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老师来台时间，林栀就越忙，除了要整理公事所需的资料之外，还要安排老师跟团队的食衣住行。
这次来了五个人，老师、博杜安，还有三名跟着老师学习的弟子。
这次随行人员不是由老师指定的，由于案件地点在他的家乡，博杜安说不少人主动跟争取出行名额。为了公平起见，还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内部竞赛。
林栀分不出来博杜安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要了团队人员的简历，连夜翻译给建筑师薛明明，再由他们这里讨论行程及路线的安排。
除了两边团队与主管单位针对总图书馆的会议讨论，这次老师来台还有收到几间大学的演讲邀请，林栀不仅要帮忙过滤场地、设备、文宣、提供肖像授权，还因为老师的弟子兼随行翻译的身份，提前收到了学校汇集的学生问题，希望老师能在讲座中为同学解惑。
老师来台十天，行程非常满，相对的，林栀就非常忙，要吃很多资料。
为了配合林栀，除了约好的饭局外，徐耕睿不再带他出门，下班过来一起吃晚餐，各自抱着笔电工作，一个查资料，一个写论文，偶尔聊个两句，平实且温馨。
徐耕睿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如果他跟林栀的关系能再更进一步就好了。
能在这里洗澡，在这里留宿，抱着男主人沉沉睡去，有兴致了，睡前还能做点运动。
“不要老是盯着我，写你的论文。”林栀承受不住徐耕睿炙热的眼光，揉着耳朵要他收敛些。
“卡稿了，需要一点灵感。”徐耕睿没把视线收回来就算了，还以手撑颊，用更惬意的姿态欣赏他的一举一动。
林栀愤而盖上笔电，到厨房煮水果茶，躲他一段时间。
“小花宝宝，周六晚上要跟张志齐他们吃饭。 ”徐耕睿一接到消息就回头分享，好巧不巧抓到偷看他的林栀。“我还能说什么？满意你现在看到的吗？”
林栀眯眼，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关爱智障的表情，徐耕睿一看，笑得更开心了。
算了，不跟他计较，卡稿确实会让人卡到神经失调。
水开后，林栀加入茶包、水果丁，煮一小会儿就关火，倒进陶瓷茶壶里，用托盘端到饭桌，不忘带上给徐耕睿用的茶杯。
徐耕睿感动地说：“宝宝真好。”
“……不想理你。”栀栀、小花、小花宝宝、宝宝，徐耕睿叫他的方法每日一变，林栀没把他赶出去纯粹是脾气太好。
“没关系，我理你就好了。”今天一样是追老婆不要脸皮的徐耕睿。他倒了两杯茶，热腾腾的，谁也没喝。“张志齐说柚子的朋友也想来，要我私下问问你的意思。”
柚子是张志齐正在追求的对象，知道他们要聚餐很正常，但林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什么柚子的朋友想来？你们认识吗？”
“见过一次。”徐耕睿把张志齐拿他当鱼饵办联谊的事说了。“如果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应该是知道我喜欢男生，想来确认。”
“喔。”林栀无话可说。徐耕睿的异性缘向来不错，摆哪里都能开花。“要来就来吧，不用特地问我。”
“你是主角，当然要问你。”没有林栀就不会有这场聚会了，群组里的朋友为了看林栀，往常都有一半以上有事不能参加聚会，这次出席率逼近百分之百。“张志齐说他订六点半，我们大概五十分出门还来得及。”
“那间餐酒馆在哪里？”林栀听徐耕睿报了个位置，随即有了别的计划。“你不用接我了，我再自己过去。”
徐耕睿正要握住茶杯的手一顿。“你那天有什么事？”
“想去买几件衣服。”他有正装，但套数不足以应付老师的公开行程。“一直说要看西装都没去，这周六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还要送洗。”
上次出门穿女装不方便，而且让妈妈知道他想买西装，肯定带他订制，把他当成纸娃娃。
“我陪你去吧。”徐耕睿双眼发亮，自告奋勇。“买两套成衣，两套订制吧，我知道几家西服店，还有长期跟徐家合作的老裁缝，手艺很好。我看了Gardenia最新一季推出来的衬衫低调又修身，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说着说着，徐耕睿打开Gardenia的官方网站，点开一件他特别喜欢的白底淡纹金色待放栀子花的衬衫。“怎么样？”
林栀：“……”别跟他说徐耕睿脑袋里也内建纸娃娃APP，热衷帮他挑衣服。
不知道如何拒绝人的林栀最后还是让徐耕睿当了司机，先到Gardenia实体店挑选衬衫。Gardenia是他无意间发现的个人小众品牌，穿了好几年了，以往都是透过网络购买，今天还是第一次踏入实体店面，满满的栀子花装饰，空气中飘散著淡淡的栀子花香，让林栀第一眼就非常喜欢这个地方。
“就是这件。”徐耕睿一眼就挑出他看上的新款，要林栀试穿，效果比他想像的还好。“小花果然是衣架子。再试试这两件。”
徐耕睿挑上瘾了，林栀连换了七、八件衬衫。
“我不试了，就在这几件里挑吧。”每件都说好看，是想搬空整家店吗？
“好，不试了。”徐耕睿虽然觉得可惜，但林栀既然烦了，当然以他的心情为主。“麻烦这些都帮我包起来。”
“太多了。”林栀想阻止却拦不过徐耕睿结账的速度。“我再把钱转给你吧。”
“不行。”徐耕睿附在他耳边说：“我想看你穿我送的衣服。”
就不能好好讲话吗？林栀狠狠地揉了把耳朵。
到了他口中说的西服店，林栀才在他身上看到有钱人的影子，全是国际顶尖品牌。
不知道是当医生的压力大，还是徐耕睿难得有机会逛街，买起来大手大脚，像钱不是钱的样子，一套十几万的西装外套拿下来都不眨眼睛的。林栀这次学乖了，只试了自己喜欢的款式。
果不其然，徐耕睿把他试穿过的款式通通包了下来，还买了款淡香水给他，是非常偏清冷的木质香水味。
前调是佛手柑、薰衣草，中调是豆蔻、藏红花、羊绒木，后调是皮革、琥珀跟木香。徐耕睿说这个味道很像他。
林栀觉得徐耕睿故意说反话，这个味道明明像他自己，如松、如雪，高不可攀。
“要看女装吗？”
林栀：“……”想打人。
“我知道了。”徐耕睿轻咳一声，有些失望。“接下来去刘叔叔那里量身吧。”
徐耕睿推荐的老裁缝六十几岁，差不多到了退休年纪，从当学徒开始就跟徐家接触，等老裁缝的师傅退休后，就由老裁缝接手徐家的案子，几十年过去，徐耕睿的父亲还是习惯穿他做的西服。
“不用担心款式太旧，刘师傅的儿子念服装设计，有到纽约留学，现在是Gardenia的设计总监，念书的时候还逼他爸爸一起进修，到现在各大品牌的新款一季不落，明星红毯穿的衣服看一眼就知道哪家品牌。”徐耕睿一路叨叨絮絮，就像当初在夜市跟他说群组里有谁，怎么认识的。
透过徐耕睿的介绍，老裁缝的形象越来越立体，等见到本人，才知道徐耕睿一点都没吹嘘，老裁缝犹如绅士，打扮、谈吐都是见过世面的人。
“刘叔叔，要麻烦你帮我朋友做两套西装。”徐耕睿把林栀推向前让老裁缝看清楚。
“真漂亮的孩子。”老裁缝眼睛都亮了，拉着林栀好一通端详。“看到你脑袋里就涌现满满的灵感，我一定能做出让你喜欢的西装。”
“谢谢叔叔。”老裁缝给他的感觉跟老师很像，林栀很快就放松下来。
老裁缝分析了林栀的身体条件，讲解了西装设计的重点，只能说术业有专攻，林栀点头微笑，其实很多都没听懂。
挑完布料，徐耕睿报出他刚才帮林栀买的品牌跟款式，老裁缝一一写下，不确定的就开官网确认，以避开雷同的元素。
老裁缝看了下时间，富含歉意地说：“不小心聊太多了，今天是我孙子学校运动会，我答应他下午看他比赛大队接力，他跑最后一棒。如果你们不急就等我一会儿，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如果赶时间就得另外找时间量身，我会先把设计图画好。”
“稍等一下。”徐耕睿回头跟林栀商量。“你觉得呢？大队接力一场十分钟内就能完成，刘叔叔的孙子学校就在隔壁，走路就会到，如果你还有其他的东西要买，我们就下次来量身。”
林栀想了下，决定一次解决。“留下来等吧，之后忙起来不晓得何时有空。”
比赛耗费不了多少时间，想利用间隔到其他地方走走实在想不出适合的地点，徐耕睿就牵着林栀参观运动会。
现在的高中生不比当年，思维跟接受度都变高了，看到两名男子牵手，不少人还露出兴奋的目光。
踏进校门前，林栀试过把手挣开。高中是个让他不自在的地方，总觉得随时有人会跳出来指责他不检点。
不过徐耕睿不让，反而牵得特别紧。
林栀呼吸加重，走路变沉，直到他发现周遭的注视不像他在学时所感受到的恶意与排斥，才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他思绪飘了，居然觉得有路人用眼神跟表情在祝福他。
老裁缝带他们到孙子班级的休息区，不少学生看到他都开开心心地喊刘爷爷，人气很高，然而让林栀最在意的是有名穿着女生制服，头上绑了两支冲天炮的男同学。
“喔，这是他的兴趣。”旁边同学注意到林栀的举动，笑嘻嘻地跟他说，仿佛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原来现在的高中生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许还是有人接受不了像他们这样的组群，但是环境真的变得友善多了。
林栀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改变，又心喜这种改变。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开心吗？”徐耕睿默默收起手机，刚才林栀侧头微笑的表情太美，他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才凑到他耳边问。
“嗯。”林栀转过头来，笑得眼睛都弯了，让徐耕睿好好懊恼没有拍到正面。
“爷爷，你在做什么？”老裁缝的孙子见他侧拍了徐耕睿跟林栀的合照，私下传给他朋友，觉得不是很妥当，但又觉得爷爷不是这么无聊的人。“你传给谁啊？”
“徐爷爷。”老裁缝很干脆地为孙子解答。“这几年他一直好奇小叔叔喜欢的人是谁，我见到了，他还没呢，所以我就拍张照片让他过过瘾。”
“……爷爷，你这是炫耀吧？”老裁缝的孙子多少知道徐家一点事，见爷爷得意的样子，传照片背后的举动一定没他说的伟大。
老裁缝嫌弃地了他一眼。“小孩子有耳无嘴，我听到大会喊你们班检录了，还不去集合，记得热身。”
这场男女混合大队接力是女生一百米、男生两百米，进行分组计时比赛。老裁缝的孙子在第一组的第三跑道，班级分到的背心颜色是深紫色，共有二十棒。
大队接力进行的很快，火力都集中在后面男生的部分，反超再反超的剧情不断上演，司令台上充当主持人的老师激昂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座操场，学生热血又激情的加油声使人澎湃，更为赛事添分，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下，接力棒传到老裁缝孙子的身上时，林栀忍不住跟着喊加油。
徐耕睿没有加入，因为他满心满眼只有灵动的林栀，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保留住他现在开心的样子。
“喜欢大队接力？”徐耕睿在老裁缝的孙子在第一个越过终点线后，一边鼓掌，一边侧头问他。
“嗯。”简单又激情，对林栀这种运动小白很友善。“我从小运动不好，赛场上从来没有我的事，只有大队接力用得上我，可惜……国中之后就没再参加过了。”
一是跑不快，二是人缘不好，总在第一次筛选就被刷掉，高三当上纠察之后自动变成了运动会的工作人员，连比赛都看不了。
“有点遗憾。”林栀笑了下，刹那间有些明白为什么徐耕睿此刻还能站在他的身边。
除去不告而别这点，他高中三年唯一觉得开心的日子，只有在徐耕睿出现之后才有，其他副作用在他无法把背打直的那段时间来看，根本不值一提。
“耕睿。”老裁缝喊了声，把徐耕睿从悲伤里拉了出来。“我好了，走吧。”
“喔，好。”徐耕睿一个恍神，松开林栀的手走向老裁缝，一心一念挂意林栀遗憾，还有气愤自己当年的作为。
林栀不以为意，跟在徐耕睿身后往校门口走，沿途观察这座高中还有学生的模样。徐耕睿回过神后停下来等他，却不曾想与他并肩的林栀居然主动牵住他的手。
“宝、宝宝?!”徐耕睿吓得有点断电，但仍在林栀想把手抽回去前死紧握住。
林栀：“……别说话。”
他不知道惯性作用影响这么大，解释不了又不能当作没这件事发生，只能装死。
“你在安慰我吗？”徐耕睿自然而然地为林栀想到理由，看他不愿意承认的样子只觉得熨贴又可爱。
走在前面的老裁缝没看见两人的互动，正忙着挂掉徐耕睿父亲的电话，阻止对方想赶来店里的冲动想法。
老裁缝量身非常仔细，还研究了林栀走路的习惯还有坐姿，花在量身的时间不比讨论的时间少，等收集完所有需要的数据，已经很贴近他们聚会约好的六点半。
徐耕睿及林栀匆匆告别，压线来到餐酒馆。
群组里含徐耕睿共来了八个人，为了能亲眼目睹让徐耕睿念念不忘多年的对象，大家都提早过来了，加上柚子带来的三位朋友，直接包了餐酒馆一楼后方的位置。徐耕睿跟林栀抵达的时候，就剩中间空出来的座位，没得挑选。
“不好意思，晚到了。”徐耕睿先让林栀入座，再为彼此介绍。“这位就是林栀，拜托大家等下讲话注意点，不要把人吓跑。”
“那就要看你的诚意能不能让我闭嘴了。”
“没错，我们很好说话的，每个人来一份安格斯黑牛战斧跟豪华龙虾炖饭吧。”
徐耕睿的朋友开始起哄，因为林栀的名声在他们这群实在太响亮，不用介绍就开始一个个报出自己名字。
“林先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大牛。”牛育乐换下西装，头发没有往后梳，还戴了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林栀认了好久，还是没把牛育乐从记忆里挖出来。“不好意思，你是？”
“卖你房子的业务啦。”牛育乐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没想到你是徐耕睿的朋友。”林栀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唇。“你今天看起来年轻多了，我没认出来。”
牛育乐笑得有点憨。“大嫂真会讲话。”
“……你认错人了。”林栀离气昏就差一点点了。
徐耕睿失笑，转头以拳抵唇。
“没没没，就是大嫂。大嫂好！”有人起哄就有人附合，喊大嫂的声音此起彼落。
林栀阻止不了，只好把目光放到徐耕睿身上，要他处理。
“好了，他是男孩子，喊什么大嫂？”徐耕睿想到自己是被林栀的朋友喊大嫂，顿时一身鸡皮疙瘩。
“不喊大嫂要喊什么？”
“喊名字就行。”徐耕睿有些私心，补了一句。“同性姻亲称谓应该可以喊兄夫或哥夫。”
“哥夫比较顺口，兄夫好像在喊客兄。”
“见鬼的客兄，你不会讲话就闭嘴。”
林栀交友简单，相对的就没什么应付友人嘴炮的经验，听他们在吵哥夫、兄夫，他只想杀夫──
“咳咳咳──”林栀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呛到。
“怎么了？还好吗？”徐耕睿替他顺背，拿起桌上没人动过的水杯喂了他两口。
“没事。”林栀摆手示意没问题，然后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只要你闭嘴就行。”
徐耕睿不由得笑开，引来其他人更上一层楼的揶揄跟狂欢。
“我没说话。”徐耕睿无辜摊手。
现场热闹得仿佛像认亲，坏就坏在有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这股气氛。
“你──你是林栀？”
坐在张志齐左手边的女孩子站了起来，语气跟脸色都很糟糕，因为她是柚子带来的朋友，现场的徐家宗亲根本就跟她不熟，突然来这出戏他们根本没有默契接台词。
“原来是你。”林栀回视对方，想了一会儿才对上号。“林洁钰。”
徐徐图栀──
徐徐：我要让老婆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手笔，我要玩奇迹栀栀！
栀栀：喂，精神病院吗？这里论文又写疯一个人啦。