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张三的新房子离旧房子不远,房型大了不小，甚至还有了小阳台，张国庆犯了错误的时候又有了新的去处。
S市市区哪怕是租金也不便宜,但幸好是两个人摊，比起之前张三一个人住的时候还要少些。
李峙表示过生活花销衣食住行可以全从他工资里走，张三觉得没必要,她本身有存款，过段日子马上也复职了,不差这点钱。
李峙说我就差这点钱嘛,我只是想把这些东西搞成一笔烂账,烂着烂着就分不开了。
好心机一男的。
张三懒得理他，指挥李峙去收拾东西，“把你的衣服挂衣柜里去，我才不给你收。”
李峙应了一声,路过张三的时候飞快亲了她一口,然后挨了一脚，乐呵呵去理东西去了。
李峙工作忙,需要攒老婆本的社畜每天埋首于案牍，哪怕下班回到家也要端着个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幸好张三暂时属于自由人，每天在房间里兜兜转转添置东西，渐渐把两个人的小家给建设起来。
张三最喜欢那个小阳台,她在上面种了点花草——指小辣椒和小番茄,还有一把绿油油的小葱,最上面挂了一小串腊肉和风干带鱼。
李峙有时候放下电脑去阳台上放风的时候,也忍不住对着张三吐槽，“光看这块地方我感觉我像是和我岳父在同居。”
张三一边薅小葱一边头也不擡,“你今天别吃饭了。”
“对不起。”李峙光速滑跪。
他也蹲下来去拨弄辣椒叶子，被张三轻轻打了一下手背，“别乱揪，我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
李峙又擡手去摸腊肉的尾巴尖尖，又被张三瞪了，“手干不干净就乱碰，发霉了那一段切下来给你吃。”
没了张国庆李峙一下子沦为了这个家里最碍事的东西，李四蹲在地上十分忧郁，“我好想国庆。”
“你想国庆的话你晚上睡觉就别关门。”张三说。
李峙一下子嬉皮笑脸起来，也不管张三的佯怒，手环在她的腰上不放，“那不行。”
整个家里，李峙最喜欢的除了那张大沙发外，可能就是卧室的门。
先前张三的房间是单间，卧室客厅连在一起，每天早上起来床上都睡着两人一狗。
有了卧室门，李四和张国庆的家族地位终于有了较为明显的区分——李四可以上女主人的床睡觉，而张国庆只能被关在外面挠门。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李峙经常瘫着的沙发被张国庆尿了一泡。
好小心眼一条狗。
这段时间里说什么都不做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两个气血旺身体棒的年轻人，但每次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总是止步于此。
李峙到底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男青年。
李峙在边上憋得难受，张三作死过去撩闲，又被冷笑一声反手按倒一顿亲热，这下变成两个人一起难受。
以至于张三在喘息中艰难思索，这是否是李峙的另一种——催婚手段？
也许是受了传统男青年的影响，张三也开始了写日记的习惯。
她买了一本漂亮的粉红色日记本，和李峙的两本黑牛皮本叠在一起，上面一本是日记，下面一本是账本。
在扉页，她写下了那个满是阳光与梧桐香气的秋日下午。
如果人会忘记，起码纸笔会记得。
李峙大约也是这么想的。
张三没有翻阅过李峙这两本本子，只在某天李峙写日记的时候从背后路过不小心瞥到一眼，发现这人写东西就和当时写的邮件一样的，最上一行有个收信人似的擡头。
张三脚步立马就顿住了，很难不去好奇男朋友日记里神秘收信人是谁，但是直接要求看似乎有些侵犯隐私之嫌。
幸好李峙注意到了张三的停步，笑着朝她招招手，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过来坐。
张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过去了。
李峙从背后环住她，很舒服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让张三去翻看他的日记。
一看，张三就有些愣住了。
厚厚的一本，从最开始的第一页，每页擡头都是张三。
她下意识去看落款时间，是八年前，两人十八岁的那一年。
李峙在背后玩她发梢，没有阻止张三阅读。
李峙写日记很随意，有的时候写得洋洋洒洒，有的时候就一两行字，写得和备忘录一样。
甚至出现“张三：今天上午天气很好，下午下雨。晒的被子被雨淋湿，于是和王武甜蜜相拥而眠。感觉王武女朋友真不容易，大概是有鼻炎。”这样的迷惑发言。
也不是每天都写，偶尔会出现长达一两月的空白——多半是大学寒暑假那段时间。
张三看着看着，突然明白过来，“你这其实是写给我的？”
李峙闻言笑起来，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不然呢？总不能日记本叫张三。”
张三思索了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我感觉有些变态，我现在脊背就冷飕飕的。”
这事儿总觉得常见走向应该是病娇偏执挂的，下一步起码是非法监.禁。
“冷啊？”李峙笑，手很自然地探进她的衣服下摆，顺着背往上摸，“帮你暖暖。”
“要死哦下作胚。”张三回过身要打他，然而被李峙腰上一按，青年温热的吻倾下来，话语都被吞入唇齿间。
等李峙松开张三的时候，张三已经在喘了，把发烫的脸埋进李峙的肩膀，李峙也有些微微的呼吸不稳。
李峙定了定神，才用唇轻轻地碰了下张三的发顶，温声开口，“你和初恋那个傻逼谈恋爱的时候刚好是那一年。”
“哎。”张三有气无力捶了李峙一下，“你怎么还记着啊。”
李峙不受影响，把她的手抓进掌心摩挲，接着回忆，“你那时候和我说，不要没事老找你聊天了，你男朋友会不开心。”
张三傻眼，脚趾头一下子缩起来，“真假的，我讲这种话？”
“是啊。”李峙弯起眼睛，“讲的时候老理直气壮了，说异性朋友之间要保持距离。”
“啊啊啊”张三不妙的回忆涌上心头，下意识想要跑路，然而李峙抱得紧紧的，一时挣扎不出来。
“你别怕啊。”李峙笑起来，低下头亲昵地和张三蹭蹭鼻尖，“你这又没有做错，是我当时没有分寸。”
“可是”张三声音低下去，莫名有些后悔，“你肯定很难过。”
“是啊。”李峙轻轻叹息一声，轻嗅张三发间的柔软香气，“很难过的。”
所以他就开始了写日记。
在纸页上面，什么都可以写，什么都可以说，他不需要再去顾忌友人之间应该遵守的边界。
而那日记变得稀稀落落的夏日与严冬，是李峙飞回S市的假期。
李峙的父亲从他考上大学后就飞速把房子给转手换成了现金，又在他新家庭住的城市购买了房产。
李峙一次都没有去过。
回到S市，李峙只能住到便宜的短租房去，有的时候甚至是空调年龄比他还大的地方，一开冷气风扇声就震耳欲聋。
幸好李峙一向随遇而安。
因为只有在寒暑假，他可以自然地和张三偶遇在家附近，又很自然地去登门拜访蹭一顿饭，再自然地一起散步，去超市，去扔垃圾，最后自然地道一声明天见。
明天见，明天再见。
张三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不会和李峙说这种话的，早上一推门他就已经背着书包等在门口，再大一些，他就会在楼下骑在车上按铃，催促她快点下去。
本来就应该天天见的，何必多此一举。
谁知道随着年月渐长，明天见变成了一个约定，再渐渐变成了某种心知肚明不会兑现的客套。
张三突然有点心里发酸，搂住李峙的脖子，脸埋在他肩上闷闷开口，“对不起。”
“嗯？”李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张三道歉。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张三声音很闷，“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啊，你说这个啊。”李峙笑起来，轻轻地顺着她的背，“你哪怕注意到了我也不敢说啊。”
黑眸里面光华沉沉，李峙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我胆子很小的。”
“可是”张三抿着嘴，她当然知道这件事自己没有做错任何。
保持距离是对的，光明坦荡也是对的。
但是在心里某个角落，她总是忍不住去揣测。
那个时候的李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的？
他失去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栖身之所，而身侧走着的是别人的女友，正叽叽喳喳讲着和另一个男人的恋爱趣事。
等他回到了B市，又有许多想要讲却无法说出口的话语，最后化作钢笔字落在纸页上，又被重重合起。
胸口像是被谁用力攥住心脏，挤出一把又一把的酸涩汁液来。
“哎，你怎么哭了。”李峙感觉肩膀热热的，低头发现张三在掉小珍珠，整个人慌张起来，“不至于啊，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脸擡起来擦擦。”
他去掰张三的脸，然而张三死死得搂住李峙的脖子，不愿意把脸擡起来。
“我就是觉得”张三哽咽着说，“我好想抱抱你。”
不仅是二十六岁的李峙，还有十八岁的李峙，之后每一年的李峙。
李峙微怔，随后轻笑起来。
像给一只猫咪顺毛一样，李峙慢慢地抚着张三的脊背，等待她的抽泣渐缓，但还是不愿意起来，轻轻用脸蹭着他的肩。
“既然这样的话。”李峙问，“那让我们来翻翻旧账吧，你和我秀恩爱的每句话我都写进去了，时不时提醒自己看一下饮水思源砥砺前行。”
“等一下，你这句话好像用得不对。”张三说，“你饮什么水思什么源。”
“嫉妒别人的幸福生活是我们阴暗人的动力来源，”李峙笑着拿起日记，翻到第一页，“那我就开始念了。”
“啊啊啊不要！！”张三挣扎起来，想要去抢李峙手上的日记。
李峙笑着，也没有刻意制住她的动作，让她轻易地扑到了桌面上。
李峙手正按在第一页上，张三连忙伸手要去盖住。
然而视线下移，定在其中某行字上。
比其余的字迹都要更加用力，像是要穿透书页一般，苍劲肆意。
像是某种无声的呐喊。
李峙从背后靠过来，环住了她。
“念啊。”李峙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沉沉笑意。
张三心中一跳，随后带着莫名的羞恼回答，“不是你要念嘛。”
李峙轻笑起来，也不反驳，手复上了张三的手背，带着她从那行字上轻轻摸过去。
字痕深深地印下去，力透纸背。
李峙轻声念出了出来。
那天S市的深夜，十八岁的李峙，在崭新的日记本上用力地写下。
我喜欢你。
甚至使劲得过分，墨水渗到了后面几页，像是某种镌刻，又像是疤痕。
十八岁的李峙没有想到这张纸会有被除自己以外的人看见的一天，于是他揉揉眉骨，很快地就翻到了下一页接着写。
张三坐在二十六岁的李峙的怀里，手指摩挲过那一小片墨痕，轻声回答他。
“我也喜欢你。”
李峙眸光微动，把张三的脸转过来，温柔地接吻。
张三难得温顺地任他亲吻，甚至在迎合他。
李峙呼吸一下子就乱了。
在事情滑向逐渐失控的边缘时，李峙松开张三，下巴压在她发顶，粗重地喘息。
张三也在喘，呼吸凌乱又破碎，手指下意识地揪着李峙胸前的布料。
李峙克制地深呼吸着，一点点用唇去摩挲张三的眉与额心。
张三眨眨眼。
“过两天我请假，和我一起去看看我妈妈吧。”李峙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