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浴房
刘参军把方小杞送进去后,就识相地后退开一段在外等候。
被踹过的军士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顶着一脑门雾水凑过来,忿忿道:“头儿,一个小丫头片子,怎能由着她胡来?咱们怎么也得报给窦将军吧?”
刘参军头也不回,一肘子击在军士胸腹之间。军士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刘参军缓缓转身俯视着他:“瞎眼的东西,没看到她拿的是什么吗?那可是御赐金牌!看到上边写着什么了吗?不识字是吧?总之看到那牌子,就跟见着圣上一个样!好家伙,你还敢跟她大呼小叫,你自己想死,莫要带上老子全家!窦将军那边该报要报,这边该放人也得放人,用得着你教老子做事?”
一边骂,一边伸手在军士的后脑勺狠狠一按,军士跪倒在地,脸贴着地砖呜咽出声。
刘参军懒得看他,张望着不远处的牢门,嘀咕道:“怎么还不出来呢,多少行李啊收拾这么久?”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伸头朝半开的门缝里看了一眼,忽地撤回身,脊背贴着墙,慢慢地挪远,停在半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腮帮子鼓得老高,半晌憋出一句:“这才关了几天,年轻人怎么急成这样?”
军士已揉着肚子爬起来,扶着墙问:“头儿,出什么事了?”
“闭嘴!”
刘参军再次按住军士后脑勺,把他的脸糊到墙上去。
监牢内,沈星河双臂撑墙,将方小杞困在屋角。
从牢室门口的方向望进来,就好像沈星河把屋角的人怎么样了似的。实际上他只是框出一个狭小空间,半点也没碰到方小杞。
造成这样的局面,他也是始料未及。
方小杞闭了一会儿眼,预料中的袭击没有等来,只感觉滚烫气息近在脸侧。她小心翼翼地睁眼,看到沈星河的鼻尖近在眼前,眼睫快要刮上她的额头。
她一动不敢动,沈星河也不动。他就这么困着她,不敢碰,也不想放她走。一片安静中,方小杞稍稍擡眼时,看到他眸子似深不见底,又似云横雨掠。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方小杞小心地开口:“大人?你……你呼吸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不知道。”他很久没喝水了,轻声说话时嗓音有点哑,气息就扑在她的耳际,任性地说,“你帮我试一试。”
方小杞擡起一只手,覆在他额头,并没有感觉很烫:“好像没发烧……”
在她的手要收回时,沈星河脸往她手心一蹭,埋进她的掌心,眼睫和鼻尖蹭过,最终唇停在了她的手心,闭着眼叹息似地深深呼吸。
这时候方小杞完全可以把手抽走,但是她没有。
当然也没有打人。
她手里握着他滚烫的呼吸,脑子里懵懵的,只有一个念头:沈大人头上长犄角脑后生反骨,唇线总绷得如刀刻一般,没想到其实……嘴唇还挺软的。
身后门口,刘参军不知第几次探出半个脑袋,弄出鬼鬼祟祟的细响,沈星河毫不理会,直到心满意足才擡身,仍然很近地问她:“你是如何进来的?”
方小杞把一块金牌在两人之间缓缓举起:“大理寺提人。大人,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沈星河:“……”
刘参军带着一众羽林军,恭恭敬敬将方小杞和沈星河送出大牢,刑部的狱官自然也没敢冒半个不字。
沈星河听方小杞说了钟馗在邢家做下的灭门案,当即就想去现场看看,结果迎面遇上了常镛,被抓着后领子拖回碧落园,直接扔进了浴房。
沈星河两日来精神一直紧绷着,不曾真正入睡过,在热水里泡了一阵,才慢慢松驰下来,困倦卷上来,靠在池边昏昏欲睡,渐渐向水中滑下去。
有人喊他的时候,他是隐隐听到了的,但实在太困了,睁不开眼,醒不来,直到口鼻灌水,本能地扑腾了两下,接着有人抓住他伸出水面的手腕,猛地往上一提!
沈星河借力在池中坐直了,抹一把脸上的水,才看清把自己拎出水面的人。
方小杞弯腰站在池边,惊慌问道:“你没事吧大人?”
沈星河呆住——方小杞怎么进来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露出水面的赤果的上半身,大惊失色,猛地往水里藏去,不防自己的手腕还抓在方小杞手中,池边湿滑,方小杞被扯得站不稳,一头栽进了水里……
不久之后。常镛已摆好一桌饭菜,看着对面两个头发湿漉漉的人,满眼迷惑。
沈星河湿着就罢了,常镛只不过让方小杞送套衣裳搁在浴房的屏风外,待沈星河洗好了换上,怎么方小杞也弄湿了?
而且两人端坐着,谁也不看谁,气氛颇有些古怪。
“是这样的师父。”方小杞面无表情,干巴巴地开口,“我把大人的衣服送过去,隔着屏风跟大人说了好几遍,大人一声也不应,我就怀疑大人是不是体虚之故昏倒在水里。接着又听到扑腾之声,我小时候见人溺水,就是那个动静。紧急之下不及顾虑小节,便进去察看。幸好我进去的及时,否则大人肯定淹死了。”
大概刚刚池水太烫,沈星河的脸红得几乎冒热气,他嗫嚅着说:“谁……谁体虚?我就是睡着了呛了一口水而已,倒也不至于淹死!”
方小杞不看他,只看着菜:“大人,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对了,有必要强调的是,浴房里热气很重,我什么也没看见。由于脚底湿滑,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值一提。”
沈星河忽地转头,对她怒目而视:“不值一提?!你又想不认账?”
方小杞一头雾水:“什么叫做-又-”
“吃菜,吃菜。”常镛撕了一条鸡腿塞给方小杞,打着哈哈,“小杞啊,人生在世,还是要有点责任心的。”
方小杞双手接过鸡腿:“多谢师父教诲。”
她话说得越一本正经,看着越像想逃避责任的样子,沈星河郁郁不乐。
吃完饭已是午后,常镛催着沈星河去休息,要他先把精神头儿养过来再说其他。
沈星河心里憋着说不出来的怨气,怎么也不肯,非要拽着方小杞先告诉他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否则他睡不着。
常镛也不勉强,挥手将两人赶走。
方小杞只好随着沈星河去他屋中,他散着半干的发,坐在氍毹上靠着几案,手里把玩着方小杞的金牌:“金牌官差,了不起啊。这东西怎么到手的?”
方小杞一一道来,故意把语速放得又轻又慢,果然,没说几句,这人就趴在案上睡着了。
方小杞小心地从他指间把金牌拿回来,这可是比她的命还金贵的东西,可别给她弄丢了。动作忽尔顿了顿,目光沿着他手臂向上,移向他的领口。他沐浴后袍子穿得宽松,衣领间露出一角肌肤。
她心中狠狠一跳,眼前不可遏止地冒出浴房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