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三十八
纸钱飞的速度快得出奇,一刻不停。
炼精化炁高阶的修为,竟一时半刻追之不及。
李秀丽追了一会,吹声口哨:“二虎!”
遥遥地,便有一声虎咆响应,遂有一斑斓大虎从紫云山中颠颠奔出。
到近前,却眼睛里含了一泡泪,貌似委屈坏了,不停地低下头蹭主人的腿,嗷呜夹喵嗷地乱叫。
阳世隔绝万法,点化傀儡倒是可以,但傀儡炁耗完前,在人间一般都是点化后的模样。
二虎的傀身是只布老虎,但在人间没有洞天的地方,看起来就是正儿八经的猛兽模样。进不得城,只能藏在郊野山林。
李秀丽推开它毛发粗糙的大脑袋,嫌弃道:“行了,先把你嘴角的鱼鳞擦干净!”
真以为她不知道这家伙这段时间在山林里干什么好事。
紫云山下就是东湖,二虎经常仗着自己的山君本事,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树下,却驱赶山中的野猪、猴子等动物,跳进东湖给它捞鱼。
堪称紫云山一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若非这具身体本体是布老虎,只能吃些鱼的元炁。湖的鱼非给它吃绝小半。
剩下味同嚼蜡的鱼肉鱼身,它倒是随机送给附近的游人、渔民、砍柴人。
导致最近宁洲城外都流传起“山君送鱼”的志怪小故事了。
二虎的耳朵伏下,避开她的目光,心虚又讨好地又蹭了蹭她,擡爪指了指自己额头泛黯的金色王字。
这是在紫云山作天作地,作得傀身灵炁都耗费了不少。
难怪今日她一召唤,就急急奔来,装模作样。
李秀丽伸手一点,将法力灌入王字,五行之炁充盈布躯,它额头虎纹如金粉重涂,再次泛起金光。遂整只虎都长舒了口气,重新抖擞。
补完二虎的灵炁,李秀丽跳上虎背,又把每次看到二虎都会吓得战战兢兢的胡虫虫捞上来,将哭丧棒递到虎鼻前:“追这个气味。”
二虎嗅了一嗅,背上展出两对遮天巨翅,猛然一拍,狂风顿生,托起四足。奔若雷,走如飞,朝纸钱的方向激射而出。
一路追赶纸钱,过郊原,渐有人烟,前方又是一座繁华大城,城门口挂着“临州”二字。
纸钱从城门处飞去,扑入临州,急急蹿向一处。
夜鹞子那厮混迹在人群中,被打折的腿脚不知何时康复如初,还化了妆,变了面貌,大摇大摆行走街巷。
忽而临州起狂风,卷得烟尘四起,人们衣袖纷飞。夜鹞子也啪地被什么东西糊了眼睛。他揭下来,骂道:“什么东西”
却骇然看到那是一张祭奠死人用的纸钱。晦气的纸钱上还写着自己的真名,还有朱笔一勾,写到“你也来了”。
随之而来是四面八方人群的惊呼、推挤。有人在逃散,有人在躲藏,还有人傻在原地,张大嘴巴,仰着脖子,呆望空中。
伴随狂风而至,是遮蔽了小半天空的巨大羽翼,璨璨金眼扫射尘寰,森森钢牙嵌在血盆大口。
飞虎背上坐着眼熟女煞星,手持哭丧棒,精准将他指出:“抓住他!那就是夜鹞子!”
斑斓大虎便振动双翅,携狂风,猛然朝他扑下!
换做普通人,第一反应必是懵住。
但夜鹞子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身怀绝技,竟一刻都没有耽误,本能地朝旁一滚,钻入人群,时而入小巷,时而过民居,矮身乱窜,故意借人群、建筑躲避,蹿得飞快。
二虎抓他就容易砸烂房屋,伤到平民百姓,它的身躯庞大,一时施展不开。气得它喵嗷直叫。
见状,李秀丽从虎背翻身而下,空中一扭腰,裙摆飞荡,轻灵至极地落在房屋瓦顶,绣花鞋却连一片砖瓦都没有踏碎,跟着夜鹞子过巷穿屋。
夜鹞子快,李秀丽更快。
明明已经拉出了几条街的距离。几乎是顷刻间,他一回头,就看到少女飞檐走壁,几个跳跃,由远而近,已经要逼到跟前。
他早已见识这煞星的本事,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其他,嘶吼:
“你们还不来救我!!!”
话音刚落,巷子四下钻出两道黑影,将夜鹞子一挟,化作残影,速度极快地消失在大庭广众下,暂时甩开了身后少女。
李秀丽冷笑:“果然还有同伙!来头还不小。”
挟他逃走的两个人,是修士。
自到这个局外界以来,除了几个小妖怪,还有鬼鸟、城隍阴差等外,她很少见到人类修士。
这次为了救夜鹞子,竟一下就冒出了两个。修为一眼扫去,都在炼精化炁中阶。
那就更要捉到他了!
手中的哭丧棒摇动起来,准确地朝一个方向指去。李秀丽调头追赶。
临州是大府,在这个省的几个府中,比宁州还要繁华,府城的规模也更大,人口更多。没有了诵世天书聆听一定区域内凡人心声的能力,也没了山河社稷图调控区域的本事,要在这个大城中繁杂的人族之炁里,搜罗三人踪迹,就算是有白无常哭丧棒的指引,也非易事。
顺着哭丧棒的指引,她一路追到了临州城的某个区域,立有一座堂皇建筑。朱门红漆,看着像是官方机构。
众多官差遍布,个个走来走去,似乎在巡逻,配刀戴剑,神色肃穆。还有一大串长袍书生在这里排成长队。
那俩修士携着夜鹞子逃到此处,毫不犹豫,直接一头撞进门去。
李秀丽没有多想,不顾附近官差的暴喝、拔刀声,径直从屋顶墙头翻上去,紧跟其后。
谁知,她一翻过墙,原本普通的阳世景象,忽然发生了变化。
方才还是青天白日,此刻,忽然变成了深沉夜色,金得妖异的月亮高悬。
刚刚四周还是繁华城镇,倏尔化作密林郊野。
原本的人声鼎沸,变作了呼呼的狂风声。
她只是翻过一堵墙,竟就从红尘市井,进了一片吹息狂风的夜色原野。
而且这里风大得出奇,比台风还要夸张,呼啸着,吹得大树伏倒,野草贴地,石头骨碌碌乱滚,叶子漫天飞舞。
傀身好歹也有炼精化炁高阶,竟被这风吹得也东倒西歪,若非她及时抓住一棵树,也要被吹走了。
这是洞天。临州城中,竟还有这样一个洞天。
夜鹞子和他的同伙,闯进这个洞天,是慌不择路借机躲藏,还是故意引她入内?
管他们如何。洞天而已,破了就是!
不过,这风真的太大了。
几乎是她思考的呼吸间,四周的风又加大了,她连树都快要抓不稳了,毛发都被吹得翻滚,糊了自己一嘴的毛
毛发?
这时,头顶稍高处,有一个声音叫她,那声音忽近忽远,在风中被吹得断断续续:“喂你也是也是,来参加飞行比赛的吗”
李秀丽擡头一看,看到了一只风筝。那风筝是燕子的外形,线被缠在树上,它被吹飞在半空,一下子东一下子西。说话的就是这只风筝,难怪声音忽远忽近。
她擡头时,借着树梢漏下的月光,燕子风筝也看清了她:“原来是只貍子,哈哈!貍奴,你都不是鸟,也来参加比赛?”
谁是貍子?
李秀丽张口说话,一出口却是一声“喵”。
她低头一看,愕然看见,自己抓着树的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白手套,两只细细的后脚蹬在地上,甩着尾巴,毛色条纹花斑,竟变成了只三彩貍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