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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八

    这一天,太阳很好,烈日灼灼。

    大周上下都知道,华将军一家,这一天,要被处死。

    从牢狱通往刑场的街道,几乎插不下多的一只脚。

    人,都是人,一眼看去,像是整座京城的人,都拥挤在这条不到一里的短街两侧。乌压压的头颅。

    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一张脸,年轻的、年老的、柔和的、粗豪的、光洁的、粗糙的,每一张脸都凝固着。

    大周的新的京城,市民云集。最喜欢看热闹。什么样的恶毒热闹都看。

    但往日里,最喜欢看砍头、拿囚犯丑态说笑话的缺德鬼,也没有一点笑容。

    卖浆水的破衣老头,和捏着绣帕的小姐,蠕动着缺牙的口,咬着洁白的齿,同时望着一个方向。

    维持秩序的衙役低垂着头,索瑟着肩膀。惯常贼眉鼠眼的偷儿,握紧拳头,额头青筋蹦跳。

    街上那么多人,却安静到没有一丝声响。连顶小顶小的孩子,都在母亲怀中,本能地一声不吭。

    轰隆——

    沉重的牢门打开的声音。

    轱辘。

    轱辘。

    轱辘。

    车轮滚动,碾压过青石板的声音。

    一辆又一辆囚车,装着犯人,从牢狱中驶出。

    车轮碾轧声从这头渐渐传往了那头。

    人们的视线缓缓随之而动。

    在缄默的人群中,忽然跌跌撞撞,撞出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年不过十三、四岁,头发脏成条缕,身上的衣衫像碎布,脸上身上都是血迹,手里捧着两团深褐色的泥,摔在了街道正中。

    在前面为囚车清路的解差,立即要去驱赶他。

    那孩子却高举起手中泥,嘶哑地喊道:“我回到汉地了,我回到汉地了!”

    口音是江北,旧京的口音。

    人群中,有许多当年从旧京逃来的百姓。包括那解差,都愣住了。

    囚车辘辘停下。笼中的囚犯看向那孩子,沉默。

    倒是解差中,有一人道:“这不是好玩的场合。孩子,回去找你的爹娘吧。”

    熟知,这孩子脸上似笑还哭,涕泪齐下,扭曲无比,他高举手中泥:“这就是我的爹娘呀!”

    “我们的城,被狄国胡虏屠了大半。我们向南走。娘生了病,走不快。我们没来及渡河。爹娘就在河边,跟许多来不及渡河的百姓一起,被数不清的马的蹄子、刀锤,践踏成了泥。我被老乡推下河,得了一条命。”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悄悄地去找爹娘。已经分不清了。血肉与泥土和在一起,分不出了。”

    路上,人们看向这个孩子。他们当中,也有许多人在前几年,失去了家业,失去了亲人,狼狈不堪,一路逃离故乡。残破的城池,哭散的乡族,倒在马蹄与刀锋下的陌生或熟悉的脸庞。

    感同身受。而这些,仍在江北发生着。

    街上愈加安静。

    孩子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囚车前,仰望着笼中高大而沉默的囚犯,举起这捧血泥:

    “我趴在地上,咬了一团泥,含着它,分不清是含着爹妈的肉还是故乡的土,拼命地游,游到了这里。”

    “将军,我一路走,一路爬,也要爬到这来。我是来参加您的华家军的!我十三岁了,再长一两岁,就可以杀敌了。”

    囚犯仍然沉默。

    一直骑着马,跟在最后的那个押送的文官打扮的官员,终于不耐烦了,骑在马上,训斥:“你来迟了,这里已经只有囚犯,没有将军!你要参军,不应在这里,应去军营。走开,再不走,就将你也当做同党抓起来!”

    “左右,愣着干什么?把他赶走!”

    街上的衙役只得站出来,半抱半拖,将这小少年拉进了人群。

    他却还在声嘶力竭地挣扎:“华将军,华将军!”不知道是血,是汗,还是泪,伴随着那渐渐远去的故地遗民的口音,砸落在尘埃里。

    囚车继续辘辘而前。

    隆隆。隆隆。

    青石板的地面震动起来。

    哕哕。哕哕。马鸣。

    锣鼓声伴随着城门打开的声音。

    人群的目光投向那侧,瞬间,都像被灼烧了。一瞬间,面上浮出极度的恐惧,你推我,我推你,纷纷后退。

    一队骑兵,异族打扮,公然驰马,从城门口大摇大摆而入。

    他们拱卫着中间的车架。那本是大周官家才能用的规格,却坐着一个打扮十分光鲜亮丽的异族青年男子,戴着狗皮装饰的帽子,神色高傲,轻蔑又贪婪地扫视着周边的建筑、人群。

    汉家臣子,代天牧民者,却像哈巴狗似的,骑着驴,陪着笑,跟在异族的车架旁,像伺候的太监:“金骨那王子,陛下特意推延了一天华家的行刑日期,只为您一路游玩得尽兴。”

    “金骨那”用生疏的汉语道:“不错,江南,很美。你们皇帝,很用心。比我五岁的儿子,更,孝顺。”

    骑兵拱卫的车架一路大摇大摆,却正好撞上囚车。

    披头散发的囚犯,霍然擡头。露出一张正在壮年,虽然此时憔悴,却仍然坚毅英武的脸,平静但灼灼的目光。

    本来左顾右盼,耀武扬威的异族骑兵,见此,骤然勒马。这张只出现在噩梦里的脸,激起了他们的本能反应,竟驾马转身而逃。

    他们以强大的骑兵,更多的兵卒,自以为能横扫大周,却每每在战场上,只要看见这张脸和他的旗帜,他们的同袍兄弟就像大周的稻子一样,一茬接一茬地倒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次数太多,以至于已经成了应激反应,一边逃,一边用本族语言高呼:“殿下,快逃,快逃!”

    “金骨那”王子在看见那张英武坚毅的面孔时,也不免心脏猛烈地跳起来,血流上涌,像看到大型猛兽的落单野狗,几乎想翻下车架,夹着尾巴,夺马而逃。

    在战场上,别说是他,连他强大的父兄、叔父,都只是此人的手下败将,屡屡奔逃。

    他慌手慌脚地爬了一段路,忽然反应过来,镇定下来,挥舞鞭子,大喝:“跑什么!这里不是战场!姓华的没法打我们了,他现在被关在笼子里!”

    “金骨那”连吼数声,慌乱溃散的骑兵队伍,还是跑出了好一阵距离,甚至有一口气跑出城去的,总算反应了过来,重新聚拢。

    有不敢置信的,死死地盯了囚车里的人好一阵子,才喃喃自语:“他被关起来了,他被关起来了他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姓华的要死了!”

    竟狂吼着,发泄着,挥舞着手中刀枪,想要上前砍死囚徒,以发泄恐惧。

    随车的汉臣大惊失色,连忙道:“王子,请您约束手下!”

    谁知,到了囚车前,那人却擡起脸,只扫了那几个上前的骑兵一眼,他们又浑身发起抖来,连刀也拿不住,又转身想逃。

    唯独“金骨那”,眼也不眨地盯着囚笼中人,恐惧慢慢褪去,随之浮出的,是极度的兴奋、些许失落,强烈的蔑视。

    他一点一点地勾起笑容,然后脸上定格在了一个嘴角咧到最大的笑,对下属斥道:“都回来,没出息!别忘了今天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现在杀了,有什么痛快?”

    骑兵们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他们今天就是来观刑的。

    观什么刑?哈哈,就是眼前这个囚徒的死刑!一家的死刑,连他那个同样让人恐惧的儿子,也一起被他们维护的大周砍掉头颅的死刑!

    前段时日,这个让狄国恐惧了许久的人,被大周皇帝,一连九道圣旨,硬生生从前线召回,啷当下狱。

    他手上让狄国一败再败,甚至想退回关外的华家军,也被大周朝廷自己给三下五除二地拆了。

    最妙的是,大周的皇帝、宰相等,亲自邀请他们来观刑,以示和谈诚意。

    毕竟,狄国,金骨那王帐,提出的和谈条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杀死大周将军,华武兴。

    华武兴马上就要死了!要罪犯一般,跪在他们面前,被自己戎马半生、拼死保护的大周人,亲手砍下头颅!

    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快?战场上都没这么痛快!

    狄国人总算平静下来了,随车的汉臣大大松了一口气,赔笑道:“午时将时。王子,请您摆驾法场,上高台观刑。监斩的正是黄宰相。”

    狄国人离去了。

    囚车继续辘辘而行,慢慢地驶向终点。

    人群中,终有人忍不住了。

    一个石匠,操着浓厚的故都口音,对同伴说:“走,我们去宫门口,献万民书!”

    大周宫城外,很快,密密地聚了上千百姓。

    守城的卫兵吓得暴喝:“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领头的十几个人,看衣着都是普通百姓,有工匠,有商贩。他们捧上了一张长长的素匹,上面,竟然画着许多的手指印、手掌印,还有一些字迹并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名字。

    为首的几个青壮匠人,说:“这是我们收集的万民书,按下手印,写下名字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行各业,城里城外,有南人,也有南渡而来的故地遗民。我们愿以此书献给官家,恳求官家,不要杀华将军。我们许多人是跟着华将军的队伍,一路从北方逃来的。他有没有叛国,难道长了眼睛的人,会看不见吗?”

    上千的百姓围在宫城前,声浪飘进了高高的宫墙:“万民请愿,请释华将军!将军无罪!”

    “请释华将军!将军无罪!”

    宫墙之后,皇宫之中。

    皇帝处理公室的殿外。噗通、噗通,跪倒了一片又一片的官袍。

    他们的品级或许不算高,人数也不算多,毕竟,敢于直言者,满朝并不算多。但分布之广,竟有文有武,各部的中级、低级的官吏,都有。

    为首的官员,三十来岁,文名满天下,他与华家的任何一人,都素不相识。此时,他高举厚厚的一叠奏章,对缓缓打开的殿门,道:“陛下,臣,无能。没有查出华将军的任何罪状。”

    其他各部官吏,皆道:“臣,某某部,没有查到华将军的罪状。”

    满朝文武,从上到下,卯足气力,查了华家里里外外二十多遍。没有一个部门,没有一个人,查到华家任何不法的证据。

    在这个过程中,如他们一样,本来只想自保的官员,渐渐受到了震撼。

    皇帝、宰相,都暗示他们,让他们各部联手,查出罪状来,好名正言顺处置华家。

    可是,没有。没有。

    华武兴不爱财,不爱色,不弄权,不争权夺利,一门忠烈,家无余银,一心只扑在战事中,连衣裳都没几件新的。

    他们也曾读着济世安民的书,怀着安邦理想。无罪之人,忠烈之臣,如果硬要有罪,那么,是他们的良心有罪!

    跪倒的这部分官员,一个接一个摘下了自己的官帽,放在地上,不断叩首,声音汇聚起来,与隐隐飘入的百姓的喊声,遥相呼应:

    “陛下,华将军,无罪啊!”

    殿内。皇帝的小书房。

    瘫坐在椅上,萎靡苍白的大周皇帝。阴沉着脸,听着殿外呼声的黄宰相。

    大周皇帝喃喃:“黄卿,你听到了吗?他们都在喊,在喊”

    “陛下!圣人!”黄宰相阴鸷的目光,鹰隼般盯住了他:“如此,华武兴才非死不可!”

    他一步步,逼近书案,双手撑住:“您听听,听听!如果华武兴不死,以他之威望,甚至有人视他如悬天之日”

    “华卿,不会反”

    “但以后如果他继续坚持要战呢?他身负皇恩,却不体谅陛下您的为难。就已经该死。”

    黄宰相说:“何况,您别忘记,当年您被狄国追得几乎要跳下海,但有万一,难道您还想继续体会这种痛苦吗?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如今,狄国要和谈,已经答应不过江了!唯一决不肯变更的条件,就是杀了华武兴。毕竟,他不死,朝廷那群人北上之心,就始终蠢蠢欲动!”

    萎靡苍白的皇帝,瘫如一条无骨的虫,稀疏的胡须垂在皱巴巴的胸前龙爪上。

    他喃喃:“‘万一’‘安顿’对,朕,朕想安安稳稳地在江南”

    黄宰相某种角度,竟似俯瞰着这么个极度自私懦弱卑劣的东西,像照一面变形镜,咧开嘴笑了,似恭敬:“狄国指名,要臣作为宰相,去监斩。陛下,时辰将至。”

    他在“指名”、“宰相”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说罢,不待皇帝同意,便整了整衣衫,礼仪周到地往外退去。旋即,退到门外,扫了那些跪倒的官员一眼,一一记下他们的脸,冷笑着,拂袖而走。

    皇帝爬了起来,歪歪扭扭地站直,此时,站在殿门的阴影处,目视着黄宰相远去的背影。

    “陛下!”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臣,在黄宰相之后,走到门边,竟与那些摘帽的官员一样,跪倒在地。

    皇帝去扶他:“老师!您这是做什么?”

    老臣激动道:“陛下,天日昭昭,您难道要被乌云蒙蔽了心头吗?”他扯着皇帝的袍角,将其踉跄扯到了阳光下,指着太阳:“您要在这样的天日下,杀死无罪的忠烈吗!”

    皇帝被太阳刺了眼,擡袖挡住阳光,喃喃:“天日?如今,在百姓心里,支撑着大周的天日,或许,是华卿。”

    但,真正的“天日”,是朕啊。

    为了朕,也没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只能,请华卿去死啊。

    他要求的也不多,只想不再那么流离,能舒舒服服地,安安稳稳地坐皇位。

    想起曾经追他跑过山河,穷凶极恶的敌人,他不禁发起抖来。

    为了朕,没有办法。你要体谅我。体谅我,好好去死,卿家。

    老臣愈加激动:“陛下,您若不应,臣,跪死殿前!”

    皇帝流着泪,心里又懒又冷又厌,一点波动也没有了,动情地说:“老师,不要这样。朕,朕也没办法啊!司天监说,今日,注定天狗食日。您看。”

    他指着天空。

    老臣愣住了,臣工们擡起头,顺着皇帝的手,看向天,却看见,光线骤然黯了下来。

    有一头巨大的细腰犬状阴影,伏在太阳上,正缓缓地张开大嘴,黑色逐渐蔓延、吞噬了天空上的太阳。

    大周皇帝缓缓说:“狄国,金骨那王帐,以天狗为图腾。百姓如今视华卿为恢复故土的天日。但天狗食日,凡人无法阻挡。可见是命中注定,天定华卿有罪,他天命有此一劫。朕,亦无可奈何。”

    他环顾着那些跪倒的人,听着遥遥传进宫的呼声,假惺惺道:“如果日轮不能为天狗所吞,天相逆转,那朕就秉承天意,重议华卿之案。”

    “若天日昭昭,便将军无罪。”

    言罢,被宫人搀扶着,回去休息了。

    皇帝许下的“诺言”,在此特殊的时机,迅速地由宫内传向全城,甚至被飞驰的马匹

    ,飞散的鸽子,传向各地。

    刑场上。

    黄宰相已经坐在了监斩的位置。

    狄国的金骨那王子,则坐在他身侧的高台上,比他还高了半身。

    金骨那身边,他的老傅母正在为他打扇,他取过一皮袋人乳酒,靠在傅母身前,正饶有兴致地,一边观看下方华家人被押上断头台的场景,一边慢慢饮着。

    正当华武兴最后被押上台时,底下从内到外,围满的人群,忽然惊呼起来。

    光线黯了。

    金骨那擡头一看,神色一凛,立即坐直,摆出了一个族中祈祷祭祀的姿势,心中暗笑,面上越发兴奋:

    天狗食日!

    天狗是他们一族的神圣象征,莫非,是上苍也暗示国运在狄,汉人天日将黯,合该举族为奴?

    他当即举起手来,用本族语言,咆哮道:“儿郎们,天狗至!汉道衰,狄运昌!”

    骑兵们坐在马上,也兴奋地捶着胸口,大叫:“天狗至!汉道衰,狄运昌!”甚至呜呜地朝天吹向号角,似乎在为天狗助力。

    天狗扑住了太阳。

    华武兴的头被按下。

    天狗张开了獠牙。

    刽子手高举刀锋。

    台下,一位老太太扑到场边,对着刽子手喊:“孩儿,你今日若杀华将军,此生莫作我汉家儿!”

    刽子手的双手开始颤抖,刀锋慢慢放下。

    黄宰相当即使了个眼色。

    另一个刽子手上来,一把推开这个犹豫的。

    犹豫的刽子手却松了口气,径直走下了台。

    新的刽子手,欲要举刀,又有一家人扑出来,操着故京口音,喊:“儿,你今日若杀华将军,你老父老娘我们,今夜泉台赔罪华家人!”“夫,你今日若把屠刀举,当夜夫妻生死别!”

    这个刽子手也抖了手,咣地砸了刀,想捡,双手抖得捡不起来。

    一连换了三个刽子手,三个都不敢举刀。

    黄宰相见此,发了狠,沉声道:“下一个,再不敢举刀,就把他全家绑了,看他是要全家的命,还是下刀!”

    “杀!”令牌落地。

    终于,第四个刽子手哭丧着脸,看着独生孩儿被狄国骑兵提前拎在手上哭喊,他狠下心,闭上眼,举刀——落——

    金骨那立刻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甚至身体发颤,眼里因兴奋而冒出血丝:“杀——”

    杀字未落。

    “噗”——金骨那吐出一大口血,胸口到腰腹的骨头一瞬间全部裂开,骤然凹陷,从高台之上,猛然跌了下去。

    刀落。

    咚——刀砍进了砍卡在了一对琉璃般的角上。

    红裙少女呼了一口气,凭空显现在法场上。位置就在华武兴身侧。她一转头,本该落在华武兴脖子上的大刀,劈在了她的角上。

    她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气,高兴地喊:“我终于爬出来啦!”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全然不觉,她龙角疙瘩缝里顶了一把大刀。甚至,顶着角上的刀,左顾右盼。

    与此同时,天空中,攀在太阳上,正要一口咬下的天狗,猛然消失。

    原本黯淡的阳光,一霎间,全然恢复了明亮。

    昭昭之日,重新高悬天空。

    大周百姓,都怔怔地看向天空。

    人群中,那个捧着父母血泥的半大少年,忽然大叫起来:“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将军无罪!”

    人们被他惊醒了。

    一个、两个、三个京城内外,无论何地,无论何人,一声,两声,三声

    渐渐,那些喊声,惊雷般震荡寰宇。

    所有大周人,都声嘶力竭地在欢呼: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将军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