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耕睿放手机，笑着对主任说：“我好了，走吧。”
“好、好了？”主任还没回过神来，茫然地复诵徐耕睿的话。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徐耕睿拿卡解锁了内部人员才能进入的隔门，喊了声还在原地发呆的主任。“不进来吗？”
他一早来医院，还没进管制口就被主任拦下来，一看架式就知道不是十分钟内能解决的谈话，就跟主任延了些时间，先打电话给林栀。通话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这么短的时间主任居然能神游太虚到快回不来的程度？ 还是要跟他说的话太难以启齿？
不过徐耕睿误会主任了，他单纯是被八卦吓的。“你要追谁？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传这么快，连你都听说了？”医院八卦传播速度比流感还可怕，不过传到主任这里就有些夸张了，到底几个人在说？
“你大闹急诊室当晚就传到我耳里了，现在谁不知道你有女朋友？连地下停车场的管理员都知道。”主任走向医师休息室，回头看徐耕睿有乖乖跟上，便加紧脚步。
一进休息室，门还没关紧，主任就逮著徐耕睿教训。“你们年轻人玩得疯，但有女朋友就乖一点，不要吃碗里看碗外，真的不喜欢了也不要拖着对方，小心得不偿失。”
徐耕睿在医院风评不错，人缘很好，又因为专业素质高，谦逊客气，很受上司喜爱，主任也很照顾他，会跟他说这些是真心希望他好。
徐耕睿不会忽视这些善意，他向主任保证。“我没有女朋友，是我正要把另一半追回来。”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主任半信半疑。
“是真的。”徐耕睿单身多年，可惜拿不出凭证。“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是为了昨天急诊室的事吧？”
“都被你带跑了。”主任一拍额头，啧了一声，切入主题。“你休假回医院帮忙，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带朋友就诊，急诊室没医师了吗？需要你亲自上阵？”
“不需要。”徐耕睿认错姿态一百，讲出来的话却一分都得不到。“但是我不放心。”
失而复得，珍宝却突然在你面前碎了，能不慌张吗？
“有什么──”主任看他一脸诚恳但死不认错，知道说再多都是无用功，而且以徐耕睿以往表现来看，这次确实是特例。“算了，反正这种事一次就够了，你要记得这是错的，在医疗条件足够的情况下，不需要你亲自诊断检查，请你朋友保重身体，不要再来挂急诊了。”
徐耕睿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是脑海里浮现的病历记录让他不由得想叹气，那瘦弱的身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连院长都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惩处，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把医院当成自己家，还有秩序吗？”主任为此头痛了一夜没睡好。“昨晚我们紧急召开会议，有人说要解雇你，但你也知道附近有PS的医院只有我们一家，人手吃紧，你专业度高，还能接门诊手术，值烧烫伤病房的班，解雇你对医院损失太大，我跟邱医师就挡了下来。”
PS，Plastic Surgery ，也就是整型外科，能接断指、烧烫伤等医疗案件的整型外科。
徐耕睿等了很久都没听见关于他的惩处，反而听到一堆主任放出来的彩虹屁，对此他除了微笑，还能干什么？
还好主任没有继续往下吹，拍了拍徐耕睿的肩膀。“最后决定扣你今年度所有奖金、津贴，不过底薪不动，值班也会跟着调整，然后考绩……唉，本来我想推荐你去日内瓦的研讨会，毕竟语言也是你的优势之一，但是出了这件事，我写你的名字，还没送到院长那里就被刷下来了。”
一般来说，国内外的医疗研讨会是开放给医师自由参加，但是交通费、住宿费等等都要医师自掏腰包，很少由公家或医院、集团补助。这次医院开放了两名日内瓦国际颜面整型研讨会公费名额，机票跟基本食宿全部都由医院支出，主任第一个想到徐耕睿。
他相信就算竞争者众，以徐耕睿的经历还是能脱颖而出，偏偏出了急诊室事件。狗能上，徐耕睿都不能上。
相较于主任失之交臂的气恼，徐耕睿明显看淡得多。“就算占到名额，我也没时间参加，今年快过完了，我还有两篇paper要写、要投，烧烫伤也有八床病人还在治疗中。我知道主任想提携我，不过跟研讨会比起来，我想投期刊更有利于我升主治。”
主任思考了下，复又问：“你的paper跟颅颜重建有关吗？”
“没关系。”徐耕睿也把话挑明了说。“主要是断肢保存跟烧烫伤敷料对伤口恢复的影响。数据已经收集完了，现在在跑分析。颅颜重建涵盖层面太广，以我目前接触到的案子要写paper还太浅，而且明年初还有一场教育训练，应该会拨专场给参加研讨会的人。”
当然这是他不争取名额的原因，如果主任推举他参加，选上了他还是会去，总不能辜负主任的爱护。
主任：“你有想法就好，最怕是你心里有落差。”
“不至于。”机会难得是在公费名额，而非研讨会。“医院对我的裁处，我没意见，需要检讨报告吗？”
“不用了，检讨来检讨去还不是那些话？留着时间打病历吧。”主任还是气不过，直拳揍了下徐耕睿的肩膀。“去忙吧，抓到时间就多休息，之后你的班应该密集得很可怕。”
“谢谢。”徐耕睿知道主任在背后为他的努力不少，笑容也真挚了几分。“对了，我没有女朋友的事还请主任帮我保密。”
“为什么？这么笃定你一定追得上？”主任挑眉，双眼迸出亮光，一脸看戏不嫌事大，早生个两百年应该不会当医生，就在天桥底下听人说书。
“追不上我们两个就一起单身。”徐耕睿承认在林栀身上，他没什么风度，这辈子所有失态跟出格的事都跟林栀有关。以前静不下心来抽丝剥茧，找不到人了才知道一切失控全是因为在意。“有女朋友的事是我亲口说的，为了拒绝谢孟妃。”
徐耕睿据实以告，最后一句还是用气音说的。
“谢孟妃……好，我知道了，我会替你保密的，你在医院讲电话也多注意点。”主任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可怜。“谢孟妃是很好的捷径，难得你没有迷失自己，年轻人脚勤，还是多走点路比较实在，她爸爸也不是好剃头的。”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徐耕睿哭笑不得。他就算有向上爬的野心，也不会欺骗自己的性向。
徐耕睿送走主任，甩了甩头，拿出手机输入讯息，表情严肃。
“小花，我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被主任拎出来骂了，因为擅用急诊室，今年的奖金跟津贴都取消了，考绩被记了一笔，排班也会增加……”
※※※
徐耕睿在高一入学时，徐家为了让他能带手机上学，还特地派人到学校申请。因为徐家条件特殊，学校担心徐耕睿有什么闪失便发放了同意文件。
这种大开方便之门的事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怕引起同学仿效，徐耕睿能带手机上学但不能在同学面前拿出来使用，不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集体检查书包时，马上就传出徐耕睿有特权的消息，闹了一阵子，每天都有人特地绕到教室门口看他。
好在徐耕睿第一次段考的成绩亮眼，以高分稳坐第一，运动表现同样亮眼。如果大家程度差不多，还会引来同侪嫉妒，然而徐耕睿的优秀奔逸绝尘，难以望其项背，除了有嘴硬不甘心的人会拿他的家世当前缀，多半已经服气，徐耕睿带手机根本不算大事。
他们换了个目标，如何拿到徐耕睿的私人号码。
徐耕睿都留家里的电话，包括学校通讯录，连跟徐耕睿交好的同学都拿不到，甚至出现高价黄牛贩卖假消息。好在大家比较能包容天才的怪脾气，加上徐耕睿是双重天才，脑袋天才跟脸蛋天才的综合体，大家的包容度几乎没有天花板。
林栀当然也想拿到徐耕睿的手机号码，即便两人有过负距离的接触，也没有勇气开口。谁会把号码给一个玩具呢？
不过在大家都没有徐耕睿手机号码的时候，林栀却有跟徐耕睿说过的联系暗号，仅管是通知他过去献身，林栀依旧为此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连待在家的抑郁情绪都减缓许多。
他注意到徐耕睿是在医院的空中花园，徐耕睿注意到他则是在学校的花园内。
那是学校前门守卫室后方的一处小花园，占地不大，被守卫室跟储藏室包围起来，很容易被人遗忘。里面有棵几十年的榕树，根须很长。有次林栀在前门当交通纠察，不想太快回家，故意留下来打扫环境拖延回家的时间，隐约闻到一股烟味，顺着味道走，竟然在榕树下发现徐耕睿抽烟。
徐耕睿一直都是好学生的形象，干干净净，从容有礼，林栀不小心撞见的徐耕睿却像一头猛兽，让人望之生畏，胆颤心惊。
就是这一眼让林栀成了徐耕睿的猎物，只是徐耕睿不知道林栀是心甘情愿被俘虏。
徐耕睿有间公寓，一开始带林栀去那里只是让他做些家事，会发生关系，是林栀在那里洗了场澡，仅有一间卫浴，徐耕睿急着用，就闯了进来，然后就不急着出去了。
两只童子鸡互啄，第一次惨不忍睹。
但也试出味道，隔三岔五就想来一次。每次想做，徐耕睿就会在榕树树干上的凹洞塞卫生纸团，林栀放学都会过去确认。
彼此才懂的，低俗又让人沸腾的暗示。
看到卫生纸团，林栀抿唇把笑容压下，回教室收拾书包，搭公车到徐耕睿的公寓。
以往他们有约，徐耕睿都会坐在一楼沙发等他，这次却没见到他的人。林栀来过很多次，管理员认得他，让他写了访客记录，拿了徐耕睿的楼层电梯感应卡，让他自己上去。
林栀按了很多次门铃，都没有人应门。联络不到徐耕睿的他只好站在门口等，也不知道是不是徐耕睿想欺负他的新把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都没见到人。
就在林栀靠着墙，快要睡着的时候，电梯门开了。
“徐耕睿！”林栀一高兴就喊了出来，快步迎向他，走近之后发现徐耕睿脸色很难看，就停顿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耕睿戒备地看着他，蹙眉问：“你来干什么？你该不会每天都来吧？”
“没有……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林栀被这种斥责式的bī问问傻了。“我看到纸团了。”
徐耕睿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找他说谎的证据。林栀再顺着他也会有委屈的时候，尤其他又等了一段时间，脚都站酸了，面对徐耕睿凌厉的审视，眼眶马上泛红。
“我没骗你，没有纸团我来干什么？在你家门口罚站吗？”林栀绞着衣服下摆，小小声地抱怨，恨自己没有骨气甩头离开，担心与徐耕睿薄弱的联系就这样扯断了。
“算了。”徐耕睿耙了下头发，有些烦躁，盯着林栀可怜兮兮的样子看了好久才没好气地说：“你有手机吗？”
“有，不过放在家。”林栀没有打电话的对象，只是为了跟徐耕睿亲近一些才申办的门号，手机现在只有闹钟跟贪食蛇的功能。“你要打电话吗？还是去管理室借？”
徐耕睿没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号码几号？”
“什么？”林栀没反应过来。
徐耕睿带上了几分吼。“手机电话几号？”
“喔！”林栀飞快地报出了一串号码，怕徐耕睿记不住还放慢速度再说一遍，每说一个数字心跳就往上窜升一度，不敢想却又忍不住期待。
徐耕睿拨出了通电话，确认对方铃响之后便断掉。“我怕有人塞垃圾，以后会传简讯叫你过来。不要随便给人我的电话，要是有人知道你就死定了。”
“我不会说的。”林栀捂住嘴巴，其实是怕自己笑得太开心了惹徐耕睿生气。
“回去吧，今天没心情做。”徐耕睿走回去按开电梯，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差。
林栀恍忽地回到了家，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颤巍巍地取出锁在抽屉里的手机，上面真有通未接来电。
这是徐耕睿的号码？
林栀痴痴地笑了起来，欲盖弥彰地用X当代号储存联络人，笑得都要裂到耳根后了，雀跃得像中了一千万。
他有徐耕睿的私人号码了！
独特的待遇让林栀非常高兴，一个不留神就会笑得像痴汉一样，幸好他平时没什么存在感，没有人关心他的变化，顺利把这小秘密瞒了下来，每天偷带手机上学等徐耕睿通知。
徐耕睿约他的频率一周平均两次，每次简讯内容只有“晚上过来”，从来没有变化。林栀收到讯息会回复他，内容更简单，只有一个“好”字。他怕徐耕睿嫌他烦、黏人，把号码换掉。
只有林栀知道他会在睡前会把徐耕睿的简讯看过一遍，一条一条点开，假装自己不同，感受那么一丁点幻想出来的在意。
没有人知道林栀手机里的简讯草稿，每天以至少三封的数量累积。他把人生里的明媚忧伤都化作文字写给徐耕睿，无时无刻不在的想念也混杂其中，但他从来不曾送出，他怕把人吓走。
明明是徐耕睿威胁他，背地里他却要想尽办法留下，拼了命地追赶他，却在毕业前夕撞上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墙。
徐耕睿消失了。
从来不敢主动联络的林栀头一次拨出了徐耕睿的电话，冰冷的机械声却告诉他这是空号。
当初拿到号码有多开心，心就有多冷，他里著棉被，一遍一遍麻木地拨打，反复地听着空号通知，把草稿区内一千多封的简讯全数寄出，直到系统退回的通知耗尽了最后一格电力。
想起那段时间像失了魂一样不断拨打那支空号，传送寄不出去的简讯，对照今早接到的电话跟通讯软件里十几则的讯息，林栀按住心口，这里没有高兴，也不伤心，只觉得讽刺，空落落的有些不舒服，酸酸的。
徐耕睿亲昵地喊他栀栀、小花，还说要追他。林栀昨晚身体不舒服，早起精神又混沌，想不透也没有心力深究徐耕睿异常的原因，但他现在好像有些眉目了。
当医生压力太大。
高中时期的徐耕睿因为家里给他的压力太大，将他当作宣泄口，如今……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只是林栀不懂，以徐耕睿的条件，他要找什么样的人没有？没必要为了一个普通的床伴布这么多棋吧？而且他的身体状况好像也不适合拿来发泄。
很快地，林栀又推翻了徐耕睿找他泄欲的想法，然后他脑袋就卡死了。
难道徐耕睿真的要追求他？
图什么呢？
他们以前没有爱过，没有山盟海誓，爱得非对方不可，中间空白十六年怎么可能说接上就接上？
可是徐耕睿又说找过他，还找了好几年？
林栀越想越觉得荒谬，脑海无预警地闪过一句话──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算了，他没有当侦探的潜质，徐耕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惯性让他无法拒绝，等徐耕睿觉得索然无味，自然会离开，而且断得干干净净。
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东西会让老师觉得兴趣？
台湾小吃？夜市？那白天去哪？
林栀在纸上涂涂写写，食物列了一大串，景点除了夜市，其他全划掉了。台湾有很漂亮且不输给国外的景色，但以老师的行程根本塞不进去。市区跟郊区的景都不大，如果要带老师参观，他还得先了解历史、人文。
跟在葛哈．古尔斯基身边学习这么多年，林栀跟着拜访了不少官方机构、企业、学校，却很少跟老师出游。他因为惧怕搭机，没有跟老师跑过海外，并不清楚老师偏好哪方面的行程。
不晓得开了几个查询网页，查了多少个热门打卡地点，总是写下一个推翻一个。他希望老师能有好的体验，可惜他不是合格的地陪。
拿不定主意，林栀只好场外求助，找上老师的经纪人博杜安。
同为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博杜安对艺术商业的嗅觉比艺术创作强，所以就留下来成为老师的经纪人，为他过滤邀约跟委托，再为筛选掉的工作找寻适合的设计师，加上老师年纪大了，孤身一人，博杜安也负责照顾老师生活起居，是所有学生当中最了解老师喜好的人。
林栀向博杜安取经的同时，徐耕睿的讯息没断过，一直出现提醒。他没有点开，却会在通知浮现时停顿数秒，把显示出来的内容看过一遍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博，老师会喜欢什么地方？”林栀把挑了几张景点照片，附上简单的法文介绍。“我怕老师觉得无聊。”
博杜安最快也要下午才能回答他，林栀草草写了几个腹案，免得博杜安问他想法的时候说不出来，他脸还没有大到能当伸手牌。
因为林栀迟迟没有打开徐耕睿的讯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讯息一直呈现未读的关系，徐耕睿直接打电话过来，还是视讯电话。
林栀停顿了下，还是滑开接起，徐耕睿俊俏的脸庞瞬间占满萤幕。他正在走路，不时回应与他擦身而过的同事的问好。
“小花，你在干嘛，都没回我讯息？”徐耕睿抱怨的语气像在撒娇，要林栀哄他。“早上看了二十几个病人，现在要去吃饭，下午还有一台刀。你呢？吃饭了吗？”
“还没。”林栀不得不承认徐耕睿那张脸对他的影响力依旧不小，讲一句不负责任的，人鱼的歌声，徐耕睿的脸蛋，全是迷惑人心的东西。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忘了你自己有胃病吗？”徐耕睿不认同地看着他，没几秒就先败下阵来，好声好气地哄著：“我帮你订了午餐，大概再十分钟就会送到你家楼下，吃完休息一下，别忘了下午要复健。”
“……你不用帮我订午餐，我自己会处理。”他好不容易说服妈妈别再费心他的三餐，怎么转眼间又多出一名牢头？
“你会处理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徐耕睿又问：“早餐有吃吗？”
“有。”林栀梳洗完，还没下楼，管理员就先送上来了，害他一阵尴尬，如同现在徐耕睿对他的关心。
钱亦玫的关心、徐耕睿的关心，都让他无所适从。以前渴望的时候，付出再多都没有回应，他没有成长跟学习的机会，导致现在什么都不要却收到一箩筐好意，不晓得该用什么心态接受，该用什么态度回应。
“乖。”徐耕睿似乎看不到他的困窘跟别扭。“我今天可能很晚下班，没办法带你吃晚餐了，你要记得吃。下午你有什么计划吗？”
为了让林栀回应他，徐耕睿都会以问题结尾。
“在家找资料。”林栀在徐耕睿开口询问细节前，率先抛出解释。“我在国外的老师要来台湾开会，指定我当地陪。”
“需要推荐你几个景点吗？”徐耕睿颇富自信地说：“医学院的同学来台湾找我，都觉得我带他们去的地方很有趣。”
林栀一秒心动。“什么地方？”
“盐水蜂炮。”
林栀：“……”他怎么就信了？
“啊，要明年元宵才有，我再想想——”徐耕睿挑眉，弹指给出另一个选项。“徐家祖厝。”
林栀：“……”请鬼开药单。
“不喜欢？”徐耕睿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再找找吧。”林栀委婉带过，徐家祖厝确实是个景点，但是带老师去徐耕睿老家，怎么看都是一盆洗不掉的狗血。
“好吧，你找几个，下班再帮你排路线。”徐耕睿没有给林栀拒绝的机会，接着说：“午餐应该送到了，下去拿吧，我先忙，等下再联络你。有空记得回我讯息，拜拜。”
可能徐耕睿那里有什么急事，匆匆挂了电话，林栀不以为意，也没把他的话放到心上，就当他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就好了、清净了。
午餐是由管理员送上来的，钱亦玫应该有特别交代过多照顾他这名住户。林栀没拒绝，也没说多高兴，包括手里这袋午餐给他的感觉。
没有温馨，没有感动，只是配合。
林栀吃饭很慢，一个人，不用在乎别人的想法，有一口没一口，好像很难吃似的，吃了一个多小时还没见底。
不过徐耕睿点的滋养鱼汤还蛮好喝的，药材味不重，喝下去舌头不黏不口渴，还会回甘，鱼肉新鲜入味，居然让他一口气吃下半碗。
他把外送的袋子、外带的盒子前前后后翻过一轮，都找不到这家餐厅的讯息。
林栀的脑袋缓缓浮现一个问号，哪家餐厅这么低调？
徐耕睿传来讯息。“午餐好吃吗？”
很久没有吃到合乎口味的饭菜，还想着鱼汤里放一小团面线应该很好吃，败给口腹之欲的林栀终于回复讯息了。
“鱼汤很好喝，是哪家餐厅？”
徐耕睿很快回复过来。“厨师很会炖汤，有机会再带你去。”
有回答跟没回答一样，想吃还是得通过徐耕睿。
林栀慢慢喝完鱼汤，看到博杜安回他讯息了。他先是安慰林栀，叫他别紧张，一边帮他指点迷津。
“带老师去你喜欢或常去的地方就好，他只是想知道你回去后有没有好好生活。”
博杜安像是把范例摊在林栀面前，只要依样画葫芦就可以，偏偏他回来好几个月了，除了就医、复健，几乎足不出户，根本没有口袋名单。
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地点，林栀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得先去踩点……要出门……
林栀叹了口气，决定先帮自己安排个简单的半日游，为了让老师安心做准备。
他希望爱他的老师能开心。
徐徐图栀——
徐徐：宝贝想去哪里？
栀栀：没有你的地方。
徐徐：(ಥ﹏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