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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言情 >  一曲明月 墨叹烟 > 苍情24 闲斗气

〝情姐姐,你的脸色不太好?不会是病了吧?〞小木说得煞有介事。


〝那有?小木你别瞎说。〞墨情手模了下脸颊,出门前扑了些薄粉,不会显得憔悴才是。


〝那没有?〞小木理直气状,〝看情姐姐眼睛下面一圈黑色的暗沉。院里的嫲嫲说过,那是睡眠不足之象。韩宣哥哥,你觉得呢?〞


〝嗯……〞韩宣闻言盯着墨情打量一番,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嗳昧一笑,意有所指说道:〝睡眠不足肯定是的,但应该不是病了,而是别的缘故。〞


〝你们叫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些莫名奇妙的话语?〞墨情气恼,回身要走。


韩宣忙张开双臂阻她去路。


〝表姐别走,是真的有事要同你商量。〞


〝那就有话快说!〞


〝小木,你说!〞韩宣给小少年使了个眼色。


小木嗫嚅了半响,吞吞吐吐,和平日的活泼直爽截然不同。墨情见那模样,大为好奇,〝究竟是何事弄得如此神神秘秘……快说!〞突然的吼声,有如府堂上拍案的响板。


那种多年皇室里养成的气势,不经意就流露出来。


吓得少年立即吐实。


〝小木不想继续读书了。想要学武,日后去考武状元!〞


深秋微寒,接近午时的阳光照着竹亭四周的枯叶成一片暖洋洋的金黄。


墨情的面色却是铁青。小木低垂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韩宣见状,出声相挺。〝情表姐,你别凶神恶煞一般,吓著小木了。读书就一定好吗?十年寒窗苦读,若是功名无成,连顿温饱都很难。所谓行行出状元,义孤院的这些孩童们,当学些实用的,能够赖以谋生的技能才是。〞


〝何为实用?〞凉亭外传来低沉的话声。那质问的语气透著严厉:〝学武便是实用吗?可知道,文以载道,领悟圣贤之道,方能精通用兵之术。弃文而独尊武艺,只是匹夫之勇。〞


〝大人?〞墨情一见站在亭外的严斗苍,飞快奔了过去。〝你怎会来此?〞


〝朝会结束得早,来接你回府。〞语罢,不理会亭内的其它人,牵起墨情小手,就要走人。


〝大人,稍等等……〞


〝情儿,你在这里的时限是一个时辰!〞严斗苍停下脚步,话虽是说给墨情听的,眼神却瞥向不远处的韩宣。〝让你来此,是教导院童读书。其余事,都和你无关。〞


墨情天真以为,往事已矣。殊不知,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


严斗苍之所以放过韩宣一马,是迫于韩国公家在南境的威名。他并没有忘记冲进客栈救回墨情当日,韩宣嚣张挑衅的言语。那些不堪的画面,很难能从脑海里剔除。


而从来没心服过的韩宣,此刻听严斗苍话里的不友善,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当下跨出凉亭,拱手作夸张的拜服之状,〝首辅大人,您是当朝第一大学士,每句话都掷地有声! 〞话声一顿,嘴边撩起一抹讪笑:〝不知,当日皇长子墨叹在北夷战场上力拼蛮王之时,您在那里?可是手执书卷,口念之乎也者,文人救国? 〞


其实,文官、武将,各有所长,各有其用。


争说那一方比较能救国,极其无聊。


可男人,面对情敌而失去理性的男人,有时就是这么无聊。


〝大家都少说一句,听我一言……〞墨情话说一半,严斗苍已经举步走到韩宣眼前。


〝听韩公子的意思,那北夷战场,你去过?出过力?杀过敌?〞


小木缩在亭柱的后方,瞪大眼眸,目不转睛瞧着。严斗苍黑眸深亮,身上散发一股冰寒的冷意。可年纪较轻的韩宣有如初生之犊,毫不退让。


双方战火一触即发,墨情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急中生智。


〝大人,咱回府吧!情儿……头晕。〞手扶额头,她身形摇晃,踉跄退了两步。


机灵的小木适时敲起边鼓:〝唉呀!情姐姐的脸色从早上起就不好,一直是白里透青呢!〞


严斗苍听得心中一凛,再顾不得斗气。


大掌揽着墨情带上车辇,下令车伕速回严府。


辘辘的车行声中,严斗苍冷凉的眼眸,凝在车窗外的小小的一方蓝天。


方才那熟悉的话语,曾经听过无数次。百无一用是书生!习武强身,自保,还能战场上杀敌,报效国家。


爹爹,从小就那样对他说。


**

墨情看着那板着脸不说话的首辅,内心里五味杂陈。近来两人共处的时间日增,愈发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她仍是看不透他的心思。


方才与韩宣一番那样气势汹汹的对峙,是为了她?出自于男人本能的嫉妒心?


果真是那样,她该觉得高兴才是。毕竟,没有爱那来的嫉妒!


可她心里清楚,事情不是表面那样。这个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最终同床共枕的男人,她对他的了解,竟是比纸还薄。


而其实,严斗苍自身也是百绪纷乱。


时光渺苒,如天边浮云。


他回顾自己打十四岁入宫的那一刻开始,志向只有一个!有朝一日要登上朝堂,列位百官之首,功留史书,名垂千古。


为了那样远大的目标他战战竞竞,勤学不倦。娇气公主对他的另眼看待,对他来说是一种甩不掉的困扰,那来什么年少的浪漫情怀可言?一些怀着龌龊心思的宫人,窃窃背后私语。议论他攀上了墨国的金枝玉叶,现成的驸马爷身份等著,那还需要那样辛苦,求什么功名?


于他有如是奇耻大辱。凭他的聪明才学,那能甘心屈居在公主的石榴裙下,当一个宫廷里闲谈磕牙用的笑料?他偏执的自尊和骄傲,扭曲了一份少女天真清纯,美好的爱情。


但他不是全然无心。


她给他绣的那个香囊,破得连叹皇子都笑说是个乞丐包,他当作宝贝似地系在腰上。


还有那盒咸得能让海龟掉光牙齿的芋泥酥饼,他一口酥一杯茶地吞完了。一粒渣都不剩。就因为感受到她的热情和付出,他在拒绝和接受的拉扯中,苦思量,夜阑人静,写下满纸愁肠。


然后,他下了决心。志向不可抛,但愿公主给他一些时间,待功名有成,再来谈其它。没料到,公主竟想出那样邪妄的主意……


命悬一线的那日清晨,当着盛怒的皇上面前,他同样是悲愤交加。怎么能够以爱之名,行荒唐乱纪之事?他孜孜不倦孤灯苦读的每一个白日黑夜,所有的心血都要因为公主的一念之差而付之东流。一瞬间,他对那样自私的情感无比怨念。


古人云,壮志未酬身先死,长叫英雄泪满襟。


他的理想,他的目标,不能毁于一个任性公主手中。她或许曾经恨他,因为他的无情,不顾一切自保的行为。可虎毒不食子,皇上再怎么生气,都不会置公主死地。而他,一个卑微的臣子,一句话说错就会像那些当场被拖出去腰斩的侍卫一样,死不暝目。


真是那样,爹爹必定会在天上笑话他,说什么读书报国,书生亦能在官场上威震八方?


又想起儿时,父亲撕烂他的书本时怒气冲天的话语:严氏先祖从百年前起就是武术传家,最最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丁。


那时,他年纪尚小,不懂什么科考殿士,入朝为官之路。单纯是喜欢读书!书本的世界何其辽阔,文字之美予人的舒心,那里是耍枪弄刀能比?


但爹爹不那样认为。凭着一身的好武艺,乡里间人人敬仰。世交好友的引荐下入京为皇上亲卫,还带着长兄同行。他同母亲门边依依不舍送行,哥哥回身,摸着他的脑袋说:〝练武不可荒废,过几年,苍弟也可以进京为皇上尽忠。〞


再见时,是两具冰冷的棺木。


唉,爹爹,兄长。多么希望你们能重回人间,那怕是一刻也好!


看一眼当年你们眼中,那个满脑子古人言的小书呆子,如今可是墨国统领六部的内阁首辅了呀……


〝夫君,夫君!〞清脆银铃般的声音大声喊他。


严斗苍对着妻子轻轻一笑。他方才走神了!或许是朝着既定的目标逐渐靠近,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达成,他有些患得患失。身旁的女子他亏欠太多,他会用余生好好补偿。


〝娘子仍觉得不适吗?很快就要到家了。〞


墨情静看他许久,许多话想问,终只是轻摇头:〝情儿没事。方才是想要缓和那对峙的场面,随意找个借口。夫君莫怪。〞


〝嗯。〞他微挑眉角,〝你能诚实以告,夫君很欣慰。不过……娘子的脸色是不好,回府后要让大夫来瞧瞧才是。〞


〝唉呀!连着几夜都……〞瞧着那横峰玉岭般的侧脸,她忽然双颊飞红。


默默靠上他的肩头,君思我兮不得闲,生相随,了无憾。


愿为他,倾尽一世的温柔。


作家的话:
把严大人的过往稍作交待
但愿没太枯燥~
故事慢慢开始收线 走向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