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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回来的消息里说,这种巨藤的头上有嘴巴一样的开口,里面长满利齿,一口就能吞掉牛马,人更不在话下。

    它们不像藤,更像蛇,向前攀爬的速度极快,带着它们的血盆大口,四处觅食,吞掉所有遇到的活物。

    最可怕的是,每条藤上都在不停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的分枝。

    苍山那一带没什么人居住,等发现这怪东西时,它已经漫山遍野,满坑满谷,覆盖住山脉,如同不计其数的绿色巨蟒一样,正在朝山下涌去。

    这些藤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皮,又韧又硬,刀砍不断,前方的兵将们无能为力,只能带着周边的百姓后撤。

    急报一封连一封,从前方传回来,每一封里都透着绝望。

    韩序心急如焚,放下所有的事,和朝臣商议对策。

    根本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个国子监的老司业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读到过一本野史,说上古的时候,苍山一带曾经闹过一种怪物,叫做艾枝,是种会吃人的藤蔓,见风就长,爬得到处都是,弄得民不聊生。

    这次的怪藤听起来倒很像这个艾枝。

    韩序立刻把老司业召到前面,问他:“那书里有没有说过,要怎么对付?”

    老司业很茫然,“书里就说……后来突然就都没了。”

    大家:“……”

    没法等着它自己“突然就没了”,艾枝蔓延得太快,很快就下了苍山,向附近的田野和市镇涌过去。

    前方十万火急,急报不断:

    “怪藤到了万乡,百姓都往南撤了,可是留下了不少牲畜没法带走,都被吃光了……”

    “怪藤占了新府,爬得满街都是,压得房倒屋塌……”

    “怪藤不怕水,顺着河底过了晏河……”

    韩序一边调遣兵将,去北边抵御艾枝,疏散百姓,一边集思广益,商量对付艾枝的办法。

    能想得出来的,无非就是火烧,烟熏,冰冻等等,只能都让前方的将士试试。

    以艾枝的这种扩散速度,用不了多少天,就会横扫长风最繁华富饶的中部平原,然后吞掉京城。

    韩序整夜地醒着,对楚酒说:“我打算自己去看看这东西,找一找有没有对付它的办法。”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亲自带着人马,启程去北方了。

    楚酒也忧心忡忡。

    艾枝满地乱爬,想都知道,这时候应该也下了苍山,向北进入北幻境内。有它横阻在中间,消息传不过来,不知道北幻现在怎么样了。

    父皇现在病着,北幻群龙无首,可能状况比长风还惨。

    韩序走了,楚酒一个人坐在适意阁二楼的窗框上,望着下面的湖面出神。

    已经入秋,湖上睡莲的叶子也残败了,像被火炙烤过一样,起了一圈黄褐色的焦边。

    楚酒盯着睡莲叶,手里用纸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木头窗框,纸刀锐利的刀锋突然划过她的手指。

    血珠飞溅出去。

    一滴血,刚巧落在了立在窗边的那面古董镜子上。

    楚酒按着手指,转过头,忽然发现,原本烟气蒙蒙的镜面变了。

    清晰的景象显现出来。

    镜中出现了一大片山脉,明明是秋天,却是一种妖异的翠绿色。

    这些覆盖住山峦的翠绿色的东西,正在像成片的虫子一样,在不停地蠕动。

    楚酒怔了怔,从窗框上一跃而下,扑到镜子前。

    她现在能看清了,那些正在蠕动的,是一根又一根的藤蔓,成千上万,数不胜数,它们分着茬,彼此纠缠着,如同源源不绝的一股股绿水一样,正在往山下涌动。

    这应该就是艾枝。

    这面镜子竟然能看到苍山的景象。

    灰色的云雾重新遮住了镜面,镜中的影像没了。

    楚酒忽然想起,进献镜子的人曾经说过,这面镜子能用妖族的血引动,难不成她真的有妖族的血脉?

    楚酒顾不上细想这个,又把割破的手指凑在镜框上,挤出一滴血,滴了上去。

    镜子毫无反应。

    楚酒不甘心,用力又挤出一滴,喂给镜子。

    镜子喝了两滴血,云雾终于散去,景象重新出现。

    这回镜头动了,它掠过被翠色艾枝覆盖的山脉,一路往南。

    苍山往南,就是甘水流域,两岸有连成片的田地,也有点缀其间的村落房舍,可是现在,到处都像被巨大的力量摧残过一样。

    这是末世一般的景象。

    到处都是妖异的翠绿色艾枝,它们一条条横亘在田地里,把秋天成熟的麦穗碾压得七零八落,盘踞在房屋上,墙垛上,不少屋顶承受不住重压,已经坍塌了。

    这些本应该有人的地方,没见到任何人影,衣物和锅碗瓢盆丢得到处都是,可见它们的主人逃跑得时候有多慌张。

    可怕的是,那些艾枝还在继续飞快地分着茬,往前蔓延。

    镜中的景象又没了。

    楚酒手指伤口的血液已经凝结,她毫不犹豫地用纸刀在另一根手指上划了一下。

    大滴的鲜血涌出来,楚酒把手指凑在镜框上。

    景象再次出现时,这次回到了苍山,却在继续向北方移动。

    苍山往北,就到了如今的北幻境内。

    艾枝面前,并不分哪里是长风,哪里是北幻,人为的国界消失了,它侵吞一切,一视同仁。

    北幻的状况和长风一样糟糕,无数妖藤遍布大地,摧毁房舍,以排山倒海的架势往北推进。

    楚酒急切地看着镜头往北移,想看清楚最前方的艾枝已经到了北幻哪里,怕镜子又熄掉,干脆割了手掌一刀,按上镜框。

    大股的鲜血流向镜子,奇怪的是,这一次,血流一碰到镜框,就像被吸收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酒眼前忽然一黑。

    只黑了一瞬,她又能看到东西了。

    周围不再是适意阁卧房的家具,灰蒙蒙的,倒像是她人进到了镜子里。

    视野紧接着大变,她现在正像只鸟一样,在空中俯瞰。

    是长风的京城,或者不如说,现在是地狱。

    巨蛇一样的艾枝比刚刚楚酒看到的颜色深了很多,由新鲜的翠绿变成了浓重的墨绿色,也更加粗壮了,在大街小巷灵活地游走,追逐着尖叫奔逃的人们。

    一旦追上,藤条末端就像花一样突然张开,分成几瓣,露出里面长满尖牙的粉色内壁,一口把人吞掉。

    有人卡在藤口的尖牙上努力挣扎,但是它们的力气太大,根本没法挣脱。

    它们到处都是,无处可躲,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吃掉,利齿嵌入血肉之躯里,满地流淌的猩红鲜血。

    楚酒下意识地望向皇宫的方向,视野立刻跟着她的念头向皇宫移动。

    皇宫里也没好多少。

    宫墙的高度对巨藤根本不是问题,无数艾枝涌进了宫内,宫殿的屋顶上,睡莲池里,到处都是。

    适意阁也没能幸免,粗大的藤身穿进敞开的窗子,插进墙壁里,捅开瓦顶,在这座两层小楼上来回缠绕扭结。

    楚酒看见了她自己。

    她攥着刀,正带着一群侍从往南宫门的方向撤退。

    艾枝发现活人,一大簇又一大簇地涌过来,刀剑对它无能为力,只能快跑。

    楚酒看见,一条蟒蛇般的巨藤猛地一送,缠住了冯总管的腰,把他举到空中。

    楚酒的脚步立刻慢了,回过头。

    冯总管急得对她吼:“闺女,快跑啊!”

    另一支巨藤一口咬住了他的脑袋。

    视野快速地升高,掠过长风被艾枝覆盖的土地,飞快地向北移动,越过苍山。

    北幻的状况和长风一模一样,视野一路向北,终于到了京城。

    那个楚酒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些楚酒走过的大街小巷,逛过的鳞次栉比的一间间店铺,还有一砖一瓦都很熟悉的皇宫,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人了。

    到处都是一片死寂,还有覆盖住一切的,不停蠕动的墨绿色艾枝。

    楚酒猛地醒转。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视野一片模糊。她还待在适意阁里,那面镜子前。

    这是未来的景象,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那面镜子立在那里,灰蒙蒙的,仿佛急切地想告诉她什么。

    楚酒重新拿起刀,深深地割了手掌一刀,把淌血的手按在镜框上。

    在鲜血的浇灌下,楚酒又一次进入了镜子。

    她看到了苍山,还有满山的艾枝,都还是最早时鲜嫩的翠绿色。

    镜子宛如在她脑中无声地低语,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现在,是一千年前。

    那是上一次苍山地底的艾枝发作的时候。

    楚酒看见,一个头上顶着毛耳朵的妖族女孩孤身一人,骑着一匹马,马鞍后驮着缎布包裹的东西,看形状就是这面镜子,马头旁挂着一盏灯。

    灯油里加了南疆的赤蝎草粉,那些翠色的艾枝像是闻到了毒药一样,纷纷往后退避,给女孩和马让出一条路来。

    要快。镜子仿佛在说。

    一旦艾枝长大,由翠绿变成墨绿色,就算是赤蝎草粉,对它们也没用了。

    妖族女孩没有打马上山,而是带着镜子,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岩洞前。

    岩洞很大,足有好几个人高,不过现在洞口完全被一根奇粗无比的艾枝占满了。

    楚酒意识到,这根粗到不可思议的巨大藤蔓,就是遍布苍山的所有艾枝的主藤。

    妖族女孩提着灯下马,把镜子也放下来,利落地揭开上面蒙着的布,仰头看了看阳光的方向,把镜子立好,调整镜子的角度。

    明亮的阳光照耀着镜子,耀眼的光斑反射到那根主藤上,主藤毫无反应。

    妖族女孩拿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一刀割开自己的手腕,按在镜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