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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言情 > 杨柳青青 > 江南岸.十七

杨言辉心心念念的夜探,最终以小有斩获收场。

搜集证据原就不是一蹴可几的事。纵使柳行雁武功高绝、身形鬼魅,单要觑得空档潜入搜查都要花一番功夫;更别提谁也不会明晃晃地将“罪证”摆在书案上,而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仔细翻找了。倘若此地的密探尚可倚仗、也事先探得了目标藏东西的地方,查找起来也就是一个晚上的功夫;如今无此臂助、又担心过多的试探会打草惊蛇,二人自然只能用点笨法子:先做梁上君子暗中监视目标几晚,再寻隙入内搜索了。

陈府杨言辉已去过一遭,如今二度造访,倒也算得上熟门熟路;温府虽然多费点了功夫,但因温兆平性喜渔色、每晚都歇在不同妾侍的屋里,便让两人搜索书房、主屋等处时多了些余裕,稍稍弥补了“人生地不熟”的缺憾。

武案毕竟已是去年的事,涉案之人但凡有点脑袋,都不会傻傻地留着与武忠陵有关的证物。陈昌富和温兆平显然都在“有点脑袋”之列;但“聪明”如他们,自然也会在必要时替自己留一手。

柳行雁和杨言辉没找到他们是武党的证明,却在陈昌富府中发现了一本记载江南大小官员把柄的册子。温兆平那儿的收获也不遑多让:他这些年收了陈昌富不少孝敬,也替陈昌富摆平了不少官面上的麻烦。这些麻烦桩桩件件,从财产官司到人命官司,各种恶事应有尽有;温兆平虽替陈昌富收了尾,却也留下了足以拿捏对方的把柄。如此作为,也不知该说是物以类聚,还是“恶人所见略同”了。

夜探的“斩获”虽与初衷不符,但也殊途同归、掌握了足以拿下两人的罪证。

可有了罪证是一回事、能否逮人又是另一回事。若直接取走证物,就怕温、陈二人有所警觉、在他调来足够的兵力前先行走脱;故柳行雁犹豫再三,还是将一应罪证留在原处,只和杨言辉分别记下了里面的内容,回去后重新抄写成册,交由黎管事派人探访、核实里头的内容。

担心夜长梦多,将诸般细节安排妥当后,柳行雁便匆匆辞别少年,前往邻近府县调兵。

──也亏得事先在陈昌富府里看过了那本记载官员把柄的册子,才让他不至于借兵借到敌人手上。现任金陵守备无巧不巧正是安国公府嫡系。待柳行雁出示了御赐金牌并阐明事由,对方当即点将调兵,将一千人马交到了他手中。

金陵至扬州车马通畅,这一千人马虽大半是步卒,却毕竟没有辎重,行军的速度自然慢不到哪儿去。只一个日夜,柳行雁便已重返扬州,在随行将领的协助下将四面城门尽都封锁了住。

眼下乃是承平时候,就算打仗也是边关的事,谁想得到扬州城会在一夕之间给人团团围了住?尤其柳行雁出手如电,只一闪身就擒下了那名守城将领──他也在陈昌富的“名单”上──其余兵丁自然不敢再拦,让他分出五百人顺利入城,将陆府、陈府和温府分别围了住。

此时天色初白,大半城的人都还在睡梦当中,陈昌富等人自也不例外。柳行雁行事谨慎,每到一处便仗着身手先行擒下三人,又亲身至书斋、寝室等处搜出罪证;待事前探过的几项证物尽皆收妥,他才让随行兵丁入内搜索、抄检。

人抓了,罪证有了,至于还能挖出多少,就看接手审里的官员能耐如何,以及陛下想查到什么地步了。

兵贵神速,柳行雁担心打草惊蛇,一到扬州就直接动了手,并未分出心思先与杨言辉合流。可折腾了两个时辰后,眼见天色已然大亮,四近却仍未见着少年的影子,便让前暗卫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

──即使杨言辉宿在庄上,整整两个时辰的光景,怎么说也足够对方得到消息赶回城中了。

──又或者,是少年未能取信于锁城官兵,被堵在城门外无法入内?

想到这里,柳行雁皱了皱眉,索性调转马头,回城门口四下看了看。

门前张望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无一是那熟悉的身影。

他有心出城去田庄探探,又担心城里没他镇著不妥;正自犹豫之际,身边蓦然响起了一声“报”。

柳行雁循声回眸,入眼的是此行随他前来的吴姓副将。

“何事?”他问。

吴副将道:“方才有守城兵丁上禀,言夜半之时有一行近五十之数的人马出城,是文守备亲自放行的。领头之人眉角有道刀疤,与您提过的案犯特征相符,不知需否遣人追击?”

……我亲自去。”

柳行雁沉声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分出三十人,备马与我同来。”

“是。”

意识到事情有变,吴副将也不敢推拖,只一刻便备齐人马,让柳行雁领着快马冲出了城。

──柳行雁无法不担心。

他知道刀疤男不一定是朝庄子去的;也知道庄里的护院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悍勇之士,应付五十名匪徒当非难事。可事发突然,靳云飞遗族又尽是些老弱妇孺,护院们再有能耐,也难免束手束脚、顾此失彼……加上杨言辉迟未出现,更好似坐实了他的担忧,让前暗卫没怎么犹豫便冲动了一把,领着三十骑兵往城郊的田庄行去。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两刻光景,便抵达了柳行雁已十分熟悉的庄子。

此时天已大亮,田间处处可见庄户们农忙的身影,乍看没什么异状。可柳行雁眼力、记性都是一等一的,一眼就看出往大宅的方向、沿途的秧苗或多或少都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庄户们更不时投来半是打量半是防备的目光,直到认出柳行雁才逐一收回。知道庄里必然出了事,即使庄户们尚算平静的反应暗示了最终应无大碍,柳行雁还是给随行骑兵留了句“在此待命”,随即抛下马匹飞身近前、直接翻墙进到了大宅。

他的闯入无可避免地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柳行雁于众人毕竟已是熟面孔,故这骚动仅止一瞬便平息了下;正好在院子里的黎管事也赶忙迎上了前,恭敬唤道:

“柳爷。”

“出了什么事?”

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柳行雁脸色愈黑,“杨言辉呢?”

“昨夜陈昌富遣人偷袭,大爷力战一夜不支倒下──”

“他受伤了?”

前暗卫此刻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尽管这事儿不是他能预期的,但想到他围城抄家的当儿、少年恐怕正命悬一线;而他不仅一无所知,还对少年迟未现身一事暗生怨怪,心中的歉疚与自责便排山倒海地席卷而至;一股过于尖锐的痛楚,也随之于心口蔓延开来。

可还未等他不管不顾地穿过院子冲进主屋,便听黎管事语气微妙地道:

“大爷并未受伤。”

……什么意思?”柳行雁收住了本已迈开的脚步,“你说他不支倒下──”

“大爷晕血。”

黎管事有些尴尬地解释,“来的贼人不少,咱们为求稳妥,除了大爷发话要留的领头之人,其他都没怎么收手……人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血流了不少;大爷也亲自了结几人、溅了满身的血。等事情过去,大爷一口气松了,当场就昏了过去,直到现在都……

……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

知少年并无大碍,柳行雁长出口气,这也才有心思问起事情的因由:“庄子是怎么被盯上的?我离开扬州前,你家大爷才刚搭上一名古董掮客的路子,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快惹来杀机。”

他满打满算不过走了两日,杨言辉行事一向仔细,又岂会如此轻易便露了马脚?

听他问起,黎管事忍不住来气:

“还不是那靳容氏惹的祸?大爷心善收留他们,又怜惜他们孤儿寡母,在吃穿用度上多有优待。可也不知那些人存的什么心思,越住越将自己当盘菜,指使起庄里人都不带脸红。昨日大爷不在,靳容氏可怜兮兮地说想吃城里某间铺子的点心;有下头人被绿盈一磨,竟也傻楞楞地带她进了城,结果被陈昌富的眼线发现,这才……

柳行雁本已好转的脸色立时又黑了回去。

那些人存的什么心思?无非是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主人家了──杨言辉正青春年少,又颇有家资,却偏偏对丧夫的靳容氏尽心关切、百般照料。靳家人不知他奉旨查案之事,多半因此想岔,以为少年对靳容氏有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念想,这才改了态度,从“寄人篱下”转成了“当家作主”的作派。

至于是谁的主意……靳容氏是个菟丝子一样的女人,不光外表娇弱,内心也无甚主见,多半不会是她。倒是那绿盈,既然能哄得人带她出城,想必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还有卢大,他是忠心耿耿的靳府大管家,有见识有能力,自然知道单凭靳容氏母子二人,就算成功拿回家业,能不能守到小主子长大还是两回事。正巧杨言辉送上了门,几人因此生出攀附的念头,也不是太让人意外的事。

柳行雁虽心切杨言辉,却也不想再留着这些人膈应对方。他想了想,道:

“你家大爷本是忧心靳容氏安危才会接她到庄里暂住。如今陆逢等人尽皆下狱,外头的威胁已除,靳家人自也是时候搬出去了。”

“正是。”

黎管事让他说得好生痛快,“老仆这便通知他们这个‘好消息’。”

……我与你同去。”

绿盈一个寄居的仆婢都有胆子指使庄中下人,此事若仅由黎管事出面,难保靳家人不会不依不饶、非要和杨言辉讨个说法。柳行雁不想这些人扰了少年休息,这才做主揽下此事,和黎管事一同去到了东厢。

──无巧不巧,两人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门里传来了一阵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