿湘的过往,想,要是阿霞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想?又看阿霞现在那幸福的样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烦时,就去刘泽那里小坐。过去老乌觉得唐老师便是了不起的学问人,遇到刘泽后,才知道,唐老师和刘泽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老乌便去刘泽处多了些。老乌喜欢听刘泽说话,对刘泽的过去也有所了解,知道刘泽是中国美术八五新潮的主力干将,后下海经商,再后来破产,才落在这瑶台画画,想在画坛东山再起。刘泽曾经在大学里当过老师,又经历了人生沉浮,见多识广,体验又深,看问题比老乌、唐老师们,自是高了几重境界。老乌就暗暗引刘泽为人生导师、艺术导师。刘泽说的那一席关于为什么打工的话,差不多是醍醐灌顶,打工十多年,老乌第一次站在这样的角度去重新审视人生,规划未来。从此便在书法上,下了更深的功夫。平日里,更是书帖不离手。这日老乌心中有结,在刘泽处写字,想起阿湘和阿霞,禁不住一声长叹,提笔写下: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却是前不久刚刚读到的句子。刘泽见了,知道老乌恐是为情所困,也未多说,佯作不知。
转眼到了农历四月,老乌去瑶台厂交租金,黄云瑶就对他说,从现在起,租金不要交到瑶台厂了,让老乌去新厂交钱。老乌说:“在哪里?”大小姐没好气地说:“就是第一工业区的云瑶日化。”老乌说:“黄叔不来这边了吗?”大小姐白老乌一眼,不再理会。弄得老乌莫名其妙。云瑶日化,就在原来基德厂斜对面,厂房的楼顶,矗立着云瑶日化几个大字。老乌对保安说,他要进去找黄老板。保安不认得老乌,问老乌和老板约好了没?老乌说他是给老板看房子的,来交租金。保安打电话上去问了,才让老乌上去。
几月不见,黄叔似老了许多,两鬓凭生几许花发,人亦显出一些疲态,坐在大班椅上,不停接打电话。见老乌去了,示意老乌坐下等一会。黄叔打完电话,这才让老乌坐到他的办公桌对面。老乌关心道:“黄叔,您瘦了。”黄叔说:“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老乌说:“您得注意身体,不要做得太累。”然后就把收来的租金拿出来。黄叔接过租金,放在办公桌上,也没有点,望着老乌,却是一声叹息。老乌说:“黄叔您遇上什么难事了么?”黄叔说:“烦心的事太多,什么都不顺心……偏偏家人又……不理解。就说你给我看房子的事吧,这是我对你的重托,也是为一家人将来留的后**,可是,罢了罢了,他们几个是横竖看我不顺眼了的。”老乌疑惑,不知黄叔欲说什么,似乎这事与自己有关,便静听下文。黄叔说:“什么事都要插一杠子。还记得那个阿雄不?”老乌说:“怎么不记得,瑶台厂的总务嘛。黄叔说:”当年我为了让你做总务,把他给撤了,还和老板娘闹过不愉快。后来你走了,他继续做总务。这两年,瑶台厂的事我过问得少,现在是彻底交给了大小姐和程经理。厂子总不能一直是过去那种管理方式,要上台阶,就得改革。“老乌说:”是的,办厂不容易。“黄叔说:”程经理接手后,终究是把阿雄炒了。你知道,阿雄是老板娘的堂侄,老板娘说,总得给阿雄找份工,你也晓得,阿雄这人做事不行,我总不能再把他招进新厂来。老板娘的意思,是让阿雄……接你的手。”老乌听罢,一时无语。黄叔说:“对不起,老乌,我是食言了。要在过去,我是断不会答应的,现在不一样了……哎,许多的事,也不好对你说,将来有时间,我们慢慢聊。”又说:“我是对不起老板娘的,她这一辈子,吃了很多苦,也不懂得怎么享福。”
老乌的心里一凉,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老乌倒是平静,说:“黄叔,打工能遇到您这样的老板,是我的福气。”又说:“正好,我这个月的租金也交来了。您看怎么办一下交接手续。”黄叔说:“阿雄会找你办交接的。”从老乌交的租金里抽出了一沓,说:“这个,你拿着,算是我赔偿你的违约金。”老乌说:“黄叔,这个使不得,我说什么也不会要的。”黄叔说:“你这个老乌呀,总是让我心里不好受,总觉得欠你什么。本来,我是想,不行就把你安排到新厂来做事的。但是,算了,这里面说起来很复杂。我现在的处境,也很为难,你好自为之吧。遇到困难,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的。”又说:“那个孩子,现在还好吧。”老乌说:“孩子很好。”“孩子的事……”黄叔说,“是我们不该。”老乌这时,心里倒是转得很快,他不仅得为自己将来的工作着想,还得为乔乔,为阿霞,为余欢余乐着想,容不得他婆婆妈妈。说:“黄叔,我有一事相求,希望您再帮我一次。”黄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