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户关的很牢,崔姿婧却听见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某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她的心在春夜的风里一点点收缩,紧张的‘咚咚’狂跳。
但她不敢打扰崔柏兴,只能紧张的揪着手指。
崔柏兴注意到她的紧张,开玩笑道:“没逃过课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今天爸爸带你——”
话音未落,他便踩在急刹。
崔姿婧紧张的几乎尖叫。她大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崔柏兴也吓一跳,赶紧回到:“没事没事,刚才蹿出个动物,应该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吧。”
崔姿婧这才松了口气。她不满的打她爸一下,“你认真开车啊,不要开玩笑。”
崔柏兴也挺委屈,嘟囔着:“干嘛这么严肃,小姑娘家,一点也不活泼。”
他才发动车子,后面便有股巨大的冲击力撞上来。
这股力量又狠又猛,直接把车子掀翻,父女二人没有防备,被这股力量狠狠顶了出去,撞在安全气囊上。
迷迷糊糊的,崔姿婧听见车门开了,一双冰冷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
大脑被这还是一片空白,她握住来人的手,拼命挤出一个字:“……救……。”
来人立即抽回手,关上车门。
不知是不是错觉,崔姿婧好像又闻到那股带着腥气的薄荷味。
她愣了一会儿才明白眼前的情况,虚弱的喊:“爸?”
没人回答她。
她伸出手,小心向旁边摸索,触碰到湿腻粘稠的**。
鼻腔此时缓慢的开始工作,她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崔姿婧知道,她只能靠自己了。
汽车这时侧翻着,手机在翻车时掉了出来,她艰难在四周摸,终于触摸到熟悉的坚硬物体。
那东西离她有些运,她努力伸手,却够不到。安全带的卡扣似乎坏了,她试了两次,依旧没揭开。
正当她想试第三次的时候,那股撞击再次袭来。
那人竟不想给他们留活路。
崔姿婧只觉胸腔要被安全气囊挤爆了。她拼命挣扎,却不能动弹,好像大脑已经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车子彻底翻过去时,崔姿婧脑袋被什么砸中。她撑住最后一丝气力,伸手接住。
熟悉的语音播报响起,是她的手机。
她想说话,想让语音助手给林嘉乔打电话,但她虚弱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头晕目眩,一片漆黑的世界突然有了颜色,她看见了无数个噪点在空气中浮动。她感受到力气一点点脱离身体,她握不住手机了。
林嘉乔下午给崔柏兴打了电话,听说他还没回去,心中便有种不祥的预感。等晚上,她担心崔柏兴分神,便给残训基地打了无数个电话。
一直到九点,听说这对父女还没回去,林嘉乔知道,一定出事了。
她不知道崔柏兴出事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大约的路段,她想叫救护车过去等。
但她冷静一想,这种做法太不靠谱,便打算自己过去等。
但是她没车。
几乎毫不犹豫的,她给秦观打电话。
秦观这时还没买宾利,开的是他爸淘汰的奥迪A6。
两人在报社门口汇合,等林嘉乔说完目的地,他不解的问:“大晚上的,你去荒郊野岭干什么。”
林嘉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我刚才做噩梦了,我梦见我师父和崔姿婧出车祸了。”
“我知道听起来很不靠谱,但是,我以及做了好几万这个噩梦了。我们去一次好不好,不然我没发睡觉。”
秦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叹气:“都说让你别看恐怖片。”
说着,他发动车子:“给我设个导航,我对那边路不熟。”
他的痛快让林嘉乔惊讶,“你就,同意了?”
秦观问:“不然呢?”
林嘉乔试探说:“不骂我?”
秦观不满道:“林嘉乔,说话要有良心好吧,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林嘉乔一想也是,虽然这人总是阴阳怪气的内涵人,但他真的从没骂过自己。
“秦观观,你真好。”
秦观冷哼一声:“少来这些没用的,有空你多梦梦我。”
两人到时大约十一点半,再有半小时,四月二十号就过去了。
他们现在在几条的交界处,路口黑漆漆的,很安静,又像蕴含着无数危机。
林嘉乔这时心情稍微平静,照原时间线,崔柏兴这时已经被送上救护车了,这条路绝不该这样平静。
见她眉宇舒展,秦观问:“放心了。”
林嘉乔用脑袋蹭秦观肩膀:“我真的,太紧张了。”
她松口气,“我再给基地打个电话,也许他们已经回去了。”
她才拿出电话,手机便响了一下,吓得她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
她点开短信,是崔姿婧发来的位置信息。
这里是一条小路,路边是片防护林,再里边是便是农田。路是水泥铺的,已经走了些年头,上头坑坑洼洼的。
只有一侧路边亮着路灯,昏暗的光线照不亮太远的地方。
林嘉乔他们走近才找到崔柏兴的车。
黑色的本田给撞得不像样子,废铁似的翻在路边,车边有洼深色**,不知道是漏出来的汽油,还是血。
车子才停稳,两人便冲下车。
“叫救护车。”秦观冲林嘉乔喊完,先冲到车旁救人。
车门被撞坏了,开不了,好在车窗的玻璃也撞破了,秦观才想伸手进去开门,林嘉乔已经先把手伸进去了。
她很机灵,已经用衣袖把手包好。她对秦观说:“你的手很重要,待会还要救他们。——开了。我们该怎么做?”
本着就近原则,他们开的是副驾驶的门。
秦观调查出手机手电,仔细检查崔姿婧的情况。
因为她眼睛有问题,观测瞳孔对她没用。秦观把中指和食指搭在她脖子上,检测她的心跳。
“……心跳正常。”
他话音刚落,崔姿婧突然睁开眼睛。
“……救,救我爸。”她虚弱的呼喊。
林嘉乔忙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我是林嘉乔。崔姿婧,我在这里。”
崔姿婧紧紧握住林嘉乔的手,她满脸哀求,但话说出口,却变成一串咳嗽。
林嘉乔赶紧安慰她:“我知道的,我们马上去救师父。你不要着急。”
秦观探查完另一侧的门,回来说:“驾驶室的门开不了,我们要从副驾驶这侧把人拉出来。”
崔姿婧挣扎起来,似乎想解开安全带,把位置让给他们。
秦观感激制止她。
确认她没有外伤后,从自己车里找了把万用刀,想把安全带割开。
可是这刀太钝了,为节约救援时间,他只能用尽全力。
崔姿婧现在倒挂在车顶,他怕安全带失去保护,她跌下来受伤,于是用了个有些别扭的保护姿势。
再一次用力后,他胳膊突然一阵刺痛,连刀也握不住了。
林嘉乔立即察觉他的异样,“你的胳膊!”
“没事。”秦观逞强,“把刀给我,马上就好了。”
“不行。”林嘉乔捡起刀,“我来。你教我怎么做。”
秦观苦笑,“如果能使唤你,我会亲自动手吗。”
“崔姿婧现在不能受二次伤害,你抱不住她。”
这倒是实话,崔姿婧比林嘉乔高,肌肉也练得很好,林嘉乔绝对没这力气。
林嘉乔一咬牙,“我拼命,行吗。你不能继续了,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胳膊了。”
秦观严肃起来,“林只只,不要胡闹。这是你说拼命就可以的。人的本能反应不是你能控制的——”
眼看两人吵起来了,崔姿婧伸出胳膊,虚弱的说:“我觉得,我,没关系的。我自己,能,爬出来。”
秦观无语,“你觉得没用。”
“我见过一个案例,有个大叔给车撞出去三米远,当时就爬起来,和车主骂了十分钟。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但他没走到十步,直接七孔流血,人当场就没了。”
“所以,你老实呆着。”
秦观外公家世代行医,他还是个小豆丁时就知道医者父母心。他隔着玻璃看过崔柏兴的情况,知道他需要尽快抢救。
秦观不想理林嘉乔,打算直接动手,远处传来微弱的灯光。
林嘉乔大喜:“救护车到了!”
秦观也松了口气。
但事实很快让他们失望了。
来的并不是救护车,而是一辆路过的金杯。
林嘉乔看看秦观,又看看崔姿婧,心一横,站在路中间。
那辆金杯老远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司机不想惹事,才想踩油门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冷不丁发现路中间多出个人。
他大半的注意放在路边的车祸上,刹车踩慢了,差点撞上林嘉乔。
他吓个半死,才想骂人,秦观已先一步把她拉到一边:
“林!嘉!乔!”
林嘉乔挣脱他,趴在车边,“大叔,帮个忙行吗,我朋友出车祸了,需要救助。”
司机是个相貌老实的男人,五、六十岁的样子。他看看崔柏兴侧翻的车,又看看林嘉乔和秦观,警惕的说:“需要帮助你们叫救护车,我们乡下人做不来这种事。”
秦观也帮腔:“救护车已经叫了,应该快到了。但是伤员不能等。”
“我的手骨折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大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帮帮忙,行吗。”
大叔还是怕他们趁机讹上自己,于是说:“还是等救护车吧,我,我真的做不了这种精细活。”
秦观的成长环境叫他很少需要求助别人,他也几乎没接触过生活在底层人群。林嘉乔不同,她跑新闻时,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
她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她换上一副恶霸嘴脸:“不想管是吧,行,你走吧,我记住你车牌号了。”
“忘了告诉你,我可是记者,我明天就把你放着两人在路边等死的事写成新闻,到时候你们村,不对,是全市,都知道你做的好事!”
“你等着瞧吧。”
司机大叔一听急了,但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来回嘟囔着:“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能瞎说。”
看起来真是个老实人。
林嘉乔唱完白脸,忙给秦观使眼色,示意该他这个红脸上场。秦观忙说:“大叔,我看你不像坏人。”
大叔找到知音一般:“是是,你说的对,我在我们村,是有名的好心眼啊。”
秦观再接再厉:“您就帮我割断安全带,接一下里面那姑娘就行。不麻烦的,真的。”
林嘉乔帮腔:“您要担心我们是骗子,我给你录下来,保证不讹你。”
大叔犹豫片刻,终于熄火下车。
他问林嘉乔:“你能不能,给我写篇好人好事的报道。”
林嘉乔赶紧点头,“必须的,今晚我就写。”
崔姿婧这时已经清醒。她听见三人的交谈,才想和司机大叔道谢,突然,又闻到那股带着腥气的薄荷味。
在满是血腥气的车里,这味道突兀的叫人想吐。
她紧紧抓住司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