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四十
临州贡院的洞天被破,夜鹞子与其同伴均被吓得不轻,两个炼炁士神色凝重,竭尽全力,一路夺命狂奔出了临州府城。
但每每他们稍微回头一眼,就见到身后,那不知来历的女煞星始终跟着他们。
他二人已经不算无名散修,都以速度见长,颇有些赶路的小法门,却摆脱不得她。
其中一个修士是个江湖术士打扮,还背着算卦的牌子,才晋入炼精化炁中阶不久,法力根本禁不得这样消耗,脸都白了:
“哪个名门的愣头青!刚刚那个已经是临州现有最大洞天了,都困不住她!还被她捅出了这样大的篓子!这样下去,真要被她抓回宁州了!”
另一个是个大腹便便,一脸和气的商人模样:“没办法了,所幸这里离京城也不算太远。路上还有些县城、村镇,我们手上还有些权限、资源。拼着挡她一挡。她也不过炼精化炁,最多只高我们一个小境界,还能有多少法力?等耗了她的大半法力,在洞天中,我们可以伺机逃脱如果逃不脱,到了京城附近,也有”
李秀丽见这三个家伙居然跑出了临州府城,出了人烟最稠密的区域。
他们在逃跑方面是有些能耐。不过,术业有专攻。
炼精化炁毕竟还是肉身凡胎,两条腿的,还是跑不过炼精化炁初阶的四条腿加大翅膀。
她吹了声口哨,因临州人烟太密集而只能盘旋上空,憋屈了一路的二虎,虎咆如雷,猛然振翅,加快速度,从空中扑向夜鹞子等人。
此时,已经追到一处乡镇的界碑外。
富商模样的修士一踏过界碑,就叫道:“煞星,都是你逼我们的!”
二虎扑下的同时,四周的环境骤然升起朦朦感,他三人立即消失在原地,连带二虎、二虎背上的胡虫虫都被“扯进去”,一并消失了。
又是洞天!
而且不止一个洞天!
李秀丽皱眉望去,只看见沿着一个套一个的洞天下,形成了一条延申向远处的特殊“走廊”,可供他们藏迹遮身。
虽然这些洞天蕴含的炁不多,其中最厉害的,也就堪堪对应炼精化炁中阶。
可是,身在洞天之外,要唤起临时洞天,须得洞天内的规则响应他们。也不是简单的事。
犹其是这一连串的洞天,加起来得有十几个吧。
这几个家伙看起来平平无奇,为什么能够唤起这么多洞天?
她倒是看出这些家伙想消耗她法力,伺机逃脱的打算。
但二虎身上的灵炁已经不多了,而且二虎背上还驮着个入道边缘的胡虫虫。
罢,管他背后有什么东西撑腰。当初在大周,九十九个洞天她也破过。
况且这些小打小闹的溢出区!
*
胡虫虫一进洞天,就见方才的白日青天,忽然多了朦朦之感,眨眼,它们追赶的夜鹞子等人消失不见,连身后的黑虎尊者也不见踪影。
它吓了一跳:“尊者?”
二虎:“嗷呜嗷呜,主人,在,后面。我们在,洞天。”
胡虫虫惊讶:“咦,大老虎,你会说话?”
二虎白它一眼。这具身体虽然是布作的,但也有炼精化炁初阶,比这狐貍还强一些,怎么不能说话!
但人类叽里呱啦的话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自己的叫声更好听。
再说了,喵嗷喵嗷叫,更讨主人的喜欢。
它以前还是猫模样的时候,用身体蹭蹭那些凡人,夹着嗓子,软叫几声,就能征服他们,劫到新鲜的鱼!
像这些呆狐貍,身为狐貍,连献媚,呸,连征服凡人都不会,活得一个比一个拮据。猫说,垃圾!
胡虫虫修为低,亦步亦趋跟着二虎,胆颤心惊地打量周围:“大老虎,我们跟尊者失散了,接下来怎么办?”
它们已经走入被笼在洞天中的小镇。
这里乍一看是个普普通通的镇子。阳光猛烈,人来车往,驴叫狗汪,吆喝声、说话声,尘土飞扬。
可是镇上的百姓,看见一头老虎带着一只狐貍的组合漫步街头,居然都面不改色,一点不避让叫喊,仿佛它们只是寻常路人。
二虎走了一会就热得受不了,它的皮毛更厚实,大太阳底下待不了一点。就算是布傀,也会晒坏料子的!立即找了一棵树,朝树荫走去。
那原本是几条狗的领地,附近有口水井,井上压着石板,井旁有枝叶茂盛的树,它们趴在树下吐舌头。
二虎一甩尾巴,瞪了狗群一眼,吓得它们狂叫颤抖着逃离。
等霸占了狗子们的领地,它躲开太阳,卧在树荫下就不肯挪窝了。
听到胡虫虫忧心忡忡的问题,大老虎擡起后脚,开始给自己舔毛:“等、等”
等尊者吗?也是,她老人家法力高强,区区一个洞天,肯定拦不住她。
胡虫虫走来走去,还是有些心焦。虽然可以等着尊者来,但是害死老师师母的夜鹞子也遁入了这个洞天,要它干坐着,它也坐不住。
便说:“大老虎,我去附近查看,等会就回来。”
它修为虽然低微,但狐貍们有个种族优势:修行后的狐貍,天生能借一些外力施展幻术,藏匿踪迹也有一套。虽然搏斗不行,逃走也不会轻易被捉到。
二虎没有阻拦,看着胡虫虫溜进了小巷,换了只后脚擡,继续顺毛。
它是仅次于貍花的帅气猫,对自己的皮毛可讲究了。才不像傻乎乎的狗,在泥水里打滚也无所谓。
狐貍看起来也是狗的一种,真脏,身上被血黏成了缕也不好好收拾血迹,毛质都差了。哼,能讨那些人类摸摸蹭蹭才怪呢。
不摸摸又哪来的好处!
旁边的水井,压着大石头的井盖下传出了轻微的簌簌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推井盖。
厚重的井盖居然被无声无息,稍微推开了一条缝。阳光一照,漏了一线进缝隙。
二虎的圆耳朵竖起,天线般转了转,身躯却纹丝不动,似毫不关心周遭的动静,终于开始舔前脚,一缕缕,顺的细致,极富耐心。
仗着狐躯瘦小,毛色泛白近黄,胡虫虫把自己装成狗,贴着墙根溜达,观察着这个镇子,寻找夜鹞子等人可能的踪迹。
小镇不贫不富,此时覆了层洞天,表面看来,也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骄阳如火,它溜达了几条街后,终于有些累了。也热的舌头滴答。很想喝水。
但溜达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一家茶水摊子、寻常茶馆、酒馆都看不到。
胡虫虫拿树叶顶在头上,幻了个人形,敲门去讨点水喝。
结果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富,一听它想讨碗水喝,要么话也不说,啪地一声砸上门。要么尚算客气地摆摆手,再关上门。还有的说莫名其妙的怪话“正午已过,你来的不巧。”
开始,胡虫虫以为是自家变幻的人形太不亲切,赶忙换了种看起来更可亲的模样。
谁知,结果分毫无差。
最后渴得胡虫虫实在受不了。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放着水缸,存着平日里要用的水,以免打麻烦。
它悄悄翻了几户的墙,想随便去舀一口水缸里的水,绝不多喝,只润润喉即可。
却惊愕地发现,这个镇子上,每一户的水缸,只要是装水的,无论是大水缸还是小坛子,都压着很重的石板、石头,压得死死的,没一两个成年人使足力气,都抱不起来的那种石头。
它要喝水可以,但得先推开这些石头。
这镇子里的人好生吝啬,这一带也不缺水,这两年也没听说有闹旱灾。讨水喝,个个不给好脸。想舀水喝,家家把水缸盖着。是生怕有人偷水,用这招防着?
那平时自家喝点水、用点水,岂不也费事?
胡虫虫好歹有些修为,虽不如人类修士,但使劲,推开这些石头是可以的。
但是到底是人家内,动手推石头,动静就大了。喝口水而已,惊动了人被当成贼,不值当。
它折腾了一阵,热得舌头的口水滴答成线,又快要干涸,在大太阳下险些站不住。想起树荫的时候,也想起,咦,它舍近求远干嘛?
大老虎趴着的树荫旁,不是有口水井吗?虽然也有石板压着,但推了共用水井上的石板,去打水喝,总没有人管了罢。
它连忙回返,直奔大老虎身侧不远的那口井去,吭哧吭哧,直立而起,去抱压井盖的石板。
这石板分量重得离谱。它使尽气力,石板刚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喂,你们干嘛!”有人瞥见,飞奔而来,拦在井前,大叫:“外乡客偷开压盖石!”
原本对一狐一虎视若无睹的小镇居民,听到喊叫的,纷纷围了过来,神色不善。
二虎伏在那安然不动。
胡虫虫却被他们吓了一跳,倒退几步,结结巴巴:“我、我只是太渴这井在街上,又、又不是私用的井,我、我打口水喝”
谁知,镇民们却说:“谁管你渴不渴!私自在非正午时分开了井,到时候,水猴子这些鬼物逃出来,祸害全镇,你个外地客负责吗?”
二虎的摇晃的尾巴停在空中一瞬。
胡虫虫张大嘴巴:“水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