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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听海妖道

    旺福祠大殿中点了数支火把,金童玉女塑像的脸在晃动的火光下忽明忽暗,光影让泥朔的脸似有了忽喜忽悲的表情,透着神秘诡谲的意味。

    香案上的香炉和供品被清走,沈星河将它当成书案,落座在案后蒲团上。

    他心情甚是不好,脸色显得森白,在阴森的神祠大殿中,他倒更像一尊凶神恶煞的神像。

    今日沈星河把手底下的人全带过来了,两侧分立着八名差役,俨然将神殿变作了临时公堂。中间,跪着听海、听山,一对夫妇,还有一个猴。

    妇人和男子被反绑着手臂跪伏在地上,男子背后中的箭已拔去,伤处做过简单处理,倚着妇人勉强能跪住。

    猴子手掌的箭也拔去了,右前爪裹着布条。为防它伤人,将它四爪绑了,它拼命扭动到男子身边,紧紧贴着他,一对金目却狠狠地瞪人,时不时示威似地呲牙。

    这三位当中数这猴子最凶,所以数它捆得最结实。

    沈星河沉寒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殿中静默得落针可闻,唯有殿外传来秋夜里不尽的风声。

    沈星河森森然开口,话音像掠过空旷的一道阴风:“自己招。”

    下跪诸人一时没有吭声。季杨在一边虎视眈眈,他看得出他家大人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便抽出横刀帮腔,刀尖先指住男子:“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招!”

    季杨特有的漏风嘴让他说话的声音显得粗砺。他个子瘦高,自打当上班头,腰板也直了,气势也足了,耍起威风来,宛若神殿里的哼哈二将之一。

    男子大概是箭伤疼痛,浑身微颤,一时说不出话。倒是身边妇人擡起了脸。

    妇人三十多岁,长着一张鹅蛋脸,容貌不算出众,却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英气。

    她双目泛红,却没有泪落下来,言谈清晰利落:“大人,奴家姓宁名折秋,这是我郎君,名叫薛白鉴,是薛家戏班的班主。孩子不是我们拐来的,是从听海妖道手中救出来的!”

    一边说,一边狠狠瞪向不远处的听海。

    一直僵直跪着的听海猛地转头盯住这对夫妇,双目腥红:“休要血口喷人!贫道与你们素不相识,花钱请你们来唱戏,人人都看到你们在戏台上杀了人,却来污蔑本道!什么孩子,本道毫不知情!”

    此人身上杀气极重,此时揭下“仙人”面具露出真容,狞狰的表情十分凶戾,站在他身后的差役都被吓得小退了一步。

    宁折秋没想到听海全盘否认,气得打哆嗦:“左东溪是我们杀的没错,因为你和左东溪都是食人恶鬼,你们该死!”

    听海吼道:“贫道只是受左东溪所请担任旺福祠的住持,贫道什么也不知道!”他被捆绑着,竟膝行着前冲两步,似要上前撕咬。

    季杨大步上前,一记窝心脚踢得听海蜷缩起来。季杨呲牙道:“妖道好生凶横!”

    沈星河没有坐得很端正,一只手支着额,另一手在案上重重一拍,语气沉郁不耐:“宁折秋,薛白鉴,你们是如何知道听海道士拐了孩子,如何救的孩子,为何不将孩子交给官府却带着孩子逃跑,又为何在戏台上当众杀人,本官耐心不多,赶紧从实招来!”

    季杨宛若沈星河的回声:“从实招来!”

    宁折秋盯着听海,眼中爬满血丝:“听海妖道!你不认得我们是吗?我们恨不得将你和左东溪啖肉喝血,每一根骨头都嚼碎!”

    她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听海擡起满是冷汗的脸,神色有些诧异。

    宁折秋声音哽咽却一字一句:“我们的儿子,名叫小悟净,今年五岁。”

    众人不由看了一眼那只扮做孙悟空的大猴。这夫妇俩给亲儿子起名悟净,竟是把猴儿当长子养!

    宁折秋接着道:“小悟净五行属火,今年正月时我们戏班在镇上唱戏,被人趁乱拐走……”她双目圆睁,眼睛爬上血丝,“妖道,你知道我们是谁了吧?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杀左东溪?你说啊!”

    听海眼底闪过暗影,然后便放空了眼神,木然地看着灯光里的浮尘,仿佛刹那间置身事外。

    宁折秋见他态度漠然,登时怒极。她双手被捆着,膝行着猛地朝听海扑去,咬牙切齿地想用牙齿咬断他的喉管。

    季杨将她挡住,却不忍推搡她,只如一面墙似地堵着。

    沈星河头疼地捏着眉心斥道:“休要闹腾,先把事情说清楚。”

    宁折秋颓然伏地,嗓音是哑的,饱含着血腥气:“回大人的话。吾儿小悟净正月走失,我们夫妇遍寻不见,只能一边唱戏讨生活,一边找孩子。不久之前,听说灶头村的旺福祠在请戏班子,我们前来与住持听海接洽,想接下这个活儿,无意中在祠中看到一个面熟的人。”

    沈星河眼中一闪,问:“是什么人?”

    宁折秋悲怆道:“吾儿小悟净走失那日,这个人,曾在我们的戏台下听戏!那天我们与他在旺福祠打了个照面,奴家觉得这个人面熟,记起当日他在看戏的人群中,便想上前搭话,问问他是否看见过拐走小悟净的人。”

    宁折伙的声音里满是恨意:“他却面露惊慌之色,避开我们匆忙走了。我们心中生疑,之后暗中查这个人。我们跟他周围的人套话,发现他总在打听人家的小孩子!这个荣五,他是个人贩子!”

    “荣五……这便对起来了。”沈星河低声说,手指叩了一下桌面,“季杨,荣五抓到了吗?”

    季杨拱手禀道:“回大人,还没有,他家里和他常去的烟花柳巷都找过了,到处找不到人。”

    听海垂着头,嘴角悄然咧了一下。

    沈星河看似疲倦松散,实则眼观六路,始终在观察在所有人的反应。听海古怪的笑容被他捕捉到,渗着凉意的目光锁定了听海:“听海,你知道荣五去哪了吗?”

    听海擡起头,目中藏着狡黠:“贫道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贫道不认得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