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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无碑 > 第83章

    我继续介绍自己,为什么都叫我老乌呢?”老乌指着脸上的胎记,说:“因为这个,所以,我就叫老乌,好多年了,差不多把我的本名李保云都忘了。对于《异乡人》杂志,我是有感情的。从前还在工厂打工时,就喜欢看,可以说,我对这份刊物,这份刊物的编者,作者们,充满了敬意。感谢杂志社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写了一年标题书法,每次收到样刊,我都会把这期的文章看完。我觉得,《异乡人》里的很多文章真诚、质朴、鲜活,能引起我们的共鸣。刚才有位作家发言,说他每天晚上十二点下班,还坚持在铁架**写一小时的稿,说他这是在完成了给老板加班后,给自己的命运加班。这句话,让我感受很深。我就恨自己,为什么浪费了那么多年大好时光。看到在座的各位都这么年轻,我真的是深有感触。为自己荒废了许多年的青春而后悔,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羡慕你们的年轻与上进,也祝福你们取得的成绩,更祝愿你们将来取得更加骄人的成绩,个个能像子虚那样,凭一枝笔,杀出一条血**来。我可能是这会议室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三十六岁了。我想说,从今天起,我也会努力,给自己加班,为命运加班。谢谢大家。”老乌的发言,再次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子虚说:“老乌,行啊,没想到你的口才这么好。”老乌倒有些兴奋,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么多,平时在生人面前说话,总是结结巴巴的。”

    开完会,主编提议,请老乌为杂志社题一幅字。笔墨纸砚都已准备好。老乌凝神静气,写了“铁肩担道义”五个字。又有作者问老乌要字,老乌来者不拒,写到吃饭时才罢休。老乌写字时,不停有作者和子虚合影,众星捧月一般,子虚站在那里,送走一拨又来一拨。吃完午饭,下午安排游凤凰山。这凤凰山,据说求签最是灵验,很多作者都抽了签。子虚抽了一个中上签,解签的僧人问子虚:“问什么?”子虚说:“问事业。”僧人说:“这是云开日现之签,你的事业,过去好比乌云遮日,明年云开日现,事业将上一个大台阶。”子虚喜极,劝老乌也抽一个,反正是玩。老乌见抽一签要十块,舍不得,子虚极力撺掇,老乌便抽了。却是个下下之签,心下便有些怅然了。僧人问老乌:“问什么。”老乌本想问感情,想想,这无望之事,还是不妄想的好。于是双手合十说:“问事业。”僧人又问了老乌的生庚八字,说:“阿弥陀佛,你和我佛有缘。”老乌说:“是吗?我平时是喜欢看些佛家典籍,也喜欢听佛教音乐,《大悲咒》、《心经》,我都喜欢听。”僧人说:“明年是你的本命年,犯太岁,而你的命理,却是接下来几年流年不利,空华无实。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怕是还要经过一些未经之事,你才能悟得真性。”一席话,说得老乌兴致全无。僧人见老乌神色黯然,安慰道:“施主宅心仁厚,吉人天相,处处有贵人相扶,又深结善缘,也不用担忧,未来自有不吉限量之前程,从你的命理看,却是个老树新枝、大器晚成之象,行大运,当在五十岁以后。”老乌心上,五十岁,看来还有十多年折腾要受了。说:“谢谢大师指点。”本来连十元香火都舍不得,听这僧人一说,心有所动,居然掏出一百元,投在了功德箱里。

    本次笔会,次日还有一天活动,下午四点老乌就和张若邻主编告假,提前回瑶台。张若邻留老乌明日再走,老乌说:“不了,家里还有孩子要接。”张若邻说:“小孩读几年级?”老乌说:“还小,读幼儿园。”张若邻说:“你爱人呢?”老乌含糊其辞,子虚嘴快,说:“老乌没有结婚呢,那孩子是他收养的弃婴。”于是把老乌如何做二手房东,有个租客生了孩子丢弃,老乌见孩子可怜,就把孩子收养这一节说了。张若邻一听,对老乌倒是肃然起敬,说:“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找个时间去瑶台看看孩子。”和老乌握手作别。

    老乌以为,张若邻说来瑶台看孩子,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太当回事。回瑶台后,倒是有些反省过去的懒散,读书练字更加刻苦,恨不得把那蹉跎岁月补回。转眼到了农历腊月,这日下午三点左右,老乌照旧看店、读书,却接到子虚电话,问在不在店里,老乌说在。子虚说:“那你别离开,一会儿有人来看你。”半小时不到,子虚就来了。和子虚一起的,居然是张若邻主编,后面还跟着俩人,老乌见过,一个是《异乡人》的司机小吴,一个是曾记者。老乌慌忙起身,说:“张主编好,您怎么……?我这儿乱七八糟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张若邻负手左右看了老乌的店,说:“出门在外嘛,都是这样。”让小吴把提着的一大兜东西放在桌上。老乌说:“这怎么使得,您来就很难得,还买东西!”张若邻说:“给孩子买的。”张主编和老乌说话时,曾记者就拿相机“嚓嚓嚓”这里拍拍,那里照照。张主编又问老乌:“孩子在哪儿上幼儿园?什么时候去接?”老乌看了时间,说:“现在就要接了。”张主编说:“我们一起去。”老乌说:“不用了,就在附近,走**也就几分钟。”于是张主编、小吴和子虚就留在店里,老乌去接乔乔,曾记者提了相机,跟着老乌一**拍照。老乌说:“你别拍我,拍出来难看死了。”曾记者只是笑笑。跟着老乌,照旧拍他的。老乌到幼儿园,接乔乔回家,曾记者跟在后面拍,跑到前面拍。弄得老乌怪不好意思。

    乔乔回家,张若邻抱过,说是要请老乌一起吃饭。一行人就在附近找了客家菜馆,吃饭时,张若邻又详细问了孩子的来历。老乌一一说了,但没说孩子的妈妈是谁,也没说他和阿湘的关系。倒不是想说谎,觉得这是他的隐私,没必要说。张若邻说他这次来,是有件事要和老乌商量。老乌问何事。张若邻就说,你常看《异乡人》的,知道我们杂志有一个栏目叫“第三只眼”。老乌说:“我很喜欢看这个栏目,是照片配文字,每期讲一个打工人的故事。”张若邻说:“我们想做一期你和乔乔、和瑶台的故事。”老乌说:“我?上杂志?不行不行。”双手乱摇。张若邻说:“怎么不行?”老乌说:“我长成这样,会影响你们杂志的销量。”张若邻说:“真实就是力量。再说了,你这样的打工者,经济拮据,却收养一个弃婴,很感人的。我听子虚说,当时有人希望你把孩子送给他们,他们愿意出一大笔钱。”老乌红着脸说:“子虚不了解情况,没那么回事。”张若邻说:“我们就是要在打工人中宣扬一种百折不挠,积极向上的精神,就是打工精神。我觉得,你的行为,就是打工精神的一种体现。”子虚一个劲儿地说:“老乌你就答应了吧。你还是《异乡人》的标题书法家呢,你的故事,一定可以感动很多人。”老乌本就耳根子软,张若邻又如此热情,于是就答应了。张若邻说:“我让曾记者跟着你拍几天。争取明年第二期刊出。”

    果然,次日一大早,曾记者就到了瑶台,开始用相机记录老乌的生活,像影子样,也不同老乌说话,老乌干什么他都跟着,弄得周围店里那些认得老乌的人,都觉得很奇怪,问老乌,这人怎么一直跟着你拍照。老乌说是朋友拍着玩呢。一开始,老乌觉得很不自在,弄得像在演戏。第二天就习惯了,有时竟忘了曾记者的存在。2003年第二期的《异乡人》杂志,在2002年底就出来了。那天张若邻开车给老乌送来十几本杂志。曾记者的摄影技术不错,图片拍得很好,都是老乌的日常生活,给乔乔洗澡,接送乔乔,和乔乔在瑶台的巷子里手牵着手……文字也很感人。老乌和乔乔在一起的每个镜头,都那么动人,尤其是老乌眼睛里流淌的父爱和乔乔那无邪的童真,看得老乌自己都鼻子发酸。老乌最喜欢的,还是那个标题——老乌的瑶台。

    老乌说:“张主编,谢谢您了。”张若邻说:“该我谢你的。”老乌说:“今天我请您吃饭。”张若邻说:“哪里能让你请,还是我来吧。”老乌说:“今天无论如何得让我请,给我一个机会。”张若邻笑道:“你别傻了,你请客,是花自己的钱,我请客,花公家的钱,你那钱存着吧,将来乔乔上小学、上初中、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老乌说:“我还想请几个朋友。把杂志也分给他们看看。”张若邻说:“那一起叫上就是。”老乌就给刘泽、唐老师、李钟、朱剑平一一打了电话。唐老师网吧生意忙,走不开,问老乌聚会的还有谁。老乌说主要是请《异乡人》杂志社的张主编。唐老师说:“你们先找好地方,到时我过来买单就是。”李钟外出调查案子未回,朱剑平跟拍的一个发廊妹回了浙江老家,他也跟着去了。只叫到了子虚和刘泽。张若邻开车绕瑶台把刘泽和子虚一并接了。说瑶台街口新开的一家海鲜酒楼芳菲园,他去吃过,味道不错。果然,芳菲园的装修不俗,比起老乌他们平时吃饭的川湘菜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老乌看了菜价,直吐**。张若邻连菜谱也没看,报出一串菜名。点罢菜,才拿出名片,给刘泽发了。刘泽说他没有名片。老乌就介绍刘泽,说他是大画家,中国现当代的油画史上,都有关于他的论述。张若邻和刘泽又握了手,感叹道:“小小瑶台,聚这么多艺术家,真是个很独特的现象,得为你们这些艺术家做一期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